第251頁(1 / 1)

步天綱 夢溪石 4263 字 6個月前

關聯。

五月二十一日,日本那邊果然有異動。

冬至說要請我吃飯,提了幾次,我答應了,不過最近太忙,實在抽不出時間。

五月二十二日,我看到他在練習符咒。

對普通人的程度而言,他的進步確實稱得上一日千裡。雖然他現在還是很弱小,也缺乏足夠的判斷力和警惕,但他也有自己的優點。

我想宗玲的話是對的,人類遠比我想象的複雜,以前我大多隻看見人性中的黑暗,而對於優秀的品格,我已與人類中的佼佼者相處過,每每總會拿於謙與其他人相比,得出他們不如於謙的事實。但實際上,人類中有相當數量的,即使遠遠比不上於謙,卻也沒有到黑暗的地步,正如冬至,有軟弱,也有勇敢,還有對生活的熱情。

這也許就是宗玲希望我能體會的人味兒?

不過為什麼我在何遇上沒有感悟到這一點,反而在冬至身上體會到了?

可能這就是鄭穗說的眼緣吧。

六月三日,忙碌。

冬至繼續在進步,他以為我不知道,但我一直會留意。

劉清波也不錯,但他的優勢在於比冬至先起步。

也許我應該收個徒弟了。

六月五日,魚不悔跟我通話。

同樣是歐冶子鑄成的劍,嚴格來說,我與他應該算是兄弟,但我們之間並沒有人類傳統意義上講究的親緣,我們的性格也很不一樣。魚不悔強烈反對我收人類為徒,我知道他反對的理由。人類活得再長也不過百年,而且他們遠比我們脆弱,等他們死去,我的壽命卻還遙遙無期,按照人類來說,完全就是付出與回報不成比例的投資。

但我不同意他的觀點,人間不應該隻由我們來守護,它最終還是要交給普通人,由芸芸眾生構成的社會,才是世間。

六月十八日,今年的考試即將開始,看得出冬至很想拜我為師,不過我還在觀察,看他能否經受得住後麵的考驗。頭一次,我會對事情的不確定性產生期待。我希望他能不辜負我的期待。

他發信息過來的時候,廢話很多,開心與否,一目了然,偶爾不忙的時候,我會多逗他說兩句話,他的情緒很有傳染力,看他高興的樣子,我也會覺得高興。

最近好像用了很多形容詞,和期許一類的詞彙。

這就是宗玲說的人味嗎?

無論如何,生而化人,我從不悔。

……

幾個小時的航程,柳四沒有打擾冬至解讀那本筆記,但他也一直在默默關注同伴。

見對方終於紅著眼睛抬頭,柳四關切道:“你沒事吧?”

“沒事。”一開口,冬至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全啞了。

龍深的筆記讓他沉浸其中,全然忘記了時間流逝,要不是飛機降落,他還沒有意識到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

柳四體貼地遞給他一瓶水,並告訴他:“落地之後我們要轉車,估計得在車上過夜了,最起碼明天中午才能到達離那棱格勒峽穀最近的地方。”

冬至點點頭,表示明白。

兩人帶著行李下飛機,上了早已在那裡等待的吉普車,冬至沒有將筆記本放回背包,他始終拿在手裡,經過幾個小時的臨時抱佛腳,現在他看筆記的速度已經快了很多,除了偶爾需要拍照發給程洄,請他幫忙翻譯之外,一些常見字基本都能記得,就算認不出來,參考前後語句,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龍深的心態很穩,每天的重心基本都是工作,幾乎不會有常人大哭大笑之類的劇烈情緒波動,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就真是一個無悲無喜的神仙了。他的筆下,同樣有喜歡和討厭,也有失誤和期待,通過那些龍飛鳳舞的字跡,冬至仿佛看見一個慢慢走下神壇,性格日漸豐滿的龍深。

如果不是讀到這本筆記,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些藏在日常裡的微小細節和秘密。

車開始發動,載著他們向昆侖山駛去。

這輛車性能不錯,司機又是部隊裡專門跑山路的,把車開得很穩。

冬至在車上稍稍閉目養神,就翻開筆記,繼續看下去。

……

昆侖山。

塌陷下去的坑口邊緣已經被魔氣儘數染黑,一圈的符籙搖搖欲飛,符紙上隱隱出現魔氣汙染的跡象。

龍深盤腿坐在正北方向的符陣外圍,雙目緊閉,絲絲縷縷的魔氣從坑口冒出,又慢慢往他所在的方向凝聚,龍深整個人仿佛一塊磁鐵,正逐漸吸收越來越多的魔氣。

在他兩側的通道邊緣,則分彆坐著七個人,他們與龍深的距離不遠不近,每個人身前都有一道金色符文懸在半空,恰好以七星拱月的方式,將龍深圍起來,仿佛將他困在中間。

為了避免打擾,何遇與宋誌存等人又離得更遠一些,甚至連說話都下意識壓著嗓子,生怕驚擾他們。

“宋局,龍虎山的玉牌什麼時候能送過來?”何遇問道。

這幾天宋誌存的眉頭就沒鬆開過。“我剛聯係過,張掌教派去的人已經到龍虎山腳下了,但請玉牌出山的程序比較繁瑣,還要龍虎山現任所有長老簽字同意,如果張掌教親自回去,可能還容易些,現在他在陣中無法脫身,龍虎山那邊就怕會有波折。”

何遇強壓怒意:“都什麼時候了,難道還有人不同意?”

