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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77 字 6個月前

串書法流暢地從筆底落下,如上仙拂塵、如飛魚越海……

秦嫣卻在那個瞬間,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扮演王獻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高昌那位掌政駙馬。

可是……

難道不是……

郎、郎君?

那日高昌會宴時,張定和駙馬始終一副刻板的樣子,況且自從在處月部落分彆之後,翟容因病痛折磨又瘦了一些,所以秦嫣沒怎麼看出他的身形來。後來小紅殿中私會,秦嫣感覺到了他的消瘦。此刻兩廂裡對比,她頓時認出來了。

秦嫣站在一枚細弱的竹枝上,整個人在風中搖擺:原來翟容就是高昌駙馬?高昌駙馬就是翟容?

看著他那故意將自己搞得又老又醜的臉,看著他筆下已經看不出半分他自己先前字跡的書法,秦嫣將臉貼在紫竹光滑的枝乾上,讓淚水順著竹枝慢慢流下。

高昌駙馬在西域這四五年的種種所為,秦嫣想,他肯定過得很辛苦吧?

……

……

盛宴結束,高昌祁雲殿駙馬寢宮中,則正在開始另一場表演。

方才的表演是翟容應景,以駙馬的身份做了一次高昌世族的社交活動。而這深夜,每個月都要上演幾次的這場皮影戲,才是他的心頭愛。

先前若若“身亡”,他以此戲悼念亡妻;如今暫時不能與若若相見,他以此戲慰藉自己。

淺色紗幔在月色下飄嫋如雲煙。

四周都是漆黑的,隻有在臥榻一側擺放著一個白色絹幕的屏風。屏風後麵,點著羊油脂做的金箔燭,燃燒特彆持久明亮。

駙馬的貼身仆人落柯,坐在屏風後麵。

落柯手中有兩個皮影小人。一個是簪著一朵桃花的郎君;一個是戴著項圈的女孩。女孩子的臉做得很可愛,眼睛大大的,臉頰尖尖的。因為皮影刻繪的關係,看起來像一隻笑眯眯的小狐狸。

落柯已經很熟練於掌握兩個皮影人了,可以輕鬆操縱著他們做出動作。落柯腳一踏,一塊白石的皮影造型,從地下翻起貼到那白絹屏幕上。青綠工筆繪金的山石旁,還帶著一長段湖色風光,遠遠似乎有雪山遠景。那戴著項圈的女孩子,便被他操縱著坐上了白石。落柯尾指挑動,一個道具琵琶斜抱入了女孩的懷裡。

“又回雪峰連綿,踏遍青山萬川。最撩人、夢兒去不遠……”落柯的清唱在空蕩蕩的祁雲殿裡,撞在四壁空牆上,隱約似乎有回音。在落柯的歌聲中,簪了一朵桃花的小郎君,騎著一匹馬從側麵走上前來。

“魂兒廝纏,春心何處掛絲弦。走來可是有我、前生愛眷?”落柯操作著那小娘子,讓她的胳膊抖動,好似在彈琴的模樣。

小郎君走下馬匹,來到了彈琴的娘子身邊。

落柯輕聲唱著:“這一段荒涼地麵,怎似的三月杏花漫天。總覺著,天長紅燭照晚眠,轉眼卻是碎金滿地、落後院……”

唱詞很長,落柯是從這部戲文中認的字,倒也字字句句都能記得。

唱詞唱完,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主人有些嘶啞的聲音。主人很久沒說話了,喉嚨發澀:“下一場。”

落柯將那雪山大湖與白石的景色放下,踩起另一個景致。

這是一個屋舍中的情景。簡單的山水窗,鏤花的扁臥榻。他操縱著那小姑娘,令她的皮影眼珠轉動:“郎君,我想吃曲香齋的肉粽,你能否出門之後幫我帶兩隻過來?”

那簪桃花的郎君走動幾步,坐到小娘子的身邊,道:“好,帶五個給你。”

屏風上的小娘子坐了一會兒,又不安分了,問:“郎君,很想念敦煌城的冰糕,你什麼時候做給我吃?”

