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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珂浮屠 胖哈 4409 字 6個月前

門外兩個男子正跟景霄的暗衛對峙,景霄跟阿青麵前走過,目光淡淡得掃過,未發一言,威嚴森冷。

阿青感覺到了那鷹隼般的銳利,而琴師感覺到的是沙場血戾對清雅琴道的蔑視跟踐踏。

走了。

外麵青海王的船舵也在靠近。

“公子,人到了。”阿青進門,目光快速掃過扶煙,對於此女對許青珂的刺殺,他沒有好感,但對此女對許青珂的以色刺殺,他覺得這個苗頭不太好。

以後還會有這樣的刺殺?

人到了,是那個琴師。

扶煙歡喜,正要過去,卻見自己的表哥正看著前方。

許青珂起身了,袖擺垂落,目光清越風雅,仿佛眨眼之間就沒了半點跟青海官員們寒暄的圓滑,也沒了跟景霄機鋒角鬥的深沉,隻有乾淨溫和的笑意。

“燕兄,許久不見了。”

燕青衣曾是一府學的琴師,也算是得百姓們敬重的師長,可落在權貴們的眼中就是玩物。

今夜,他入了這花坊的花船之上,見識到了什麼叫官場風月,也看到了什麼叫權柄。

當年的那個學子,果然如他預見的那般卓越於紅塵中芸芸眾人,再非一般人。

可她笑顏如舊,朝他說,燕兄,許久不見。

燕青衣默了下,垂袖行禮,“草民燕青衣見過許大人。”

是草民,不是琴師,更不是故友。

他在此時此刻將一切劃分分明。

阿青皺眉,他的公子何曾這般待人,又何曾被人這樣冷待過。

扶煙既有驚訝,卻也沉默,她不懂,但知道不能多問。

許青珂站在那兒,他們之間隔著十幾步遠,曾幾何時府學樂室的兩把琴也隔著這樣的距離。

沉默半響,許青珂淡淡笑了,卻沒說什麼,隻是緩緩走來,走過燕青衣身前的時候,回頭看他,“夜深了,早點走安全一些。”

她玩外走,燕青衣漠了下,帶著扶煙跟上,走出去才知道下麵已經有了小船來,乃是許青珂的護衛。

燕青衣想起自己被阿青從景侯爺的手下救出之後,這個青年的確放出一個暗哨。

眨眼功夫,船就來了。

“那韓江是我傷的,若是有罪過,該是我……”他沒有歡喜,隻有皺眉。

“死了都不礙事的,何況沒死。”許青珂並不以為意。

燕青衣一時竟無話可說。

這一夜的他感覺到了莫大的為難,他在簾子裡看到她,在門外看著她,又在門內看著她。

又在此刻看著她。

總覺得看的同一個人。

他下意識覺得自己得跟這個人相忘於江湖了。

青海王的船舵已經到了,就在邊上,站在船頭的青海王高大魁梧,如屹立不倒的磐石,他看到燕青衣兩人,仿佛有些驚訝,又很快不驚訝。

兩船相間,張恒等人已經紛紛出房間,但一個個都不敢多問多說。

權勢碾壓。

就在這樣的碾壓中,弱小單薄的出色男女安然上了小船,燕青衣扶穩了扶煙,船要走了。

他轉頭看去,正好看到跟青海王對視的許青珂。

月淒冷,江河湖麵波瀾壯闊,青海王的船舵那般巨大魁梧,花船顯得嬌小跟見不得人,就跟那些狼狽謙卑的官員一樣。

可許青珂一個人站在那兒,淡然孤冷,一時仿佛有三輪月。

天上的,水上的,還有她。

孤零零的。

“青珂”

小船劃動水麵的時候,燕青衣忽叫出聲來。

許青珂愣了下,偏過頭,往下看去。

目光落在燕青衣從之前就跟扶煙緊緊握住的手上,她恍惚了下,但依舊平靜溫和。

對視半響。

“曾想過燕兄會倚琴終老,幸好得遇知心人,如此甚好,一人一琴終究孤單些了。”

她的語氣總有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阿青心裡一咯噔,他以前沒見過燕青衣,不知道公子跟這個俊雅出塵的琴師有什麼就關係,但從之前就隱約察覺到公子是看重他的。

公子是女的,琴師是男的,可琴師已經握住了另一個女子的手。

公子……是否心悅?是否心殤?

那青海王瞧著,似在打量什麼,並不說話。

“之前你說一人一琴終究孤單了些,那你呢?”

之前冷淡,現在卻是惆悵。

清俊,喜歡安靜,喜歡彈琴,喜歡下雨時候的芭蕉,也也會在下雨前將嬌弱的花兒一盆盆抱到屋簷下,然後坐在那兒一邊彈琴一邊看雨。

這個人是美好的,也是通明的,所以他才會對許青珂冷淡,可終究放不下那一縷琴交的情誼。

或許他想問問這個人,能不能回頭,不走這條可怕的官路。

很幼稚,可日後真的沒有許多年了,這是最後一夜了。

那我呢?許青珂看著他,指尖微微感覺到了涼意,似乎江上起風了。

“燕兄,我已有許多年不彈琴了。”

“有些東西學會了,反而放棄了。”

“因為終究是變了。”

