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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綱 夢溪石 4229 字 6個月前

並融合,雙方的識海終於慢慢相通,如同弦樂與管樂終於能合奏出一支小曲,哪怕音色還有些單一,但他們的確逐漸在靠近。

而這種滿足感,比任何禸體上的交合來得更甚。

“師父,你看見了什麼?”他問龍深。

龍深沉默片刻。

“我看見雪山之巔,放眼皆白,風雪交加,冰冷入骨。”

冬至一愣,難道神交之中,雙方看見的景象也並不一樣?

“然後呢?”

“然後我看見白雪皚皚之中,生出一株小草,天地都是灰白,隻有它是綠的,生命頑強,勃勃向上。我走過去,用手幫它蓋住頭頂的雪花,然後它開始慢慢生長,變成跟我並肩而立的樹苗,又繼續長高,最終成為在我頭頂,為我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

龍深的語調緩慢而平和,他卻聽得眼睛微微溼潤,仿佛也能看見一個蓬勃的生命,在踐行最旺盛的軌跡。

“看著它,我心裡很歡喜。”

龍深說罷,嘴角翹起,冬至不知不覺跟著笑了。

……

白袍降頭師協會這次的回複出乎意料的快,到了第二天傍晚,那位信猜大師就給龍深發來郵件。

他告訴龍深,頌恩此人,曾經是緬甸顯赫一時的降頭師,幾十年前緬甸戰亂,他投靠了其中一支叛軍,被奉為上賓,結果後來那支叛軍戰敗,他也跟著不知所蹤,但在那之後的幾十年間,他並非一直默默無聞的,據說他在一帶頗有名氣,連那些無惡不作的毒梟路過頌恩的地盤時,也要老老實實恭恭敬敬,不敢得罪半分。

正因如此,齊蕊一旦提供了頌恩和泰北這兩個關鍵詞,信猜很快就幫龍深找到了人,甚至連具體地點也提供了,就在泰北再往北,群山密林邊緣,一個叫鮮達的小村落,頌恩的地盤,據說就在密林之中。那些有求於他的人,總要千裡迢迢先到鮮達村,然後請人去頌恩那裡通報,得到允許,才能進入頌恩的寨子。

就在龍深和冬至還在閱讀那封郵件的時候,信猜來電,提出自己想和他們一起過去,如果能勸說頌恩為冬至解降,那就再好不過,如果不能的話,他也許能幫上忙。

龍深自然不會拒絕,他向信猜道謝,雙方約好在清邁見麵,再一起北上。

掛斷電話,他向冬至說了此事。

冬至有點奇怪:“信猜怎麼突然想要跟我們過去?”

龍深道:“頌恩是黑袍降頭師,跟信猜本來就勢不兩立,除了韓祺這件事,頌恩以前在本國也沒少用降頭害人,隻不過他極為厲害,少有人敢招惹,信猜也無必勝把握,現在有了我們加入,他自然也想趁機把頌恩鏟除。信猜也是降頭術的大師,有他加入,我們會增加不少把握。”

冬至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畢竟他們這次不僅要對付頌恩,還有頌恩背後的天魔,可以料想,這將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頌恩通過齊蕊,也已經知道他們遲早會找上門去,他們這一去,等待他們的可能是精心準備的陷阱,但龍深和冬至他們彆無選擇,再三猶豫反倒夜長夢多,不如直截了當正麵解決問題,所以龍深提出稍作休息就立刻出發,冬至自然沒有異議。

不過出發前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何遇發信息給冬至,關心他的降頭,冬至將事情進展大致說了一下,何遇興致勃勃地說要過來幫他,結果信息被龍深看到,當即就被以意圖擅離職守為名扣了半個月獎金,何遇頓時什麼也不敢提了。

在確認了消息和路線之後,龍深立馬就訂了前往清邁的機票,兩人抵達清邁之後,很快就跟在附近等候他們的信猜大師碰麵。

信猜麵容乾枯,身材瘦小,唯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令人不敢久視,一般降頭師與世俗格格不入,難免令人感覺古怪,但信猜與皇室往來很多,經常出席公眾場合,應答往來悉如常人,相處下來,甚至還很風趣幽默。

他還帶了一名叫肯塔的徒弟,師徒倆都作僧侶打扮,這在當地很常見,信猜在本國的聲望和地位果然名不虛傳,當地的行政長官聽說他到來,還要親自過來宴請他們,不過都被信猜的徒弟出麵婉拒了,四人沒有多耽誤,隔天就乘火車一路北上。

火車終點站在邊境地帶,接下來的路程需要轉乘汽車,四人輾轉一大圈,路途艱辛自不必提,才終於來到信猜口中所說的鮮達村。

☆、第 113 章

緬甸境內因為長時間打戰, 各種勢力割據, 到現在也還沒恢複全麵和平,有些地區經常是炮火連天, 白天打仗晚上謾罵, 生活在和平國度的人們難以想象, 在兩國邊境地區,更是聚集了數以十萬計的難民, 這些人無家可歸, 隻能在邊境線上做點小買賣,朝不保夕, 勉強度日。

而鮮達村, 就在邊境一處高山腳下, 那裡密林遍布,沒有當地人的指引,外人很難不在裡麵迷路,更不要說找到頌恩了, 龍深和冬至雖然是修行者, 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他們肯定得先問路,而鮮達村人口少,對外人很是敏[gǎn],一個不好就會被頌恩提前得知,陷冬至他們於被動的境地。

這時冬至就向他們提出兵分兩路,四人分開走, 一人在明,三人在暗,這樣可以分散目標,也可以留個後手,以防萬一。

信猜大師就道:“分兵也是不錯的辦法,我讓肯塔與你一起吧。”

