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那句話也不過是試探。
“許大人是十分正統不放肆的人,本宮很放心。”皇後笑得雍容,此時九皇子也回來了,硬要拉著許青珂去看花園裡近些時日剛盛開的雪梅。
天上還在落雪,滿園落雪蒼茫,一株株梅花枝頭點點粉紅,極美。
九皇子就想著把這美景給許青珂看,牽著她的手十分興奮,還如數家珍得給她介紹哪顆梅樹叫什麼名字……
許青珂偏頭看他胖嘟嘟卻走幾步就倍感疲倦,眯起眼。
又下藥了?
嗬!
“這裡這裡,它開了,仙子哥哥,你來了,它就開花了。”
小孩兒不會說情話,但偶爾也是十分動聽的,許青珂低頭看他一眼,“慢點走,殿下。”
九皇子本就累了,聞言立刻就乖乖降下了速度,隻是不肯放開許青珂的手。
不過就在他們往前走的時候,忽看見前頭有人在。
竟是不久前才在皇後那兒見到的許悠然。
許青珂瞥了一眼前頭引路的宮女,不置可否,倒是許悠然愣了下,一時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還好有九皇子在。
簡單寒暄了下,許念悠處於避諱,也就打算走了,隻是不經意瞥到許青珂偏頭看梅花的樣子,腦海裡瞬息閃過一念。
許青珂的臉好像有幾分……眼熟。
她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許大人家中可有什麼姐妹?”許念悠的問題來得突兀,許青珂看向她,還未回話,那九皇子就先歡呼了,“那一定極其極其極其好看,仙子哥哥,可以將她許給小九做皇子妃嗎?”
許念悠忍俊不禁,便是笑了。
許青珂:“……”
忽然,許念悠臉上的笑淡了,因為看到了梅園那頭有另一個賞梅的人。
一個男人。
本在看梅花,聽到聲音後轉頭看來,紅梅之下露出的一張臉眉目秀美,唇紅齒白,五官無一不精致,那雙眼也柔軟,隻是有幾分憂鬱。
看到許青珂後,這種憂鬱就成了幾分澀然。
宮中有了男寵,這事兒根本瞞不過群臣,隻是看蜀王選了許多美人,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隻要這個男寵不霍亂宮廷便好。
不過相比許青珂的淡然,許念悠的感覺就複雜多了。
跟一個男人分攤君王恩寵,對於任何女人而言都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而且宮中陰私多數見不得人,卻都暴露在明月綺麗般的許青珂麵前。
許念悠覺得十分不適,便是離開了。
墨子歸看到許念悠看都沒看他便是走了,那種厭惡難以遮掩,他垂眸,指尖稍稍摩挲。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墨子歸過來了,許青珂看了他一眼,讓九皇子到邊上采一點梅花。
“許大人……”墨子歸是男寵,在皮囊上遠勝於許多女子,可在許青珂麵前並不顯優勢,他剛剛遠遠看到就知曉這個人這兩年變化也甚大。
旁邊的宮人都退避開了,但他們隱隱聽到墨子歸叫許青珂的時候,聲音十分輕柔。
但具體說了什麼,並不清楚。
墨子歸伸手接住了一片雪,問:“大人可覺得子歸自甘下賤,墮落於此?”
許青珂:“我隻當你是身不由己。”
墨子歸:“若是我自己選擇的呢?“
許青珂:“若是自己選的,那就更不必在意彆人的看法。”
墨子歸看許青珂神色寡淡冷清,一如她的名聲——讓人覺得遙遠的人。
“領您過來的那位宮人,是皇後的人。”墨子歸忽然說,他的話也很顯而易見,從皇後宮中出來的,當然是皇後的人,可他既然說了,是暗示什麼嗎?
是皇後的人,卻領著許青珂見到了許念悠。
墨子歸是在提醒。
這個人終究對許青珂有幾分感恩的,為此不惜過來提醒。
“嗯,我曉得,你自己在宮中多留心吧。”
許青珂沒有鄙夷,也沒有熱絡,淡然如水。
很快便帶著九皇子走了。
墨子歸站在雪中看著她牽著九皇子緩緩離去,閒散得很。
雖是男寵,可不管是蜀王還是其他人,素來沒人敢說他乃男中絕色,是因為知道最絕色者乃許嗎?