“我這就讓人做。”皮影郎君側頭看著靠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娘子。

她個子很小,不能靠到他的肩頭,跟一隻趴在他身上的小狗似的。落柯繼續讓那小郎君輕輕搖動:“若若,你還要吃什麼?我都讓他們弄過來。”

“我想吃烤鹿肉,不要旁人弄,我要你弄。”小娘子撒嬌道。

屋子裡一點聲息也沒有,隻看到皮影燈是這個大殿裡唯一的光源。那皮影小郎君將自己的右手抬起,以皮影特有的僵硬動作撫摸著那小娘子,落柯道:“你回來,我天天做給你吃。”

說完這句話,落柯就讓兩個皮影戲的人保持不動了。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對如此粗俗無趣的東西,看了一遍又一遍,而且每次到了此處,都會讓他停留好久。

但他知道,主人沒有睡著。

主人每次都會在這裡停留許久,有時候,當窗邊恰好升起明月之時,他還能很偶然很偶然地看到主人的臉頰邊,有細細的水光。

可是最近幾次,他覺得好像有些不同。

主人依然沒有什麼聲息,也依然就是那麼看著,一言不發,可是就是有那麼一點點奇怪的不同……

今日尤其不同。

又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駙馬扭曲的聲音:“你,出去吧。”

“是。”落柯按照以往的規矩,將兩個皮影小人留在光屏上,垂手退了出去,輕輕帶上殿室那沉重的檀木鏤刻門。等到那些明亮的燭光,漸漸黯淡,大約主人可以稍微安睡一會兒。

隻是,方才的聲音怎麼扭曲地有些奇怪?

平時主人的聲音也會有那麼一點點奇怪,是他在強行壓抑著梗咽。可是今日……很不同……真的很不同……

燭光漸漸暗淡,月光斜灑入寧靜的殿室。

翟容根本不可能在此刻安睡。

他被一雙藍眸死死逼著,他的眼睫毛都快被這個女人的睫毛碰到了。祁雲殿的白色幔紗在晚風中飄起來,如一朵朵夜幽白曇花在盛開。

兩個人因為距離太近,呼吸都急促起來。

翟容實在受不住被如此緊緊逼迫,伸手將對方推開。對方卻明顯不願意,直接按著他的肩頭,將他反而推到了臥榻柔軟的褥墊深處。

秦嫣看著郎君,月光朦朧中,他的俊眉秀目真是可愛至極。

她在敦煌雲水居舊址,拿到他的字帖已經覺得很是肉麻了。沒想到,他還偷偷躲起來,看這一折更肉麻的戲文!平日裡那副冷漠、驕傲的彆扭樣子呢?他該如何自圓其說?

她忍笑:“郎君,演錯了吧?你那時候明明待我很凶的,什麼時候如此百依百順過?”

“……”翟容皺起墨眉。

她的聲音甜得發膩:“原來,郎君也已經另娶了旁人。說說看,你如此不乖,該如何罰你?”她入宮之前,為了自己行走安全,當然已經調查清楚,駙馬寢宮中是不讓旁人進入的。尤其紅豆公主,那也是嚴格守著外男之禮的。當時得到這個結果,她還有點小小意外,覺得駙馬既然因政事不能與公主圓房,那平日裡見個麵、傳個情應該還是可以的。如今則完全豁然了。

當下,她模仿著翟容對待自己的方式,將他一下子狠狠逼到了床角。

翟容的後腦被她推得,靠在纏枝牡丹的床榻扶欄上。

秦嫣將他手臂控製住……居高臨下地看了看他。他剛沐浴過,臉上一點脂粉味兒也聞不出。身上隻穿了一件沒係腰帶的滑緞絲袍,下`身僅著一件薄軟的縐紗胡褲,稍微一扯,寬肩小細腰就都露出了大半。秦嫣將自己的柔軟雙/巒,毫無顧忌地貼上了他的%e8%83%b8口!◎思◎兔◎在◎線◎閱◎讀◎

