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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309 字 6個月前

空逝;

筆棄墨殘錦書斷,山無韌,魂夢稀。

徊西域,連雪峰。

恨無消息到今朝,又是一年期;

忍難見,縞素傷,

萬裡生黎悲涼意,不羨刀光厲。

千疊白骨願碎之,但求兵戈暫息之。

流光一瞬過,離愁聲聲催。

邀月問海潮,人去數年知不知?

青絲桃花麵,常念繞綠枝。

——醉裡雲山夢裡人,拋作枕邊淚。”

她越看越喜歡,郎君那個性子,在人麵前賣狠倒是熟練得很,哪裡會說這種悲戚示弱之語?如今這篇東西她可要好生收起來,以後見麵他再衝她耍凶,她就提醒他,背地裡有多軟。

閣樓上,翟容臉色發綠了。

那日酒醒之後,他掩蓋過牆壁上的字跡,就不再放在心上。上麵的文字又不曾透露什麼事情。在高昌簽署官文時,他也是改了字跡的,不會讓人發現的。這篇東西,大約隻有若若才能看懂吧?

如今看起來,有點,太……肉麻……了……

一種被強行%e8%a3%b8/奔的感覺襲上心頭。從容狠辣的翟容,此刻卻感到一陣陣牙酸,臉色越來越綠。很想……很想找個案角一頭碰死。

——這麼肉麻的句子……這、這、這,也太丟人了!

第165章 影戲

敦煌桐子街又迎來了新的黎明。

這種夜生活繁華的地方, 清早總是顯得特彆安靜,翟容感到有人進了自己的屋子,勉強睜開眼睛, 看了看麵前的白衣人:“老柯?”

柯白岑撩開衣衫下擺, 坐上他的矮床,憂心忡忡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幾位老先生得出結論了。”

“嗯。”

“你中毒了。”

翟容心中一沉, 柯白岑旋即安慰道:“毒中得不深。隻是你先前受傷加之散功,體質被損毀了不少, 這毒會讓你好起來變得很緩慢。”

翟容皺眉:“你的意思是, 我這麼半死不活的, 還要捱很多日子?”

柯白岑搖頭:“說不上來,說不定論年計數。”

翟容閉上眼睛:“我知道了。”

柯白岑道:“是不是在高昌中的毒?我知道西域想刺殺高昌駙馬的人很多,你是否因此著了道?最好能查出是什麼毒, 說不定找到了合適的藥物,你能痊愈起來快一些。”

翟容依然閉著眼睛,沒說什麼。身在高昌,自己做了些什麼事情, 自己當然清楚,時時刻刻行差踏錯就會被人刺殺,他也明白這件事情。這五年, 他隻要以張定和的身份行事,沒有一刻不小心的。下毒?外人根本下不到他麵前來。就算是宮中的人下毒,他也防得甚是小心。

能夠讓他中毒的時候,隻有一段時間。

那就是他剛剛進入高昌, 那時候師叔、兄長、若若都戰死,獨留自己在人間。萬念俱灰之下隻想回到師門去休養,不知為何,聖上偏要令他接受高昌國的任務。而且高昌駙馬張定和也是對他動之以情,苦言哀求。就這樣,他傷得七死八活地還要踏入高昌,那段時間是他最昏聵的時候。

翟容疑惑了:要殺他的人,難道是……

那殺了他之後,高昌會走向何方呢?如今的高昌富足而平穩,若是好好經營,可以成為西域地帶上一顆明珠。那人殺了他,會引起怎樣的崩塌?十數萬高昌人的性命會如何?西域道上依附高昌國的數十萬邦國和部落,又會引起怎樣的彼此傾軋?翟容扶著自己的太陽%e7%a9%b4,慢慢揉著。

