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與她對戰,發現對方造詣居然不低。
石越湖和關客鷺配合崔瑾之的水下箭法,將秦嫣這邊的通道封得死死的。
石越湖和關客鷺是修道之人,除了巨尊尼以外,並不想將劍尖指向普通人。隻因翟容堅持,他們隻得聽命。誰知那個女人以一人之身,居然跟他們有來有往地鬥個平手,三個年輕人互使眼色,越發用心應對。
秦嫣調動著紅蓮力量,讓自己能夠更加適應在水下的行動。心道,難怪方才他們可以一下將自己壓製在冰棱柱下。原來這波人,是中原江湖和大唐軍方,年青一代能夠將“歸海一濤”發揮最好的武者。而且,還要再加一個星芒聖教訓練出來的頂級陣師。施搖光當年反出星芒教已經很意外了,不知道如今是不是跟紀傾玦有了蓮通藕合之意?
翟容也在對著她看。
儘管他和這位處月王妃也有過幾次見麵。但是,除了竺勒湖邊,其他都是在非常遙遠的地方掃到一眼而已。而竺勒湖邊,他隻是發現她有時候傻乎乎的神態跟若若十分相似。對於女子的長相,他沒有道理去盯著彆人仔細分辨。高昌街頭的馬車中,他更隻是聽見她與步陸孤鹿荻交談時候,猜出了她的身份,兩人連照麵都不曾打。
此刻,雙方對峙,他反而有了足夠的餘地去打量她。
她雖則牢牢以麵紗裹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麵,可是那柔紗被水流推得緊緊貼住了她的麵頰。他能夠看到,她的下巴特彆尖俏,仿佛他三根手指就能穩穩捏住。更要命的是,她的一雙眼睛盯著他。湖底光線暗淡,她的藍眸被遮得半點幽藍都看不見,她在水底無聲地望著他。那種既驚且喜的神態,顯然她認得他、因見到他,而內心正在波瀾狂湧。
若若?
真的是若若嗎?
翟容有些不相信,畢竟站在岸上的時候,她那雙藍眸太過炫目。
翟容揮動手臂,示意施搖光指揮眾人上前,將對方壓製住。不管是不是若若,他得跟她動手較量一番,她身上的武功會告訴他真相的。
七年前的香積寺裡,她最初的輕功是他教的;他和若若在五年前深入星芒聖教的天山之戰時,時常配合作戰。秦將軍的軍營中,她的錯裂手,是在他的協助下才能完全發揮作用……哪怕長相可以改變,翟容同為練武之人,知道,最初烙印在身體裡的能力,在極限壓力下,還是會將一個人的武功路數徹底壓榨出來的。
秦嫣覺得,身邊頓時壓力加重了。
他們六個人無情地追著她一通連番打壓,施搖光在旁側以水下波笛,不住指揮著。秦嫣哪裡經曆過水戰?“歸海一濤”陣法出自北海門,洪遠孤日日觀潮所得,在水中自然神威更顯。
秦嫣被他們追得上天入地。滿湖冰室殘骸被雙方一段段撞碎,淡藍、雪白的冰屑碎晶,夾雜著水沫、氣泡在戰團之中炸裂開來,翻滾出道道迫人的暗浪。
翟容看著她左支右拙,心頭不覺一慌。
他發現,在水底的地方,娜慕絲因不熟悉此處的地形,非常被動。而水麵下沒有空氣,很容易就窒息而死。他還不曾嘗試出她的師承來曆,不能讓她窒息,萬一誤傷的是若若怎麼辦?
他又稍稍暗示指揮陣勢的施搖光,將陣型弄得鬆一些。施搖光和紀傾玦都被他搞蒙了,一會兒要窮追猛打的人是他;一會兒要放對方一條路的人又是他……搞什麼?關客鷺和崔瑾之他們則正在興頭上,他們的陣法一直能困住的隻有巨尊尼,尋常人居然也能支撐那麼久,還是在水底,怎麼也得好好切磋一番。
施搖光尚未將空隙打開,忽然,隻覺得一道白光從自己身側,如同刀子一般掠過,刮得她的麵頰一陣陣火辣辣地疼。那個波斯女人貼著她的身子,一腳蹬在一片冰室廢墟上,整個人如同紫色流星一般,從她側麵擦身而過了。施搖光愣住了:怎麼會……怎麼會從這裡逃出去?
這裡分明沒有罅隙啊?這裡是她和小紀共同封堵之處,儘管翟容下了命令讓他們分開,但她和小紀尚未進行執行。為何……為何……這個女人能從這裡逃出去?
