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龍虎山了。
鄭掌門也道:“我派有一把寶劍,據說是宋代祖師傳下來的,斬妖伏魔所用,這把劍因殺氣太盛,平日無人敢用,但如果用於鎮魔,就再合適不過了,需要的話,我馬上就可以派人去取。”
其他人也都各自提出能夠用來作為陣眼的靈器,在這種關鍵時刻,一旦魔氣衝破封印,深淵地獄的大門徹底洞開,挾上古被鎮壓的魔氣呼嘯而至,眾人未必能夠對付,如果連這裡都化為烏有,那麼外麵就會完全失手,麵對魔氣毫無招架之力,所以沒有人會藏私。
“來不及了。”龍深忽然出聲。
在場有知道他身份的,也有不認識他的,但他一開口,所有人都不知不覺停住話語,轉頭看他。
龍深道:“仿造陣法的話,石碑需要重新定製,刻錄符文,靈器來回運輸也需要時間,這裡的魔氣隨時都會突破封印,時間上來不及。”
他的話不無道理,誰也不知道魔氣什麼時候會反撲,眾人無言以對。
辛掌門道:“其實最關鍵,還在於鎮守陣眼的靈器,現在陣眼的石碑已碎,唯有用新的靈器取代,令其吸收魔氣,彌補缺口,再用封印封住,隻是……”
隻是這種能夠吸收魔氣的靈器並不好找,而且如果靈器失效,或者後期失控,等於苦心布置的一切又得推翻重來,非常棘手。
眾人冥思苦想之時,便聽見龍深道:“我來。”
何遇大驚:“老大!”
龍深平靜道:“上次在日本與音羽鳩彥交手的時候,我被魔氣入侵,進入這裡之後,內外魔氣震蕩呼應,症狀也加深了,但我現在還能主導自己的身體,我想試試吸收更多的魔氣,看能不能以毒攻毒,利用它們消滅體內原本的魔氣,在靈器取來之前,為你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不行!”宋誌存斷然否決,“絕對不能冒這種危險,萬一你被魔氣完全控製了怎麼辦!”
他對上龍深淺淡寧靜得如同一泓湖麵的眼睛,頓時說不出話。
因為龍深道:“那就殺了我。”
……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足以讓普通人精疲力儘,不過冬至心有牽掛,倒也並不覺得如何疲憊。
隻是剛下飛機沒多久,他就接到了來自何遇的電話。
“小冬至,你趕緊勸勸老大!”何遇咋咋乎乎,語氣焦急,“他要犧牲自己去鎮守陣眼,我怎麼勸他都不聽!”
冬至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犧牲自己是什麼意思?”
“就是——”
電話那頭,魚不悔搶過電話。
“你先冷靜下,我來說。”
他對何遇說道,又把電話放在耳邊。
“冬至你好,是我,魚不悔,我是龍深的師弟。”
他的語氣明顯比何遇鎮定很多,但冬至剛才被何遇突如其來的一席話弄懵了。
魚不悔知道冬至在聽,便將事情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下。
“現在缺口很難直接封印,隻能用新的辦法去封印,但靈器來回與石碑重新布置仿造,都需要時間,師兄想要犧牲自己,為我們爭取時間,但我們覺得這樣危險性太大,不希望他去冒險,但你也知道,他決定了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止,除了你。”
冬至定了定神,正想說話,那邊傳來一陣旁人說話的動靜,他隱約聽見龍深的聲音,不由道:“師父?師父?”
“是我。”龍深果然接過電話,穩穩回道。
“師父,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冬至力持鎮定。
“是。”龍深的語氣沒有半分改變,仿佛需要去冒險的人不是他。“我與音羽交手的時候,被魔氣入侵,現在冒險,反而勝算更大。”
“我馬上去找你!”冬至想也不想就道。
他根本顧不上多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辦法,就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因為在他潛意識裡,哪怕再危險的境地,隻要與龍深待在一處,似乎就能迎刃而解。
退一萬步,就算是死,也能多一個人共同麵對。
假如連死亡都不怕,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畏懼呢?
龍深卻道:“你不要來。”
冬至急急道:“我……”
“你不要來。”龍深又重複了一遍,放緩語氣,“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想和我一起,我也想你了。”
他說“我也想你”的時候,語氣尤其柔和,聽得冬至眼眶一紅。
龍深:“但你過來,於事無補,也幫不上任何忙,你應該記得,我之前給你說過,讓你去找我抽屜裡的那本筆記,那裡麵有關於魔氣的記載,可以幫我脫離困境,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冬至深吸口氣,強壓下眼中的淚意,“但如果裡麵真有辦法,為什麼你不直接采用,還要我去找程洄翻譯?”
龍深:“因為那個辦法,是我去日本之前,宗老口述,由我記錄的,十分繁複,我現在魔氣入體,說出來的話,未必出於本心,連我也不敢相信我自己,隻有記在紙上的,才是最真實可信的。現在我無法試驗宗老的辦法,所以隻能靠你了。”
冬至鄭重道:“你等我,你多堅持幾天,一定要等我,我會找到辦法的。”
龍深:“好,我等你。”
自從魔氣入體以來,他似乎越來越善感,麵對冬至時,心情的波動也越發明顯。
掛上電話,他迎上何遇和魚不悔兩人擔憂的目光。
魚不悔不讚同道:“你在騙他?”
