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於許青珂這等細膩不爽朗的人本不該看重,但這個人太出色,何況利益立場都是必須,他自然看重她。
但許青珂這個人對於分彆是爽朗的,不拖泥帶水。
轉身上馬車,頭也不回。
青海王看著她離去,身後的人低聲說:“王爺,景侯在我們青海,是不是針對您?”
這個時代,多數人的身家性命甚至家族都牽係於權貴身上。
所謂主上,是主子,也是上天,主宰著他們的命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他們十分用心。
“我?可能在那位侯爺眼中,一個許青珂都比我重要……不過是被君上隨手安置於青海的一個傀儡而已,對了,許青珂的故友……是一個商人?”
屬下人:“王爺幾日前下令,屬下就去查了,這位商人已經到青海一個月多了,一直都在做生意,而且跟官府朝廷關係也頗深,戶部那邊好些鹽糧偶爾都從他那兒過手,君上還算信任,但並不出名。”
一個不出名認真乾事的商人?
那也隻是一個商人。
琴師,還有商人,倒是真的不拘小節。
青海王沉%e5%90%9f了下,失笑,轉身也上了儀仗,回府了。
剛剛還問許青珂是不是有故人,轉頭就知道她的故人是誰了。
這就是皇室中人必須有的心機跟能力,否則也活不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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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莊園顯得安靜,長得什麼樣也不可見了,許青珂被江金雲迎入園中,用不著趙娘子準備,江金雲就先拿來上等的鎏金手爐,上麵還鑲嵌著寶石,昂貴稀罕得很。
許青珂也不在意它昂貴與否,接了爐子,身體的孤寒才淡去,隻是江金雲瞧著她臉色蒼白跟身上淡淡的酒氣,頓時著急,“我的公子呦,敢情這些時日老江我在外麵跑碼頭賺錢,您卻是胡亂糟蹋自己身體呢!今夜這麼冷,你還……”
許青珂抬眸看他一眼,他就緘聲了。
“一杯,還好。”許青珂闔了眸,有些倦怠,底下人也不敢打擾她,一番湯藥洗漱伺候後,許青珂換上了柔軟的絨袍,雖單薄,卻也溫暖 ,長發披於身後,趙娘子幫她梳發。
屋子很寬敞,紫檀椅,紅香樟,綾羅簾掛轉燈盞。
燈火柔軟又渺茫,點點滴滴都落在她疲軟又粲然的眸子裡。
並沒有鏡子,許青珂一向不太愛這個,趙娘子隻能把握到手頭柔軟細膩的青絲,一縷縷。
她感覺到許青珂的呼吸很緩慢,似乎真的累了似的。
“看顧下那兩人吧。”
她聽到許青珂忽說了這樣一句話。
趙娘子自然答應了,“等下就去安排人……不過是過老江的手合適一些吧。”
許青珂本就是這個意思,她闔眼,恍惚中,聽到趙娘子問:“公子累了,早些睡吧。”
她年少失母,家破人亡,顛沛浮沉中也從未有什麼長輩在她身邊照顧陪伴,趙娘子於她是特殊的。
但有些事情她終究不會問,就好像許青珂不會說。
“出去吧。”許青珂單手撐了頭,指尖落在席案上,趙娘子便是出去了,但看到門口金元寶憨憨等著。
“公子,元寶它……”
“叫你們燉了它,你們又不舍得,難道還能攔得住它?”
“誒,還好元寶凶悍,還是能擋住一些肖小的,替公子您守夜也不錯。”趙娘子悻悻,說著就拍拍金元寶的頭,嘀咕:“傻元寶,乖一些,得罪了公子,我再疼你也是得操刀剝你狗皮的。”
她離去,金元寶偷偷摸摸靠著牆溜進來,探頭探腦的,殊不知那肥碩身子哪兒都擋不住。
許青珂懶得看它,隻是起身……
金元寶眼睛一亮,睡啦睡啦要睡啦!我終於跟珂珂美人一個房間啦!
尾巴搖擺得十分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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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娘子走在走廊上,看到不遠處阿青冒著寒氣站著不動。
“行了,今夜姓景的剛走,不會有什麼人來,你傷勢還沒好,彆死撐著,再不濟還有元寶在呢。”
阿青:“ 我沒事,小心為上。”
趙娘子也不再勸,隻知道這個人內心又在糾結什麼,恐是憂心公子的事兒。
她也感覺到了,今夜的公子尤其寂寥。
但誰能問,誰能知?