位高權重,不怒自威,這樣的人,怕是皇後都對付不了的。
他摩挲了手裡的雪,忽就著手指上的冷意,折斷了旁邊的梅花枝乾。
那梅花是剛剛許青珂把玩過的。
——————
等回到了禦史台,謝臨雲十分憂慮,“血牙處事一向冷酷,大人這次若是過去,恐有危險,還請讓屬下一起同行。”
謝臨雲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其實趙娘子也滿心不喜,畢竟許青珂才處於特殊階段,最受不得勞累,這前往南城的路途至少有七八日,也是很累的。
不過蜀王既然吩咐了,這事兒也推不掉,何況趙娘子他們心裡知曉——棋局又開始了。
然而讓眾人意外的是他們出行的隊伍多了一個人。
許念胥。
第184章 去山
“不功名不參軍, 一事無成,在下也十分苦惱, 便特意讓母親求了君上讓我隨同, 一定不會給大人添亂。”
其實蜀王下令的時候,這事兒就已經蓋棺定論了, 固然許青珂如今的確有反駁蜀王的能力, 可她沒必要,而許念胥這番話也隻能是走個過場。
可他無比認真, 好像的確需要許青珂的同意似的。
“嗯”許青珂對此好像不置可否,她對許念胥一向如此,冷淡不親近,但也不會抗拒——事實上, 你很難看到她真正抗拒一個人。
她的心很深。
許念胥本是興奮的, 看到許青珂這般反應也是稍稍冷靜了下來, 什麼也不說,隻默默準備了行禮, 竟也沒帶隨從,就一個人。
謝臨雲也屬於權貴子弟, 可比不得許念胥這樣的皇親貴胄, 跟他並無交往,這一路默默觀察, 發現這人並無皇親的那些壞習慣,倒是沉穩大方,這一路來風餐露宿也可以忍, 等到南城,自身白皙皮膚黑了不少,但精神氣兒不錯。
謝臨雲觀察許念胥,許念胥何嘗沒有觀察謝臨雲這個許青珂的左膀右臂。
謝臨雲已經在許青珂手低共事兩年將近三年了,他不是許青珂那種妖孽,便有一個進步的過程,從弱到強,從不適應到熟練,如今的他哪怕許青珂不在的時候也能坐鎮禦史台,禦史台如今坐穩三司之首,其中也有謝臨雲抹不去的功勞。
快到南城的前一夜,大雪在前兩日就已經停了,天氣十分好,是以哪怕之前路程被大雪延緩以至於錯過驛站跟鎮甸,這月明星稀的也甚好。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露宿了,大冬天露營是一個苦差事,看著篝火的火光,許念胥看向對麵的謝臨雲,“我從前以為上官出行外州的吃住多數奢華舒適,卻沒想到這般艱難,尤其許大人身體還不是很好。”
若是尋常官員都鮮少會忍這種艱苦,至少會竭儘可能讓自己的待遇達到更好,然而許青珂身體不好,卻一路過來沒有任何抱怨,她已經在馬車中睡很多天了。
許念胥覺得自己對這個人又有了一番深刻的認識。
“所以我們都在儘力讓大人少外行,尤是這樣的大冬天。”
許念胥聽出了幾分對蜀王這次命令的不滿,他其實也知道蜀王本性涼薄冷血,明麵上對誰盛寵,其實隻要威脅到他的利益或者有利於他的利益,他是斷斷不會體貼他人的,這也是滿朝皆知的事情,不過君主也多數如此。
隻是像蜀王這樣明顯的算少的。
“不過我看今日沒下雪,也不是很冷,許大人還是在帳篷中睡更好。”
馬車裡畢竟逼仄,許青珂這樣確實辛苦。◥思◥兔◥在◥線◥閱◥讀◥
許念胥的建議讓趙娘子跟阿青多看了他幾眼。
許青珂不是男子,之所以待在馬車裡,也有不跟男子們一起睡而避免被發現的緣故,不過前幾日天氣不好外加馬車內睡覺也讓根骨不舒坦,今夜這樣的天氣也該是鬆散筋骨的好時機。
在讓自身舒坦健康的原則上,所謂的男女防線其實也不算什麼。
“嗯,今夜可以,諸位也可以睡個好覺,不過安排好值夜。”
許青珂喝著湯,吃著乾糧,細嚼慢咽的,好像在哪裡都很泰然處之。
帳篷很簡陋,樹下地上鋪上毛毯,樹枝插了當做柱子,上麵覆上布簾,如此就算是簡易的帳篷了。
阿青動手快速,在篝火點起之前就已經做好,安置在防衛的最中間。
許念胥睡在附近,臨睡前,看了一眼許青珂那邊,想了一會,又爬起來了,拿了一些柴火在帳篷不遠處又生了一篝火。
謝臨雲看到後,也默默弄了一團篝火守著。
如果再算上守夜防衛的阿青。
就是三個年輕小子守著篝火了。
趙娘子看到這一幕,默默轉頭看向自家公子,公子好像對此不以為然。
趙娘子默默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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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淵國堰都皇宮之中,淵王秦川正在翻閱奏章,外麵下著雨,雨水淅淅瀝瀝,似乎有些惱人。
尤是秦川開始看來自諸國各地密探傳遞回來的密報。
晉:晉王病入膏肓,晉後把持宮中,朝中勢力分裂,東山王北雍掌握兵權,擁護新太子宴,太子宴乃從蜀國接回,本名燕青衣……
燁:燁國齊藤敗秦夜,心中不甘,聯係朝中勢力……
這些是那些隱藏的探子遞回來的情報,秦川表情很是冷漠,直到看到秦夜的密保。
他打開密保,密保中提及蜀國朝堂變化,涉及太子五皇子跟宮中等等,當然也包括景霄,最後才是許青珂。
“半壁朝權,得寵宮中,禦史台居三司之首,太子跟五皇子均拉攏不成,獨立孤冷……“
這些都在秦川預料之內,可他一直不明白這個人如果愛的是權位,為何對他抗拒,若是不愛權位,可她所作所為又全然是為了權位的樣子。
他沉思著,看到秦夜說許青珂似乎身體有礙去了溫泉山……
“身體羸弱?泡溫泉?”秦川想起那夜在亭中見到的許青珂,眉目如月如畫,皮膚白皙而細膩,有時候他於宮中寵幸妃子的時候也自享受過雪膚凝脂,但不知為何,總會想起那張臉。
弱嗎?那可是一個讓他都吃了虧的人,會虛弱到需要借助溫泉養身體?
本該疑心於此,可他腦子裡不合時宜閃過一些臆想的畫麵,秦川微微皺眉。
心機似魅,蠱惑人心。
怎麼會是一男人?
難怪國師會有那樣的批斷,他原本不以為然,但若真有這種威脅……
“要麼死了才讓人安心,放在眼皮底下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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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淩晨,許念胥按了下有些發疼的腦袋,看了一眼已經忙活起來的謝臨雲跟沒有任何影響的阿青,表情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