趁著他被那雙軟玉暖團,“懲罰”得一陣慌亂之時……

她低頭,噙住他的嘴唇。

第166章 鴻都

這是一個天色正好的晚上, 不明也不暗。

方才一片薄雲將天空弦月遮蔽。秦嫣趁著這片刻的黑暗,攀上宮牆,推開長格冰紋木窗, 翻身進來。悄無聲息地落在翟容身邊。

她看到宮室中還有旁人, 順手就拍了翟容的麻%e7%a9%b4。讓他半身酥|麻都不能動。這普天之下也就她這種身有紅蓮之力,可以媲美當年巨尊尼之人, 才能這般突破祁雲殿的層層障礙,直接爬到了翟容床上。

翟容無奈之中, 在她的鉗製下將落柯退走。如今完全是進入了自己媳婦的“魔掌”。

他心裡真是罵了一萬遍, 可惜技不如人, 身子發麻,雙手也被她擒拿住了。偏偏自己的身體對她的滋味半點抗拒能力也沒有,隻能被她咬得死去活來。

翟容被她親得眉頭緊皺,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高昌駙馬這個身份,他並不希望若若知道。在高昌的這幾年,他將自己隨意綻放,無所謂自己的名聲、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隻是近乎麻木地在完成這個他已經接受下來的任務。

所以,這些年手中經過的陰暗官司,身上背負的昭彰惡名, 他從來也不去管,也不想理會。

可是,若若回來了……

而且,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和當年顛了倒, 當年可是他欲求欲予,全憑他做主的。如今,若若輕輕鬆鬆就穿破祁雲殿的重重設防,進入他的臥榻之側。還輕輕鬆鬆就直接將他點倒,在他身上想摸何處便摸何處,想咬哪裡就咬哪裡?

翟容被若若這種行為,傷了自尊心,更覺不適應。

是,這幾年他因為曲全盟的武功需要散功,功力是在漸漸褪去一些;在秋格明塔什的山崖下受傷之後,他拖著病體到處去尋找若若的蹤跡,導致如今時常會犯頭痛症。他不肯好生吃飯、服藥,體內臟腑也時常不舒服。可是他依然是他,對於被自己女人壓很不習慣。

秦嫣則處在久彆重逢的興奮之中,完全不曾體會到他這份彆扭。

翟容被搓得越發難堪,所有複雜的心緒捆綁在一處,最終變成了一團亂麻,將他的心中堵了個嚴實。一股怒氣從體內慢慢升起,無處出去,化作心口的一團火。當下,他索性冷冷地一言不發。

秦嫣聽著他沒什麼反應,問道:“你不舒服嗎?”在星光廢墟初次與他爭鬥也好,雪山逃離雪崩也好,當時他也是以真麵目見她的。秦嫣知道他如今體質要比先前差了許多,不是像以前那般健壯。她將他身上的麻筋拍開,握起他的手腕:“何處不舒服……”

翟容忽然暴起了,將她的手臂一把抓住。本來想將她往窗外送,想到窗外都是密布著軍卒。而且都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能力並不差,萬一有人出箭太快,若若又昏頭昏腦隻顧著跟自己廝鬨,誤傷了她怎麼辦?

他站起來,拖著秦嫣就往殿室的門口走。

秦嫣當然可以很輕鬆地從他指掌中脫離出來,不過她方才已經在皮影幕燈下,飽覽了一番郎君那副又惱又羞,漲紅臉的可愛容顏。想起小時候在雲水居的時候,他也是這般不知道如何與她溝通,也是這般笨拙地將她從琉璃門簾後麵一把拽出來,然後將她拖出了雲水居。

秦嫣心中暗自好笑起來,翟容拖著、抱著她已經不是什麼生氣了,在她心目中,那就是一點點夫妻間不可對外述說的小情趣。她半推半就地讓他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