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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綱 夢溪石 4329 字 6個月前

敢抬頭張望,生怕暴露對方,連忙在腦海答應一聲。

龍深道:“我無法看見你那邊的情形,先說你的處境。”

冬至不知道龍深是怎麼找到他的,更摸不清對方現在在何處,但處境讓他無法細問,隻能飛快地將他與何遇失散的經過簡單說幾句,又在心裡道:“我現在不知道他們要把我拖去哪裡!”

那邊沉默片刻,短短幾秒對他來說仿佛漫長冬季,冬至一心懸著,也忘了掙紮,任由對方押著他往前走,融入剛才那條長長犯人隊伍裡,他被狠狠一推,踉蹌幾步,差點撞上前邊的人。

前麵的哭聲此起彼伏,幽幽的,像黑夜裡嗚咽的貓泣,令人一直冷到骨頭裡去。

那些人穿著單衣褂子,有些還剃了個清朝的月亮頭,周身卻似籠了一層白霧,模糊不清。

“對了,我想起一個傳聞。”冬至在心裡喃喃道,“本地人說,流花橋附近,民國時曾是刑場,處決過許多人,這些人的衣著穿戴,都不像現代人,會不會是……”

但這種事又覺得太過玄幻,他們隻不過是在市區上了一輛公交車,怎麼會來到百年前的流花橋?

龍深終於道:“我現在是用他心通與你交流,能幫助你的有限,你必須自救。”

冬至打起精神:“你說,我做。何遇那邊可能也遇到麻煩了,我得去找他!”

龍深:“你身上有沒有護身符?”

冬至:“有,還有三張!”

龍深道:“照你所說,你們這一行人都是押赴刑場,即將斬首的犯人,你可以尋找對方防備最鬆懈的時候出手,務必爭取機會逃跑,然後往東跑。”

冬至:“……四周都很黑,我不知道東邊在哪裡。”

那邊沉默下來,正當他有點不安時,就聽見龍深道:“你放空心神,什麼也不要想,我借你的眼睛看看。”

冬至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但他下意識信任龍深說的話,聞言深吸口氣,將腦海裡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儘量掃出去,空出一塊位置,調整呼吸,讓心情勉強平靜下來。

忽然間,他感覺心臟似乎被扯了一下,不疼,但有些怪異,精神逐漸渙散,像是無法控製,耳朵嗡嗡的,猶如被隔了一層薄膜,冬至張了張口,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卻驟然輕了許多,正一點點往上飄。

放眼望去,四周灰蒙蒙,身後的憲兵,身前的犯人,都化為霧氣的一部分,隨著視角的慢慢旋轉,唯有身後不遠處一點光亮,微微閃爍,明滅不定。

“就在你後麵,朝那一點光的方向跑,何遇也在那裡。”龍深道。

隨著這一聲,冬至感覺身體重重下墜,重新沉入軀殼之中,耳朵也重新恢複清明,嚶嚶哭聲再度從前麵傳來。

他大口大口喘氣,心悸不已。

“記住了沒有?”龍深又問。

“記住了!”他忙道。

在這裡,時間仿佛成了虛無的存在,漫長而又短暫,不知走了多久,隊伍終於停下來。

冬至悄悄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已經折好的符籙,捏在手心。

犯人被一個接一個地押入場中槍斃,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槍聲整齊想起,犯人倒下。

四周圍滿圍觀的百姓,但細看之下,那些人臉上都蒙著一層白霧,看不清臉。

冬至前麵的人一批批減少,眼看就快要輪到他,他心下一橫,不再猶豫,直接轉身狠狠推開人群,朝前狂奔。

身後傳來騷動和謾罵聲,冬至回過頭,發現幾名憲兵很快追上來,青麵獠牙,神色猙獰,他們手裡拿的也不是剛才的槍支,而是打結的繩索,正不時拋過來,想將他圈住,幾次相差毫厘,極度驚險。

冬至咬咬牙,將手中符籙擲出!

符籙劃破沉沉霧氣,落在最前麵那個憲兵腦袋上,對方一聲慘叫,驀地爆開,霎時火光衝天!

冬至回頭一看,其他追兵暫時被爆炸引起的火浪衝退幾步,但燃燒的火光很快黯淡下去,那個憲兵化作一團焦黑灰燼散落在地。

他現在隻有三道符籙,現在已經用掉一道,剩下兩道怎麼也不可能把所有追兵都消滅,冬至不敢再看,隻能繼續拔腿狂跑。

事實證明人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潛力是無限的,以前上學時,冬至的一千米常常在及格邊緣徘徊,但現在如果讓體育老師弄個秒表在邊上按,他估計自己起碼能達到國家二級運動員的標準。

身後咆哮淒厲,那是真正的鬼哭魔嚎,仿佛近在咫尺,隨時都有可能纏繞上來,他渾身寒毛炸起,下意識想要回頭看一眼。

久未出聲的龍深似乎察知他的想法,適時喝道:“不要回頭!”

冬至一個激靈,生生遏製住動作。

即使明明知道對方遠在千裡之外,但有這個聲音在,諸般恐懼仿佛也消減許多。

那一點光源漸漸放大,越來越近,冬至發現那其實是手機開了照明,被平放在地上的光亮。

何遇就在旁邊。

旁邊還坐著一個年輕人,板寸頭,練功服。

兩人雙腿盤坐,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何遇!”冬至驚喜交加,大聲喊道。

但對方眉頭緊鎖,似乎陷入某種夢魘,壓根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冬至咬咬牙,又往後扔了一張符籙,然後衝上前,狠狠將何遇拽起來!