宋誌存搖頭:“人心百態,你以為所有人都能顧全大局?玉牌是龍虎山的鎮山之寶,張掌教一個人本來就沒有權利隨意處置,肯定得經過多數人同意,如果有人覺得他有去無回,自己就能當上掌教呢?”

龍虎山家大業大,能人頗多,相應的,紛爭自然也要比人口簡單的閤皂派多,何遇不是沒有聽過類似的傳聞,宋誌存畢竟是當了多年領導,一下子就想到何遇可能沒留意的細節。

何遇不免有些心急:“那這邊怎麼辦,替換的靈器一日沒到,老大就無法從陣中出來!”

宋誌存歎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從提出這個辦法時,就沒想過什麼替換的靈器,他是要以自己的犧牲,來換取魔氣的徹底封印!”

何遇急道:“可老大明明說過,冬至有辦法救他,隻要替換的靈器一到……”

宋誌存淡淡反問:“你覺得冬至真有辦法嗎?”

何遇微微一震。

宋誌存道:“誰也不是神,無法料到每一個結果,所以做每件事之前,肯定要作最壞的打算。我不知道他是否真在冬至那裡預留了後路,但我知道,他做這件事的時候,必然已經做好了犧牲殉職的準備。還記得每次新人入職都必須去瞻仰的烈士陵園嗎,那就是我們所堅守的信念。”

何遇望入宋誌存平靜的眼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誌存:“不止他,還有你師父,我,我們所有人,無不是這樣想的。”

“可是……”何遇艱澀地開口,卻不知要說什麼才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想說龍深從來不會騙人,想說冬至是龍深的徒弟,也許龍深真的傳授了什麼秘法給他,想說龍深是半仙之體,這世上能與他匹敵的就寥寥無幾,但他也想起之前在帳篷中,龍深讓他以後遇事要多沉著冷靜,要擔起責任,不要衝動的那些話,現在聽起來,又何嘗不是在交代遺言?

何遇一直覺得自己有兩個家,一個是閤皂山,一個是特管局,前者養育了他,後者則是他的生活工作的全部。無論是龍深、看潮生、鐘餘一、宋誌存等等人,還是後來的冬至、柳四他們,沒有特管局,他就不會認識這些兄弟朋友。就連平時覺得討厭的官迷吳秉天副局長,何遇也不願看見他離開特管局,因為對他而言,這每一個人,就像是特管局裡的一個烙印,也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個烙印,沒有誰是可以被取代的。

但現在,殘酷的局麵卻擺在他麵前,逼迫他去麵對。

他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其實早有預感,隻是不願去承認罷了。

轟然一聲巨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宋誌存與何遇猛地扭頭循聲望去,卻見懸於辛掌門額前的符籙霎時紅光大盛,在巨響中寸寸裂開,即將破碎。

辛掌門那個方位頂不住了!兩人暗暗叫糟,幾乎同時躥出去,何遇二話不說,立於辛掌門身後,結印出符,加固封印。

“把他帶走,快!”宋誌存喝道。

兩名手足無措的特管局成員聞名,立馬一左一右攙起已經口角流血,麵如金紙的辛掌門往旁邊挪,宋誌存則飛快坐下,頂替了他的位置。

“宋局!”何遇忍不住出聲。

“少廢話!趕緊加固封印!”宋誌存頭也不回。

何遇心下發狠,咬破舌尖,噴一口血在符紙上,手印一結,符紙飛向原來的封印上,符文瞬間有紅光閃過,裂痕消失。

這次陣法不穩,是因為從深淵通道中冒出的魔氣陡然之間暴漲,除了辛掌門之外,其餘六個方位也都受到震蕩,但都被中間的龍深及時吸收。也許是一人之力有限,龍深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吸收那麼多魔氣,所以逃逸的剩餘那一小部分才會使得辛掌門麵前的陣法出現變故。

雖然小小的變故平息下來,但眾人並未得以放下心,因為所有人都看見,身處陣法包圍圈內的龍深,周身黑色魔氣翻湧不休,仿佛急欲引誘他墮落的惡魔,與潛藏在他體內的惡念遙相呼應,瘋狂叫囂同化著龍深,想要讓他也墮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龍深的表情尚算平靜,他一動未動,看上去還沒有被魔氣汙染,但宋誌存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剛因加固了封印而稍稍穩下的心,卻驀地又提起來。

他看見龍深原本雙手結印,放在%e8%83%b8腹之前的,現在結印的十指已緊緊攥住泛白,顯然正下意識在用力。

宋誌存知道,龍深正與內外交織的魔氣抗衡,也許能“以毒攻毒”,最終戰勝他們,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性是龍深將所有魔氣吸到自己身上,再躍向深淵地獄,以自毀的方式,與它們同歸於儘,屆時他們再徹底封上通道,就要比現在容易得多。

但他衷心希望,這個可能永遠不要發生,他希望這個世上終究有奇跡的存在,也許上天會被他們感動,降下神祇,拯救這一切,但宋誌存知道,再多的幻想都是不切實際的,能夠救他們的隻有自己,而他能做的,也僅僅守好眼前的陣位。

……

冬至發現,在筆記裡所記載的七月前後,自己在龍深筆下的篇幅就逐漸增加起來。

那個時候的龍深,已經動了想要收他為徒的念頭,隻是依舊在暗中觀察,而懵懂無知的他並不知道龍深的心思,他依舊謹慎而又雀躍地去製造儘可能多與男神相處的機會,與劉清波“爭風吃醋”,為了龍深將青主劍借給自己練習而暗喜。

龍深卻已經在筆記裡詳細羅列了專門針對他的教導計劃,從最基礎的運氣吐納,到符籙、劍法,用劍的手法、姿勢,實踐中冬至容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