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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綱 夢溪石 4263 字 6個月前

為那點魔氣對自己沒有影響,殊不知日久天長,緩慢滲透,越靠近陣眼,就越被這裡的魔氣所引動,內外呼應,越來越嚴重。

作為風暴的中心,四周的魔壓無處不在,龍深隻要一閉上眼,就能感覺到魔氣在耳邊穿梭遊走,勾引誘惑著殘留在他神識內的惡念,將其放大擴散,逐漸引至不可收拾的境地。

鮮血橫飛的畫麵在眼前閃現,隻要回想剛才何遇脖子被捏斷,血從割破的喉嚨裡噴湧而出的情景,龍深就難以抑製地呼吸加重,他雙目充血,連帶雙頰也染上微微潮紅,神識之內,卻依舊在與澎湃紛湧的魔氣纏鬥,雙方不斷拉鋸,搶奪著這具身體的主導權。

此時如果有外人闖入帳篷,隻會看見龍深盤坐在地上,神色鎮定,唯一露出的異樣,便是如同發燒一般的喘熄,絕不會想到龍深正與魔氣作著怎樣的鬥爭,正經曆何等重要的關口。

手機突兀地響起。

龍深微微一震,差點被魔氣趁虛而入,徹底占據心神。

他睜開眼,看見來電顯示。

冬至。

接,還是不接?

龍深沒有動,看著手機屏幕亮起,鈴聲持續不斷,直到另外一頭的人收到這邊無人接聽的提示而不得已掛掉。

但緊接著,屏幕再度鍥而不舍地亮了,仿佛執著地一定要等到答複。

龍深終於接起來,按下接聽鍵。

“師父?”

聲音熟悉依舊,就像無數次麵對麵聽到的那樣。

“是我。”龍深道。

電話那邊的冬至很驚喜,語速也加快起來:“師父,你回國了嗎,我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你現在在哪裡?”

冬至也許並不知道,他自己的聲線足稱悅耳,平時雖然也有屬於成年男性的沉穩,但如果語速急起來,就會帶上清朗的少年氣,讓人誤判了年紀。

“剛回來,你那邊怎麼樣?”

龍深的語氣不急不緩,聽上去不像何遇口中發生了大事的感覺,這樣的語調很有安撫人心的說服力,冬至以為龍深剛從日本回北京,沒有跟何遇一起去昆侖,瞬間就放下一半的心,連帶說話也輕鬆起來。

“還好,一言難儘,何遇給你說過了嗎?”

“沒有,你那邊有事嗎,沒事的話可以慢慢說。”龍深道。

冬至果然來了精神,開始從入住洛杉磯那間鬨鬼的酒店講起,說他們與競爭對手鬥智鬥勇,說他們上了島嶼之後種種驚險曆程,說張嵩用了禁術現在還沒恢複過來,說自己進了海蛇的肚子裡,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吃蛇肉。

這裡信號很差,冬至的聲音時斷時續,但龍深聽得嘴角翹起,心境也不知不覺平靜下來。

嗜血的冷酷不知何時像潮水般退去,他微微一笑,就像坐在春天裡的西湖邊,捧一杯龍井,聽一段傳奇故事,因為說故事的人,是放在他心裡最重要的人。

但他知道,這種平靜是短暫的,魔氣隻是見勢不妙,暫時蟄伏起來,並不是被消滅了,它會潛藏在陰暗的角落,伺機反撲,不放過任何一點空隙。

“師父,你怎麼不說話了?”冬至意識到電話那頭的龍深,已經很久沒出聲了。

“我在聽你說,很精彩,不想打斷。”龍深道,“你繼續說。”

冬至美滋滋:“說完了,你還想聽什麼?等我回去把金蘋果給你看?”

龍深:“好。”

冬至:“不過交流大會又不止這一屆,你肯定也看過不少金蘋果了。”

龍深:“你得來的,不一樣。”

冬至臉上一熱,發現話越不多的男人撩起來越致命。

這時地麵開始微微震顫起來,據宋誌存所說,這幾天缺口之下的魔氣千方百計想要突破臨時封印,這種情況很常見,但外麵仍舊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應該是眾人擔心封印失效在采取加固措施,冬至通過電話,聽見了些微聲響,不由疑惑:“師父,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昆侖山。”龍深道。

冬至愣了一秒,立馬反應過來:“你是跟何遇一起過去的?可他跟我說你還沒回國,是不是你們那裡發生了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我們現在已經抵達洛杉磯了,我可以坐最快的航班趕回去!”

“你聽我說。”龍深道。

冬至停住話語:“你說。”

龍深道:“八方伏魔陣的陣眼,在昆侖山這裡。音羽一直騙了我們,並不是所有石碑都損毀,陣法才會失效,他雖然死了,但臨死前派人過來破除陣眼,車白和宗玲,已經犧牲了。”

冬至呼吸一滯。

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被下了降頭,連海南遲家都束手無策時,是車白耗費自己的修為,為他增加了生機,冬至本想回國之後去向車白道謝,卻沒想到那第一次見麵,也成了唯一的一次。

但龍深剛從日本回來,就必須趕去昆侖山,這讓冬至想到一個更為不祥的可能性。

“師父,那你……”

“很多人都在這裡,宋誌存,龍虎山、茅山的掌教,還有何遇的師父,不用擔心。”龍深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沒等他說出來,就答道。

冬至:“音羽死了嗎?”

龍深:“死了,被我親手所殺。”

冬至略略鬆一口氣,但還不能完全放心。

“那我能幫上什麼忙?”