她是許青珂。
正要走,忽頓足,轉身看向那燈火迷茫的水榭樓閣之中。
那琴室中出了琴音。
那琴音從第一音彈落的時候就遊走了空靈雪山的蒼茫。
山水闊處,月缺星渺。
那種一種闊,是她的人,心底之蒼茫荒蕪。
那一種缺,是她的心,人間之煉獄孤獨。
琴聲絕的時候,水麵波瀾不壯闊,是風吹動了水中蓮蓬泛了漣漪。
琴室中一片寂靜,許青珂低頭看著琴,眼底有點點的空洞,逐漸凝了寂寞跟悵然。
最終變成一滴不能落下的淚。
柔軟的絨毛擠壓在她身邊,身上的寒冷一下子被驅散,許青珂低頭看向碩大的獅子頭。
它抬頭看她,嗚嗚的。
許青珂沉默了良久,伸出手落在它頭上。
“他們想問我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因為他像了一個人。”
“我父親,他的琴極好,高山流水都在他指尖,可他半生入了沙場,又死在了最遠離沙場的地方。”
她的言語平淡,可在沉默好久好久以至於金元寶都昏昏欲睡了。
“我想他們了。”
那一聲很短很短。
第129章 毒
屋子裡正廳點著暖爐, 門窗緊閉,很是溫暖,這樣溫暖的室內當然比室外好, 金元寶素來是貪圖享受的貨,於是扒著柔軟的毛毯地兒就不肯走了。
旁邊的床也比一般的床低矮一些, 如今還未到蓋厚褥的時候, 尋常人隻需要單薄被單, 隻是許青珂怕冷, 這被褥會厚一些, 考慮到許青珂身體羸弱吧。
拉窗簾子垂落四周,但許青珂纖細的身體並沒有躺在那兒, 而是斜靠在了軟臥上, 她本就喝醉了。
剛剛彈完琴, 那些酒勁全都上來, 她一時迷迷糊糊的, 疲懶得很。
她如今的身體是真的不同於常人了,羸弱,但也遲鈍, 開始喝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晚些時候會發作, 這也是她不會在青海王那邊逗留的原因。
但現在她是真的醉了。
金元寶慢悠悠搖著尾巴, 打著盹兒,它本就挨著許青珂的,在這麼溫暖又乾淨的地方, 它本要睡過去,可鼻子總能聞到香味。
真好聞啊,超級好聞,它下意識挪啊挪,蹭啊蹭,快要蹭到某個大美人身上的時候。
狗尾巴被拽住了。
那隻手修長,骨節分明,拉住了它的尾巴,將它活生生從毛毯上拖離,拉到一邊,然後一把匕首無聲無息得抵著那肥嘟嘟的狗下巴。
不好,有高手!
金元寶整隻狗都不好了,尾巴毛發直立,一動不敢動,隻弱弱得僵在那裡裝死,但當它看到握著匕首的人是……
它怒目而視,要磨牙出聲,但匕首往它毛茸茸的脖子下麵推了推。
那雙眼啊,銳利無情。
麻蛋!一點人性都沒有!
它慫了,趴在哪裡搖尾巴。
很好!來人收回匕首,轉身看向臥著在軟墊上的人。
他走過去,步履無聲,當然,他是脫鞋進來的,好像怕臟了她酣睡的地兒。
但多可怕啊,不請自來的人隨風潛入,竟還脫鞋了。
這個脫鞋的人穿著乾淨的白襪走到軟臥邊上,低頭便可看到因為醉意而睡去的人。
沒有冠發,隻有散開的烏黑發絲,零散而溫柔得貼服在她的脖子,肩頭,還落在了腰肢上,似綢緞,上麵流轉墨色水光。
喝醉的人麼,不外乎兩種,一種是撒酒瘋各種丟人的,一種就是隻發困想睡覺並且十分安靜乖巧的。┅思┅兔┅網┅
許青珂就是後者,素來蒼白的精致臉蛋上俊眉微蹙,雪膚似乎染上些曖昧的紅色,唇難得染了幾分紅豔。
他站在邊上遲鈍了好久才收回目光,很是艱難,但收回了也沒用,他又瞟過去了。
默了默,他彎下腰。
趴在地上的金元寶睜大眼,一秒鐘遲疑,但還是衝過去咬住了他的衣擺。
“急什麼,我又沒對她做什麼。”
他理直氣壯一臉正氣的。
金元寶信了,於是鬆開嘴巴,可下一秒就看到這個人伸出手抱住了它的女神。
騙紙!你這個騙紙!
金元寶炸毛,怒瞪他:我要用眼神殺死你!
可惜人家不理它,隻伸手將許青珂從下麵抱起……
本來也算麻利的動作,從手指接觸到許青珂腰肢的時候就不太好了。
太細,太軟,尤是指尖就隔著薄薄的一層的衣袍,這本就是貼身的寬鬆睡衫,裡麵並無其他衣物,因抱起她,發絲滑落,一縷縷的,落到指尖,像是觸電似的,他差點沒下意識鬆開。
但他穩住了,就是額頭有些細汗,覺得好像握住了一塊萬年雪玉,價值連城,又不得不小心翼翼。
終於將她抱起,但他忽感覺到軟臥下麵似乎有什麼聲音。
機關樞紐啟動的……
刷!軟臥旁邊靈鶴座燈的下方劃開小口,凸出機關箭,咻得一聲,從下而上爆射出比小指還微小的箭,朝著他的頭顱……
抱著人側步一閃,步履無聲,身法超絕鬼魅,但他低頭看著肩頭被劃開的衣服跟下麵隱隱的傷口……
那小箭已經射入牆中,穿透!
好可怕的機關箭,更可怕的是這個人的人心。
他低下頭,看到醉意酣睡的人已經睜開眼,目光清冷得看著他。
許青珂看到的是一張臉,依舊是薑信的臉。
“是不是很意外我沒有換下這張臉?”
他抱著許青珂踱步,走到了床邊,將她放下。
“隻是怕換了一張臉,你就裝不認識我了。”
“我的小許。”
機關箭殺不了他,許青珂如今的性命也在他手裡,她沒有出聲。
但這個人也沒有起身,而是順著她倒下而雙手按在她手臂邊上。
從下往上俯視她。
許青珂皺眉,從之前殺對方一次,到現在第二次,她不會天真到對方還那麼良善。
對方這個動作讓她覺得危險。
“是不是想示警給那個叫阿青的小子知道?還是最強的刺客原狼,可他們都不是我對手……”
薑信看著許青珂,他的臉上沒有輕佻,也沒有恨意,反而是讓人捉摸不定的平靜。
明明還是一張臉,許青珂卻覺得哪裡不太一樣了。
“但我並不是想要冒犯你,隻是想測試下這張床上是不是還設下什麼機關來埋伏我……”
許青珂垂眸,長長的眼睫毛上有淡淡的暗影。
然後她就聽到這個人說:“當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