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走過師寧遠前麵的時候頓了下足,居高臨下看著他。
“還沒死啊,是不甘心吧,桀~”此時的弗阮有股妖邪的氣質,玉麵妖郎一般。
師寧遠吊著一口氣,奄奄一息,卻竭力去看他懷裡抱著的人,看清的時候,表情瞬息萬變。
似乎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弗阮卻沒理他,而是抱著懷裡的人一步步往前走,走著走著,他似乎唱起了歌,那是很古老奇怪的語調,不似中原的。
聽著這調子,師寧遠卻爬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躺了夠久了,吃下的丹藥也給他續了一點力氣,雖然雙腿幾乎已經斷了似的,他卻還是爬了起來——走向那棟房子。
房子?難道不該去追著弗阮嗎?
畢竟弗阮懷裡抱著……
他往那邊,他往這邊。
兩個男人背向而走。
一個狼狽急促,一個優雅輕緩。
卻是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命運。
——調子越來越悠長,因為人越來越遠,他走在風雪中,逐漸……走向那個湖。
一步步走入冰冷刺骨的寒水中,懷裡抱著的人也跟他一起沉了下去。
那時他在想什麼,這世上無人知道。
因為背對,唯一在此地的師寧遠也見不到他沉入水中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笑。
染衣,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那笑似苦似絕望,又像是癡魔。
他終究不得解脫的,唯一的法子便是眼前這樣……
冰寒水漫過頭頂。
當年她葬了他,給了他長生。
如今他陪著她,如此成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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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師寧遠推開門,扶著牆弱弱喊:“許青珂……”
屋內寂落無聲。
他吐了一口血,又蓄了下氣力,才踉踉蹌蹌找到那藥房。
許青珂就躺在塌上,安靜無聲,但歲月靜好似的。
他忽然就安心了,但眼前昏暗,幾乎就要倒在她身前。
那短劍上也淬毒了。
“弗阮這王八羔子……”師寧遠知道自己快死了,連罵弗阮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坐在許青珂躺著的塌邊苟延殘喘。
但他忽然想起一件很無奈的事兒——萬一許青珂醒來,忽然發現身邊躺著一死人,卻不知道他是誰。
他可能有必要給自己刻個牌子掛脖子上,免得她不認得。
說乾就乾,旁邊就是桌子,他隨手扯了上麵的紙,也用不著墨了,沾著血水就要寫下自己的大名,卻發現桌子上還放著一個琉璃瓶。
裡麵液體還剩一半。
師寧遠若有所思得看了看這琉璃瓶,又看看那打開的藥爐……
最終拿來聞了聞,那一刹那的表情有些微妙。
既厭惡又猙獰然後無奈苦笑最後釋然。
“弗阮啊弗阮,你果然是……”
變態啊。
然後師寧遠將半瓶液體一飲而儘,但也將那血字寫好放在%e8%83%b8口。
很好,這下不管死不死,他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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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依舊,天地蒼茫。
爐子裡生了火,火坑裡的火也沒停休,許青珂睜開眼,看到了一個秀美的男人忙東忙西。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最終輕喚:“子歸?”
墨子歸身體一震,但馬上彈起身子快步走來。
“大人,大人,您醒來了……我……”他說著眼睛就紅了,天知道他好不容易爬上山後見到她躺在那兒的恐懼。
他以為她就要這麼走了。
許青珂自己還有些迷糊,她不懂,不懂自己為何沒忘,也將那些人都記著。
是那藥出問題了?還是……
許青珂本陷入沉思,卻因為見到對床躺著的人而一驚,忍不住下床。
“大人,您……”墨子歸怕她虛弱,但沒能攔住,許青珂已經到了師寧遠跟前。
這人渾身上下都是傷,傷口已經被墨子歸處理好了,但看著還是觸目驚心,許青珂心疼,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指尖觸碰到的是溫暖,她眼裡的驚惶終於安定了。
墨子歸看她露出笑容,心也鬆了,跟著也笑了。
“大人,我找到你們的時候,他就在您的身邊……但%e8%83%b8口放著這個。”
他將那張紙拿出,上麵赫然寫著殷紅血字。
他的名字。
師寧遠,彆名薑信。
下麵還跟著一行小字——許青珂,記住了,我是你剛入贅的相公,若是把我忘了,我死了也會入你的夢哭給你看的。
許青珂看著看著,淚落下來。
卻是被他逗笑的。
後來兩日後,師寧遠醒來,許青珂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瀕死還曉得費那麼多血寫這麼多字?這是用生命在搞笑麼?”
師寧遠:“……”
這是用生命在愛你啊,我的小許。
師寧遠的傷勢恢複得十分快,三日竟全部結痂了,這還包括他%e8%83%b8口的致命傷,但墨子歸卻什麼也不說,許青珂見了後也隻是愣了半響,卻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
那個人……她不想再去提起,也不想再去揣度。
直到他們離開封頂的時候,她看了一眼那片寒湖。
湖泊上寒光霖霖,寒氣森森,但那樣寂靜,那樣不為紅塵人間紛擾所動。
她步子頓了頓。
師寧遠問她:“要過去麼?”