龍深道:“這裡的人已經很多了,你們來了也沒用,但我想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辦公桌左邊第一個抽屜裡,有一個筆記本,裡麵有解決魔氣的辦法,你如果看不懂,就上閤皂山,找何遇的師弟程洄,他是鬼師後人,讓他教給你。”

冬至精神一振:“好,我回國之後,馬上就去!”

他現在恨不能訂最早的航班回國。

龍深柔聲道:“宗老他們的犧牲不是無用的,這裡高人雲集,遲早能想出辦法。在沒有看明白那本筆記之前,你不用急著過來。”

冬至:“那你等我,說好要看金蘋果,不準又跑彆的地方去。”

這句話當然不是以徒弟的身份說的,連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撒嬌。

龍深微微一笑,心不自覺軟成一片。“好。”

這一通國際長途足足打了快一個小時,費用不用想都很驚人,但冬至意猶未儘,還是龍深說自己要開會了,才把電話掛斷。

好巧不巧,剛結束通話,何遇就從外頭掀開帳篷簾子。

“老大……誒,老大你醒了?”

龍深嗯了一聲。

何遇仔細觀察,發現他的神色似乎好了許多,眉間少了一些倦色,雙眼也不再通紅,還以為他的確睡了一覺。

“外邊宋局在召集大家開會,你看是要去參加,還是你繼續休息,我去參加之後回來給你傳達?”⑨思⑨兔⑨網⑨

龍深道:“一起去吧。”

冬至他們原定是後天的班機回國,威廉想多跟李涵兒相處一會兒,就假公濟私給他們換成一周後的航班,還說要帶他們好好逛一逛西海岸,但冬至跟龍深通完電話之後,一刻都等不了了,就去找劉清波他們商量,眾人聽說國內發生的事情之後也坐不住了,李涵兒逼著威廉給他們換成當日的航班,威廉拗不過佳人,隻好慘兮兮地照辦,揮淚把冬至他們送上飛機——要不是公務在身,他還真想把自己也一起打包帶走。

由於事出突然,無法在短短半天之內走完調用51小組專機的程序,威廉隻好給他們訂了普通航班的機票,而章魚梅卡,作為一隻還未化形的章魚,它也隻能委屈地作為寵物進行托運,無法得到一個正常的座位。

從美國飛回中國,哪怕當天最快的航班,也得隔天才能抵達,無論冬至心情如何焦灼,也隻能暫時按捺下來,趁著飛行中可以上網的空隙,冬至先上網查了龍深所說的“鬼師”。

所謂鬼師,顧名思義,就是在陰陽兩界遊走,用特殊文字與鬼神溝通的人,而這種專門寫給鬼神看的文字,就叫殄文。

說來也巧,何遇的師弟程洄,當初在廣州被人魔徐宛弄丟了魂,還是何遇跟冬至去幫他找回來的,有這一段淵源在,冬至要找他幫忙,其實也不難。

但龍深那邊的會議開得並不順利。

由於中途出現變故,魔氣逃逸,缺口擴大,導致宗玲不得不以身殉職,原定幾道防線的計劃自然也跟著流產,在宗玲的犧牲下,經過在場所有人幾個日夜不眠不休的努力,通道終於暫時被封印,所有人也得以鬆一口氣。

他們的臉色都很疲倦,無論何遇的師父辛掌門,還是幾位活佛,大家像是連開口說話都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龍深坐在他們其中,反倒不顯突兀了。

宋誌存露出幾天以來的頭一個笑容。

“多虧各位鼎力相助,魔氣才沒有肆虐人間,你們都辛苦了。”

但眾人並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放鬆神色,龍虎山掌教,張嵩的師父就道:“封印隻是暫時的,下麵的魔氣遲早會把封印頂開,到時候還是一樣的結果。”

宋誌存看了何遇一眼,何遇會意,站起來,將自己剛才想出的辦法說了一下。

場麵一時沉寂。

並非這些人端著架子,而是大家在思考何遇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先開口的還是張掌教:“原來那些石碑上的符籙均為上古所製,如今大部分已失傳,上麵有些符籙,連我們都不知道它的效果,如果再做一個小型的八方伏魔陣,就需要重新在石碑上刻錄符文,那些符文的效果,肯定不如原來的。”

何遇忙道:“效果雖然有折扣,但也不是完全沒用,這個仿造的小型陣法,主要用處就是把魔氣的能量全部集中在這裡進行二次鎮壓,不讓它有逃逸出去的機會,而且因為仿古陣法,在原理上,可能也比現在直接布陣加固封印有效。”

張掌教皺眉不語,似在思考。

一名須眉俱白的和尚道:“現在布陣封印已經證明隻能維持一時,等到魔氣衝破封印再出來,我們已經沒有一位宗老可以再犧牲了。何施主的辦法,我認為可以試一試。”

提到宗玲,在場眾人的心情都沉甸甸的。

吳秉天的師兄,也就是青城山圓明宮鄭掌門道:“這辦法有個問題,陣法必有陣眼,哪怕這個仿造八方伏魔陣來布置的小型陣法,陣眼也依舊在現有的坑口通道之上,那麼又要用什麼來作為陣眼?有什麼能夠鎮壓這些魔氣,牽引八方石碑,不讓魔氣重新外泄?”

張掌教道:“龍虎山有一方玉牌,是當年道陵祖師留下的,自我派將門庭遷至龍虎山後,玉牌就一直供奉在三清祖師殿,蒙曆代祖師庇佑,雖未化形,但也是難得的靈器,能否用來作為陣眼?”

這方玉牌想必是龍虎山的鎮派之寶,如今為了大局著想,張掌教竟毫不猶豫就將其貢獻出來。

在場眾人都知道,龍虎山與朝廷關係向來不錯,但衝著張掌教這番表態,也就難怪朝廷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