冬至卻搖搖頭:“你們都是本國人,而且他們一看你們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我一個人過去,裝成去向頌恩求助的人,更能降低他們的警惕,你們離遠一些,如果能找到另外的路進去就再好不過了,頌恩那人既然能夠料到我們會找到齊蕊,肯定也早等著我們送上門去。”

對方可能料到龍深會來,但未必料得到信猜,這種時候,他們的底牌越多,勝算越大,因為眼前就是頌恩的地盤,過江龍再猛,也容易中了地頭蛇的計。

聽他說得有道理,信猜點點頭,同意了這個方案。

“不要莽撞。”龍深對冬至道。

聽出其中的關切,冬至朝他笑了一下,揮揮手,轉身朝村落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出一段再回頭,龍深他們已經不見了。

車開到終點站是個小鎮,穿過沒有多少人口的小鎮之後,就是崎嶇難行的山路,植物繁多,地上能看見一條明顯是人為走出來的小路,沿途卻沒看見半個人影,前方拐角方向遙遙有村落在望,但這也僅僅是看起來,冬至走了足足半個小時,還沒走到頭。

大中午的,太陽正當頭,這裡比國內溫度要高得多,他不得不將袖子挽起,稍解悶熱,身後裝著長守劍的琴盒與後背襯衫貼在一起的地方也出汗了,黏黏膩膩,有些難受。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聲驚叫,像是有人被什麼東西咬中。

終於聽見人聲,冬至精神一振,加快腳步跑過去。

轉過前方的拐角,他很快看見一個人坐在地上。

對方一看就是當地人,黝黑膚色,十七八歲的少年,肥大的褲子挽起來,露出下麵一截小腿,他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糾結成一團。△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聽見腳步聲,對方轉頭,見冬至一看就是外地人,立馬露出警惕不善的表情。

冬至指指少年的腿,作了個手勢,用英語道:“你的腿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對方聽不懂就拿出翻譯軟件的準備,誰知道對方也用英語回答道:“我剛才被蛇咬了,好像有毒,現在站不起來,你能不能扶我到家裡,就在前麵?”

冬至看了一下,少年腿上果然有個被咬傷的痕跡,正汩汩流著血,但少年自己用布條把腿綁住,暫時讓毒素沒法更快往全身流動。

“當然可以,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少年搖搖頭:“我們家就有解毒的草藥。”

他將少年的手臂抬起來放在自己肩膀上,按照對方指引的方向,攙扶他往村落走去,一麵狀若無意地打聽起這個村子的情形。

從少年口中得知,他叫素其,是鮮達村的村民,這個村子位於邊境上,以前泰緬關係不好的時候沒少受牽連,緬甸不少難民逃過來,卻也不受這邊政府的待見,素其一家就是因為緬甸戰亂逃過來的難民。但在頌恩上師來到這裡之後,一切都改變了,許多人遠道而來拜見上師,連帶這個村子的村民也都受惠不少,連以前控製這裡的毒梟也不敢再胡作非為。

冬至掃了一眼遠處漫山遍野的罌粟田,他知道在東南亞一些地區,將這種植物作為經濟作物來種植,且賴以生存,他也聽說過,十數年前,當地政府迫於國際壓力,將大部分罌粟田都銷毀了,而且毒品交易在明麵上也是非法的,可暗地裡從來就沒有斷絕過,當地政府試圖讓居民改種咖啡豆和鮮花,以此來轉變他們的思路,但替代作物並沒有像罌粟這樣讓他們來錢快,而且像鮮達村這種地方,地處偏遠,情勢複雜,往往見效不大。

就在素其興致勃勃向他介紹遠處即將開花,已經長出花苞的罌粟時,冬至想到的卻是,中國的國境線守住了國內的安祥太平,但在國境線以外,卻依舊有源源不斷的罌粟被種出來,對當地人來說,那是賴以生存的經濟來源,但它們的製成品,卻被當成誘惑人性墮落的惡毒之源,一次又一次讓緝毒警察疲於奔命,默默犧牲,也讓無數家庭就此敗亡。

“董,你在發什麼呆,難道那些花不好看嗎?”素其分不清“冬”和“董”的區彆,讀音有所偏差,冬至也沒有糾正他。

冬至笑了笑,不欲多說,轉而打聽道:“這麼說,你們都認識頌恩上師?我如果想去拜訪他,你能幫我引薦嗎?”

“我就知道你是來找他,每年都有許多人來求見上師,他們有許多願望,想讓上師幫他們實現,你也有嗎?”素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冬至故作苦惱歎了口氣:“當然,我的女朋友離我而去,我想讓她回心轉意,聽說頌恩上師能夠幫助我變得更有錢,如果有了錢,我就可以打敗她的追求者,重新追回她了!”

素其點點頭:“那頌恩上師會幫你的,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對這裡的村民來說,能庇佑他們的頌恩,自然是大好人。

說話間,冬至與素其來到一間屋子,門口坐著一名老婦人,對方看見素其的傷口,忙起身走開,過了一會兒,就拿來一個碗,將裡麵揉碎的藥草連同汁液都敷在傷口上。

素其跟她說了幾句,又比比冬至,似乎在解釋冬至的來意,老婦人衝冬至點點頭,和善一笑,雙手合十,正是當地人熟悉的見麵禮儀,冬至也回以雙手合十,說了句打招呼的話。

“她是我祖母,叫薩拉,我和她說,是你扶我回來的,薩拉去給我們準備午飯了,吃過之後,我就帶你去找上師。”素其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