小船緩緩離去,視線遠離,江河遠離,月光照茫茫大地。

許青珂朝青海王淡淡看去,她上了青海王的船。

這才是她因謀略而結交周旋的“朋友”,其餘的……

走了。

——————

小船到岸,護衛很客氣,給了官憑路引跟許青珂的一枚私令,也有盤纏,都是阿青已經交代好的。

每樣都是必備的。

燕青衣沒有拒絕,但在岸邊站了好一會,他依稀能看見遠方那艘大船駛向城中繁華之地。

“表哥既看重這位許大人,為何要跟她斷交?”扶煙知道,以自己表哥的脾性,真到了那種稱呼的時候,就已經是斷交了。

她知道以許青珂這般人物,她表哥不可能因為什麼清高而跟對方斷交。

何況許青珂才救過他們。

“那人是楓陽軍侯。”燕青衣拉著她的手,輕聲:“在朝中很凶險,不該有軟肋在他人手中,她是一貫冷靜的,在聽到我琴聲認出我的時候,恐怕就已經決定跟我斷交了,於我跟她都好。剛剛她越溫和,其實就越告訴我,那是最後一次。”

相交於琴,結束得也不能太狼狽,這是他們文人雅客的習慣,卓越於許青珂,也不願讓彼此狼狽。

不過他更願意自己來當這個壞人。

但他跟許青珂恐怕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第128章 居安思危

青海王的船舵遠去, 那花坊的船還在原地, 相隔很遠的時候,張恒等人想來也沒留意到蜀國權勢僅次於蜀王的某個侯爺站在那兒,麵無表情得看著許青珂跟青海王離去。

事實上, 他們還在糾結如何處理韓江, 還有對許青珂的重新定位。

部署全部被大亂, 有些亂, 必然要跟自己的主子好生聊一聊。

這個主子是景霄嗎?

顯然不是。

景霄冷冷瞥了張恒等人一眼,轉身要進屋,忽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好像有一個人在看他。

這個人是?

他轉頭,看到這一側船尾位置的欄杆前倚靠著一個衣袍狂放的男人, 江上風大, 這個男人高大英武, 袍子不斷掠飛,發絲也跟著飛舞, 淩亂中依稀可見好一雙銳利幽深且如狼似獅的眼。

他頓了下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想起這個人是誰了。

秦川。

一個冠絕於江湖如遊俠般的高手, 又像是縱橫於山林江河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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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王船舵之上, 許青珂跟青海王寒暄之後, 後者絕口不提燕青衣的事情, 倒談及了一些地方的鄉土風情。

阿青在旁邊聽著,記住了幾個地方。

南北都有。

都是許青珂年少時走過的地方,這些地方也都在那些權貴們對許青珂調查過的卷宗裡,可非神人, 如何能知她年少遊曆時竟跟青海王認識。

萍水相逢,青海王是一個愛惜人才的人,可惜那時許青珂說自己因父母去世而遠遊,而青海王也是早早知道許青珂羸弱短壽,這才淡了招攬之心,但許青珂自然容顏品行皆是上端,沒有一個高位者會拒絕結交這樣的人,於是他們就有了交情。

可以相逢於山水,相忘於江湖,但如今許青珂如日中天,又來了青海,掃榻相迎很正常。

於是他們就見麵了。

“我原來以為許老弟你會淡泊於山水 ,沒想到還是入了朝堂。”

青海王這麼說,許青珂垂眸一笑,“許多人都覺得我不走這條路可惜了,越長大,其實自己也覺得可惜了。”

她輕描淡寫,青海王卻覺得這是她要複仇的緣故。

舉國都知道許青珂跟言士郎有仇。

雖然已報仇,但朝堂這條路,不是想入就能入,想退就能退的,往往後者比前者更難。

青海王是皇室出身,霍姓,名忱,高枕無憂?不,他這些年步步凶險如履薄冰,恍惚中,似乎過去幾年每年都會莫名其妙死掉幾個皇族之人。

尤是男丁。

他是目前活得最好的一個,有封地,有王位,在宗室之中有話語權。

可誰知道會不會是下一個。

但喝著喝著,青海王終究是沒按耐住,“景霄來了吧。”

許青珂沒有否認。

青海王挑眉,“沒想到他真的來了,看來你給他的壓力不小。”

顧曳卻笑,似乎自嘲:“若真到這個地步,今夜我就沒法活著見到王爺你了。”

“那倒是,景霄這個人我了解,他年少時候是邯煬一等一的紈絝子弟,在景家也是最扶不起來的一個,整日熬鷹賽馬,各種玩樂,卻不知為何忽然出息了,後來極端可怕,短短幾年就肅清了不少仇敵,幾乎都是一擊斃命,不給餘地……”

頓了下,他幽幽說:“要說當年的景家大爺可是名正言順,後竟乖乖讓位,這可比死了讓位更讓人恐懼啊。”

景家大爺?庸碌之人而已。

但名正言順且不死卻被逼著讓位,的確可見景霄這個小爺有多厲害。

他當上一品侯爺的時候才多少歲?

二十五了嗎?

許青珂默了下,道:“強者上位而已。”

“強者上位……確實如此。”青海王似乎想起了那位登上君王位的兄長,“但弱者也要居安思危,你我共勉。”青海王朝許青珂舉杯,後者默了下,還是喝了那杯酒。

——————

夜已深,船舵靠岸,護衛隊已經在碼頭等著,許青珂下船的時候,青海王問她,“你真有住處?不會是不想去我那兒故意搪塞的吧。”

許青珂偏頭看他,“王爺有那般可怕?”

“彆人或許怕我,但你絕對不會,不過既你有故人在青海,那我也就不勉強了,你在青海逗留,可一定要騰出時間給我招待你,青海古跡還是美食任你挑。”青海王灑然而笑,他是個爽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