何遇的反應更大一些:“老大,你怎麼能這樣,小冬至知道之後會氣死的,你彆看他性子隨和好說話,如果知道你在騙他拖延時間,一定會跑過來跟你同歸於儘的!”
龍深搖搖頭:“我沒有騙他。”
何遇明顯不信,他半蹲下來,一字一句道:“老大,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愚蠢的凡人,以前在二組,都是你罩著我們,我們闖了禍,也有你幫我們兜著,如果你不在了,以看潮生那個性格,哪個組敢收留他啊,沒了你的二組,那還叫二組嗎!就算上頭再派人來接管,我也不會承認的!就算為了我們,為了小冬至,你彆去做什麼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傻事好不好,接連沒了車局和宗老,還不夠嗎?!”
冬至已經跟程洄聯係上,對方聽說了事情之後,也答應馬上啟程來京城幫忙,但就算他立馬下山,坐當天的車和飛機趕來京城,這中間起碼也需要大半天的時間。
張嵩傷勢未愈,需要休養,其餘的人,劉清波他們商量之後,都決定放棄休息,直接趕往昆侖山,柳四則留下來協助冬至。
至於章魚梅卡,眾人一時顧不上安頓它,隻能讓它先留在總局,由看潮生帶著他,但冬至擔心兩個心智不成熟的妖怪鬨出什麼事來,就讓鐘餘一多看著他們點。
匆忙交代好重要的事情,冬至一刻未停,直奔龍深的辦公室,
他拿著從看潮生那裡要來的鑰匙開門,在辦公桌左邊第一個抽屜裡,找到了龍深口中所說的筆記。
筆記外麵套著一個幼稚可笑的兒童書籍封皮,書名是《三百六十五個童話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這裡,這個筆記本最早出現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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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0 章
帳篷之內, 龍深盤腿而坐, 對何遇與魚不悔道:“我快控製不住體內的魔氣了。”
何遇微微一震,難以置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在他心目中, 不, 是幾乎在所有人心目中, 龍深是無所不能的,從來不需要彆人擔心, 何遇知道他的真身, 知道他是半仙之體,知道放眼特管局, 即使車白年齡比他大, 來頭也很大, 人人都尊稱一聲車局,但真正打起來,龍深未必就會落於下風。正因為這個男人如此強大,永遠是二組所有人堅實有力的支持, 大家敬佩愛戴龍深, 也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卻有意無意忘記了,龍深其實也不是神,連宗玲都倒下了,龍深又怎麼會沒有弱點,不會受傷?
龍深點點頭,看向他與魚不悔憂心忡忡的神情。
“這裡的魔氣非常濃鬱, 也許你們有罡氣護體,還未有太大感覺,但我體內本來就有殘餘魔氣,兩者互為牽引,導致魔氣對我的影響比任何時候和地點都要大。”
魚不悔:“那如果離開這裡呢?”
龍深搖首:“宗老和車局都殉職了,現在他們結下的封印,你們也看見了,根本無法徹底遏製魔氣,一旦魔氣衝破封印,我在這裡,或在外麵,又有什麼區彆?除了我,現在沒有人能夠替代原先鎮守陣眼的鳳凰,就算何遇提出的那個辦法,也隻不過是在賭。”
魚不悔無法反駁。
龍深道:“如果賭贏了,自然萬事大吉,如果輸了,冬至,你們,外麵的人,和更多的人,都不得不作出犧牲,但我不想看見這種事情發生,我希望冬至能好好活著,不願讓他過來陪我赴一場豪賭,器靈妖物壽命漫長,卻並不比壽命短暫的凡人更珍貴。因為我自己,就是凡人的造物。”
“老大……”
龍深看著何遇,溫聲道:“我寧願看你想著法子偷懶打遊戲,四處散布無聊的信息,也不想看見你為了堵住魔氣而犧牲,雖然你、看潮生、鐘餘一是我的下屬,但我從來沒有把你們當成手下,你明白嗎?”
何遇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早已淚流滿麵。
他以前總覺得哭鼻子是娘們唧唧的行為,但現在他卻感到即使嚎啕大哭,也無法宣泄他內心的痛苦無力。
龍深道:“你的能力早已足夠獨當一麵,隻是我覺得你玩性重,一直沒有放你出去,這次特管局損失慘重,吳局恐怕也要休養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不在,你就是二組的組長,看潮生他們,就全靠你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低低地,自嘲一笑。
“不知是否魔氣入體的緣故,現在我發現自己的私心越來越重。說的是守護人間,其實到了現在,我最想守護的,也隻有他一個。”
何遇抽抽噎噎:“老大,你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世道太平,否則也不會作出這個決定,我會看著小冬至的,可他遲早都會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既然想要守護他,就不該騙他!”
龍深平靜道:“我沒有騙他,他看了我的筆記之後,自然就會知道辦法的,這件事,也隻有他能做。”
魚不悔沒有像何遇那樣哭個不停,因為他比何遇跟龍深相處更久,知道龍深決定的事情再無更改,與其在這裡傷感,不如想想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也許更為實際。
“師兄,如果你決定了,就去做吧,我會為你護法的,希望你不要忘記還有冬至在等你。”
龍深笑了一下:“多謝,我儘力。”
外麵,張掌教已經派人立刻回去取玉牌了,但一來一回終究需要不少時間,西藏反倒離這裡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