不行!他得儘快回高昌。

在高昌五年,他是親眼看著這個國家有著強大的政治和經濟潛力。那裡的人們,完全可以安居樂業、避免戰禍。他們,不應該再因為某些人的私心險惡,而失去原有的家園。

他得回去,再護送他們一程。

午後,桐子街的燈火尚未蘇醒,一隊不起眼的人馬悄悄離開了桐子街。走入羅淄官道,出了敦煌城。

……

……

自從在鸞雲殿的小紅閣中,與翟容會麵之後,秦嫣非常愉悅。

她回到處月部落,順順心心得過了一陣子舒服日子。除了等待巨尊尼的消息,她已經清閒得無事可乾了。

而且鹿荻似乎也不太需要她出手,她如今跟郅彆勾搭成奸。郅彆是個作戰很有天賦的人,在他年少時候,就能帶著幾個小兄弟,包抄偷襲石/國使者的馬車隊,並且乾淨利落地全部殲滅,便可見一斑了。

他雖然不像秦嫣能夠有陣師之能,但是陣師真正的作用在於能夠以弱勝強。若整個部落兵強馬壯,一般將才也足以應付大漠的戰事。這個月,郅彆在鹿荻的幫助下,帶著整個貫郢部族,正式歸順了處月部落。鹿荻也正式有了屬於自己部族的將領。

秦嫣抱著雪奴,坐在草場側麵的一帶木柵欄上,已經悠閒得像個養著寵物的貴婦了。

馬蹄陣陣,是鹿荻帶著一彪人馬,騎著快馬路過此處。她看到秦嫣坐在那裡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不由停下戰馬:“娜慕絲,你在乾什麼?

秦嫣捋著雪奴的白色短毛,眯著眼睛道:“曬太陽啊。”

鹿荻一臉嫌棄地看著她。

雪奴是一隻巨型獒犬,這幾個月飛速長高。年歲不大,已經沉重到普通人都抱不起來了。娜慕絲因它的品種不錯,先前也是努力將它往猛獸的方向進行了很嚴格的訓練。甚至有段時間,因為哲荻喜歡抱尚幼小的雪奴,娜慕絲當時還很龜毛地特地將雪奴從哲荻身邊帶走,帶去天山深處好一頓訓練。

如今可好,她自己每日軟綿綿地抱著雪奴,坐在舒服的地方,一臉懶惰地靠著。

鹿荻湊近她:“你怎麼了?發春了還是發昏了?”

“是啊,”秦嫣摸著雪奴的蓬鬆拳毛,大言不慚地接受了鹿荻的指責,“我家郎君上次救霍勒大師的時候,你也見過,是不是生得很俊?”

“俊你個頭啊?人帶著麵甲,我哪裡看得出長相呢?”鹿荻從她的手上,看到她手底下的雪奴,看得撇嘴撇到了耳朵岔子上:“練兵千日,廢兵隻要幾天啊。”

秦嫣笑。

鹿荻道:“唉,又要多養一個廢物!鹿荻我真是命苦啊……”說著,揚鞭而去。

廢物?秦嫣聽到這兩個字,心裡可不同意。

她可不是什麼廢物。彆看她不參與部族的練兵,但是她在動彆的腦筋啊。如今部落蒸蒸日上,什麼都好,就是……錢帛很不夠用。

買兵器、盔甲、士兵供養,都是要花錢的。雖則他們連連勝仗,獲取的財物也不少,但是總體而言還是一個新有起色的部落,依然捉襟見肘。秦嫣這兩日都在謀劃,給處月部落去搞些錢財來。

上一回為了購買下翟容那全套字帖,生生被訛去了五顆大寶石,這些寶石若換成錢帛,可以充不少軍需的。秦嫣對此還是挺內疚的。為此,她想要將功補過。她得為處月部落再搞到一筆錢。

上哪兒搞?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高昌啊!

上一回進王宮,她就看到整座高昌明成宮中奢華物品,炫目繽紛、目不暇接。如果她憑借高深武功,潛入他們的庫房,偷個幾件回來……哈!那不就又發了一筆小小橫財嗎?

如果“一不小心”被郎君捉住?