……拽不動。

這廝比他強壯多了,紋絲不動的反作用力反倒讓冬至差點栽倒在他身上。

時間容不得半點猶豫,冬至隻得從兜裡掏出最後一張符文,往何遇腦門上一貼。

何遇身軀一震,驀地睜開眼睛,大夢初醒般。

“你怎麼在這裡?”他還有點茫然。

冬至二話不說把人拽起來就跑,這下拽得動了,何遇跟著他踉踉蹌蹌跑出幾步,眼看追兵近在咫尺,他掏出一張符文,咬破舌尖,將血噴在符紙上,並指掐訣,口念咒語,反身將符籙貼在地上。

符文落地,轟然一聲,霎時間燃起一麵巨大火牆,將他們與追兵隔開。

何遇反手在他旁邊的年輕人身上拍打幾下,後者吐出一口血之後,緩緩睜開眼睛,神色同樣茫然。

“……師、兄?”

“走!”

何遇一手拽起一個就跑。

三人拚儘全力跑出幾十米,冬至手機照明一直開著,忽然看見眼前出現一道斷崖,立刻緊急刹車,拽得何遇一起摔在地上。

懸崖深不見底,何遇隨手丟了塊石頭下去,半天聽不見響動。

“這地方怎麼會有懸崖!”冬至張口結舌。

“奶奶個腿,要不是老子之前受了傷,今天怎麼會入套!”何遇罵道。

火勢漸漸熄滅,追兵卻越來越多,火牆之後,那些穿著製服的憲兵,麵皮斑駁,露出血肉之下的森森白骨,有些連眼球都沒了,剩下兩個黑洞洞的圓孔,正在火牆後麵朝他們露出森然獰笑,等待著火勢徹底熄滅後的反噬。

何遇喘著氣道:“我的符剛才都用完了,血氣不足,現在沒法再畫,你身上還有沒有?”

冬至苦笑:“最後一道在你腦門上呢!”

前麵是深淵,後麵是妖魔,怎麼辦?

就在這時,他心中忽然響起龍深的聲音:跳下去!

冬至隨即對何遇道:“龍老大讓我們跳下去!”

何遇一愣:“你確定?”

冬至點頭:“龍老大說,深淵可能隻是障眼法。”

可能。

那也就是說,也有可能不是障眼法,他們跳下去,有一定的幾率粉身碎骨。

何遇苦笑一下,咬咬牙,當機立斷:“拚了!”

冬至沒有異議,他寧願相信龍深的話,也不想跟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打交道。

程洄神情恍惚,還沒醒過神來,被何遇順勢拽起,三人互相挽著胳膊,以殉情的姿勢往懸崖下麵縱身一躍!

何遇的慘叫隨即回蕩在黑暗之中:“我的手機忘了帶出來——————”↘思↘兔↘在↘線↘閱↘讀↘

最後一點電量徹底告罄,冬至的手機倏地變黑。

踩不到實地,身體急劇下墜,他不由得閉上眼,咬緊牙關,提著一顆心。

那一瞬間,顧不上可能被龍深窺見內心世界,腦海下意識閃過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哎喲!”何遇大叫一聲。

沒有預期中的屍骨無存,他們摔在地上,除了屁股開花之外,身體其他部位都還算完整。

深夜,偶有幾輛車飛馳而過,城市夜燈依舊泛著溫暖的光芒,一切熟悉得讓人禁不住熱淚盈眶。

兩人喘著氣,像死狗一樣癱在馬路邊,毫無儀態可言。

何遇還在哀悼他英年早逝的手機:“嚶嚶嚶……”

冬至抱歉道:“剛才顧著把你拉走,把你旁邊的手機給落下了!”

何遇悲痛欲絕:“裡麵有好多珍藏版的蒼老師,現在很難找到了!”

冬至:……

他鼓起勇氣,在心裡問龍深:“龍老大,你是怎麼聯係上我的,怎麼剛才不直接跟何遇溝通?”

“上次你跟鐘餘一打了照麵,他看出你麵相晦暗,說你們此行恐有一劫,何遇傷勢還沒痊愈,遇上強敵恐難對付,所以我把你叫到辦公室,要了你一根頭發。”過了一會兒,龍深開口道,語調很平靜。

冬至想起上回在辦公室裡,龍深忽然叫住他之後的曖昧舉動。

原來人家是為了救自己的性命,他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羞愧,趕緊表達自己的謝意。

也許是知道他們脫險,龍深單方麵切斷了聯係,在那之後,冬至沒再收到過龍深那邊的訊息。

那頭何遇喘勻了氣,也問冬至:“你怎麼找到我的?”

冬至道:“龍老大用他心通跟我溝通,幫我找到你的位置。”

何遇很驚訝:“哇,老大居然還會他心通?”

冬至點點頭:“鐘餘一說我們這次出來可能會遇到麻煩,他就先留下我一根頭發,不過現在他沒有回答我了。”

何遇:“當然,他心通是極為耗損心力的術法,更何況我們剛剛去到那個地方,與現實世界隔絕,老大本來傷就沒好全,現在估計要雪上加霜了。我手機落在那邊了,回頭你手機借我,我正好有些問題想問他。”

冬至擔心道:“那龍老大不會有事吧?”

“他比你想象的要厲害得多,擔心他,不如擔心我們自己。”何遇指了指被他找回來的程洄:“還有這個家夥!”

作者有話要說:

上次龍老大忽然在辦公室裡壁咚冬至,有人可能會奇怪,但當時是不可能預告的,這個伏筆就在這章出來了。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龍深:我覺得現在扣工資獎金已經沒法讓你吸取教訓了。

何遇:???!

龍深:即日起,你的辦公室斷網,手機斷網,杜絕你下載任何不良影片,玩任何遊戲,需要工作聯係就到我辦公室來上。

何遇:蒼天啊!我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