見一見,拜一拜?他是不想的,但想想弗阮最終還算是放過他們兩個,不知為何對他的入骨恨意竟散了。
或許是累了,或許是這十數年的爭鬥疲乏了,亦或者……
他想起弗阮抱著那冰人唱歌的模樣,竟有些戚戚然。
那歌聽起來調子歡快,其實十分傷情。
他也不懂那個人是最終看破紅塵還是看破真相,反正怎麼揣度都很矛盾。
除非用一種原因來解釋。
“你想不想知道他最後……”師寧遠有些惴惴不安。
他還記得他的小許從前可喜歡過這個弗阮的。
不管後來放下否,終究是有感情的吧。
他覺得自己得大度,雖然心口很疼。
“不用了。”許青珂淡淡一笑,轉過身。
“可以相忘於江湖,何況是這樣冰封一切的冰湖。”
她與他從來都不能彼此妥協。
許青珂往前走,師寧遠頓在原地,心中暗暗道:小許,他終究還是分清你跟染衣的,但還是放過你了,那隻能是因為……
“不走麼?”許青珂回頭看他,表情有些古怪。
她在等他。
師寧遠笑了下,跟上去。
墨子歸就在兩人邊上一起,見狀也笑了下,落後一步,回頭看了眼那湖泊,隱隱壓了壓%e8%83%b8口藏著的畫冊。
臉色有心虛的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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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許青珂回到邯煬,彼時,秦川已經在國內發動了清君側的政權一統,殺了不少有異心的親王跟世家權貴,如曾經的邯煬,再一次血流成河,但也引得國內起伏的動蕩直接歸於平靜,也因為這一次清君側,後世人稱淵帝國的開國帝王乃是朝綱獨斷的最強帝王。
但大概也有人流傳另一個版本——這位最為冷血的最強帝王幾度清洗朝堂,多數都跟一個女人有莫大關係。
但那是後世的事情,這一日,許府之中,趙娘子等女一直在爭論許青珂到底要穿女裝,還是官服。
“女裝吧,多威風啊。”妖靈就想讓天下人知道,是一個女人改變了整個天下的格局,廢除了奴隸製!
趙娘子跟秦笙也沒說男裝女裝哪個號,隻問許青珂想穿哪個。
許青珂覺得幾女這樣的爭論很沒有意義。
“簽訂廢奴製,是國家官場的事情,自是要正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就是官服了,妖靈癟癟嘴,輕哼:“一回來就這麼一副呆板模樣,把彆人也帶壞了。”
“彆人?你說的是景修?聽說你昨夜是宿在他那兒的。”許青珂喝著茶,神色寡淡。
妖靈囧了下,冷哼:“他是我的奴隸,他的屋子我自然睡得!”
趙娘子:“不是床嗎?”
妖靈:“……”
我覺得自從許青珂懷孕之後,你們都變得比我還騷浪了。
妖靈本就是蔫壞的人,自己吃了虧,自是要找回場子的,於是眼珠子溜溜轉著,很快鎖定了秦笙。
這裡幾個女的,趙娘子這廝太老道了,逗不起來,景萱我見猶憐的,也不能逗,唯獨秦笙……
妖靈猛地湊到幫許青珂準備衣服的秦笙邊上。
秦笙早擔心這女人盯上她,正打算借機離開,卻不想還是被抓住了。
“秦姑娘,你這脖子上的紅印子莫不是被什麼蚊子咬的~~”
如今才開春,哪有什麼蚊子啊,這人明擺著調?戲她。
秦笙強自鎮定,說:“大概是吧,蚊子。”
妖靈眯起眼,“昨晚?”
這怎麼回答!秦笙:“不曉得,無意間就被咬了。”
“哦,那這蚊子可真夠大的,胃口也不小,看著吸得挺用力的,大概是第一次吸血,輾轉嘶磨深深吸。”
秦笙麵紅耳赤節節敗退,最後用眼神隻能朝許青珂求救。
許青珂看了看兩人,對秦笙說:“你們兩個約下浴池相見,脫了衣服自然知道誰贏誰輸。”
一語雙關。
真壞!秦笙跟妖靈頓時無語。
但閒談中,簽訂協議的時辰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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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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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寧遠在院外等著, 許青珂出來的時候,他愣了下。
如今秦笙等人都學會了一件事——但凡師寧遠跟許青珂在一起,旁人都不要待著, 否則總覺得心塞, 有種自家的好白菜被臭不要臉的癩皮狗拱了的感覺。
雖說上師閣下情深意切,有勇有謀, 皮囊超絕,幾乎沒有弱點。
但是……公子更好啊!
“怎麼了?”許青珂覺得這人眼神有點兒奇怪。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穿起男裝官服比我還好看, 心裡有些不平。”師寧遠自知其實不是不平, 是不安, 他的小許許可厲害了,隨便一身官服就能勾一群小姑娘。
對於師寧遠這種不安,許青珂的回應是:“你也可以穿一身女裝, 這樣心中不就平了麼。”
師寧遠:“……你當著咱們孩子的麵這樣欺負她爹,不太好吧。”
他伸手要摸許青珂肚子。
這還沒顯懷呢,他卻是時常動手動腳。
許青珂不輕不重捏了他的手腕,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不想我上朝了?”
先是動手動腳,後來總得寸進尺,若不是顧著腹中孩子, 她總是要屢屢吃大虧的。
“是不想,可你又得去……”師寧遠沉%e5%90%9f了下,問他:“燕青衣那事兒要怎麼解決?”
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找到扶煙,不管是長生島還是後來找到的暗部巢%e7%a9%b4, 都沒找到她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