——那豈不是更好?她笑。

秦嫣一拍雪奴狗%e8%87%80,讓它從柵欄上跳下來。雪奴身子沉重,咚的一聲砸在草地上。她站起來,拍去身上的狗毛,對雪奴打個呼哨:“回部落,我準備準備,今晚就出發。”

秦嫣一個人輕騎獨行,沒幾日就來到了高昌地界。

上一回跟鹿荻進去是從大門丹陽門進入的。此番她繞到背後,想從背麵的後花園去看看。

以她的身法,當暮色稍起之時,便能避開越過那些鐵甲高昌護衛。方入夜,她從樹梢和牆麵上,非常輕鬆地翻身進入了高昌的後花園。她先去高昌幾個大殿附近轉了一圈,發現那裡戒備森嚴,即使如她也很容易被他們稠密的巡視所發現。看來高昌國經過了十幾年前的那場宮變之後,對於如何防範內患很是有一番心得。

她想,自己隻不過是來做梁上君子的,也不用去他們禁宮重地。

她隻要找何處有拿得動的大塊珠寶與黃金,帶一些回去便是了。她退出鸞雲殿、鳳嘉殿那些軍卒環繞的地方,走到了一個小側殿邊。裡麵絲竹悠悠,不時傳來一陣陣輕輕的語笑喧嘩。秦嫣聽出裡麵應該是在飲宴,飲宴處不知郎君會不會在?先去瞄一眼。

她潛入側殿。

這座側殿旁邊,帶著一大片紫竹林。暮色殷殷,翠竹深深。秦嫣手指攀上一支翠竹,風過她的身子。她在竹葉片片飛舞、竹枝隨風顫動中,禦風而起落翻飛,穿行於竹林間。

不過片刻,暮色越發深黑,眼前卻漸漸明亮。

她如一隻輕盈的雀兒,停留在一根纖細的竹枝上,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了。

一麵臨水的河岸邊,搭起一個朱欄玉階的台子。台子上方,以青綠色的紗幔做成兩尺寬的巨大綠竹剪影,層層疊疊交合在樓台上空。仿佛無儘竹林延伸至遠方。不同層次裡還點著不少搖曳的燭火,將那片人工紗幔搭建而成的竹林,顯得夢幻一般令人著迷。

無數蒙紗小燭台,整齊地從河岸邊一直延伸到綠竹紗幔籠罩下的玉台。台上朱欄後,有一個蓮台床榻。

眾多小燭台簇擁著這個高榻,幾乎將那白玉照成半透明,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許多穿著長衫寬襦的男子站在河岸這一邊,看著遠處這個白玉台。台上側臥著一名身著白絹裙的少年。

秦嫣是跟著長清哥哥讀過書的,知道這是他們在看“河合戲”,通常是貴族中的俊美男子所演繹的魏晉故事。

這一出叫做“白絹題字”。

這位躺在玉蓮台上的人,扮演的是東晉時期名叫羊欣的一位美少年。數百年前的一個夏日午後,這位少年在竹林陰裡午睡。適逢書法家王獻之踩屐而來,見少年朦朧入睡的姿態,意氣橫陳;那白絹衣裙隨著他的身骨起轉宛約,不禁意興大起,取出筆墨在羊欣的白絹裙上,即興寫上了瀟灑俊逸的書法。

秦嫣聽到遠遠傳來一陣清脆悠閒的木屐聲。

少頃,深深竹林下,現出一個身影來。此人身材高挑,烏黑的頭發在頭頂上隨意挽成一個髻,插著一根流雲玉簪。一身淺色寬衫穿得灑脫自在。他仿佛喝了一點酒似的,走到熟睡的“羊欣”麵前。取出手邊的筆墨,提筆就向那位扮演羊欣的美少年身上,揮毫潑墨起來。

河岸這邊的高昌貴族們,均隨著旁邊的古琴、搖竹的聲響,看得搖頭晃腦,讚賞不已:無論是扮演羊欣的恬靜熟睡美少年,還是那位扮演書法家王獻之的駙馬,在那層層青綠色的翠竹紗幔襯托下,萬點燭火的烘托中,都美得仿佛上天無意中,留在人間的一段海市蜃樓。

隨著那支修長墨筆的不斷揮動,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