五年來,隨著同伴們的一個個戰死,施搖光一直在努力完善陣型。每一次她麵對巨尊尼衝破陣勢,又犧牲一個人的時候,都會對自己說,是這些身軀龐大的怪物太可怕。
可是,為何這個女人也可以脫逃?!挫敗感無可抗拒地從內心深處泛起,她的水下波笛也淩亂了。
她正在心中一團混亂時,水波推動,翟容從他們身側鑽上來。施搖光看見他的目光也尾隨著那名波斯女人,他的臉上是一種複雜的表情。
看著紫色的裙衫在蔚藍色的冰湖中迅速遠離,施搖光有些遲鈍了。還是翟容反應快,攆著秦嫣的背影就追了過去,順便拽了一把施搖光,讓她從挫敗的情緒中清醒過來。紀傾玦等人也都一起向湖麵追去。
翟容一邊尾隨著秦嫣而去,一邊指揮著眾人,趕緊將陣勢維持住。
這一回,秦嫣總算是將頭探出了湖水。
一大口新鮮冰冽的空氣,將她灌得渾身舒服。她手支在滑溜溜的冰麵上,一下子鑽出了湖水。一陣白霧騰起,她以內力將滿身裙衫逼得飄動起來。等她提著頭顱,站到冰麵上的時候,身上已經衣物都乾透了。她趕緊整理了一番頭上的發飾,用雙手將長發攏出自以為好看的發型。這二十多日在天山各處尋找巨尊尼和郎君的蹤影,她又忘記打扮自己了!
太傷心了,居然又忘記打扮自己了……秦嫣真是呼天搶地都無可奈何。
每一次都在他麵前弄得那般挫,不知道這種運氣什麼時候才能夠修正過來。她低頭看看自己,沒有好看的衣衫,可是有好身材啊。她將雙手放在%e8%83%b8`前,打算將衣領扯開一些,露出自己細直的脖頸和優美的鎖骨。後麵一陣巨響,她的腳下猛烈晃了起來。
秦嫣急忙回頭,手中一亂,衣領都被扯破了,露出小半個肩頭。她可顧不上這片衣襟了。無比驚駭地看到翟容帶著其餘五個人,從水底仿佛騰起一片炸雷似的,帶著無數水花,躍上她站立的浮冰。不由分說,就以“歸海一濤”陣法向她撲來。
彆看他們氣勢洶洶,其實一旦到了岸上,秦嫣可就不怕了。
她的頭輕輕下壓,眼神犀利地鎖定在他們六個人的陣法之中。
不就是歸海一濤陣嗎?
她曾經在翟家彆府跟著師父一點一點細摳過這個陣法,得到了洪遠孤的真傳;小冰湖邊,她親眼目睹過武學修行們以歸海一濤陣,擊敗全盛時期的巨尊尼,師父還在戰後跟她逐一拆招,詳細講解;她從天疏潭出來之後,就在處月部落遇上霍勒大師。這些日子一直在跟他學習陣師。為了能夠在時羅漫山的戰鬥中獲得勝利,她也曾經將師父洪遠孤研創的“歸海一濤”陣法跟霍勒大師參研過。霍勒大師十分感興趣,年輕的時候,他嘗試過以琵琶這種音域比較靈活的樂曲,指揮過小型陣法。雖然不能用於處月部落的軍隊訓練中,但是兩個人沒一起少研究過。
秦嫣一雙藍眸將對方六個人的起落動靜,看得纖毫畢現。
風起、水湧、浪打、濤儘!
這六個人與當年小冰湖中十六名武學修行所展示的陣法,實在差之千裡。
秦嫣開始在他們的陣中,翻騰跳躍,雖則看著好幾次都是十分危險的,但是,她都能夠從容避過。雙方從浮冰上,一次又一次地躍起、追擊,來到了湖岸邊。
湖岸上正是隆冬積雪厚實的時候,厚達一尺有餘的皚皚白雪,壓蓋在星光聖地殘存的地麵建築上,仿佛一座座連綿的冰砌宮城。
秦嫣與他們且戰且退,也被對方的圍擊引起了好鬥的性子。她狂奔出半裡地,對方死死咬著她。她猛地一個轉身,腳下帶起一大片積雪,雪塊激散如雪霧,在六人前方,噴薄而起,化成一道五尺多高的雪牆。
六個人發現她的身影兀然消失在了雪牆之後,都加快速度猛撞在雪霧中,破雪牆而出。
與此同時,秦嫣已經轉過身了,她逆向而行跟他們同時穿破雪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高高立起的雪牆,陽光下白得耀目。
雙方人馬都衣衫獵獵,一抹濃黑一道煙紫,宛如兩把迎麵交錯的鋼刀,在潵雪紛飛中錯肩而過……
他們身後,雪牆很快重新灑落在地麵上,在平整的積雪地麵上,化作一道丘陵。雙方同時落地,相背而立,距離已經在五丈開外!
翟容隻覺得由身到心,仿佛被一把冰冷的劍體貫穿:是若若,真的是若若……能夠擊穿“歸海一濤”陣的銅牆鐵壁者,除了得到過師叔洪遠孤親傳,天下還有誰能做到?
他作為這個戰陣的改進者和使用者,很清楚自己手下的這些人,他們與當年那些武學修行前輩之間的差距。
他知道他們在使用的“歸海一濤”陣法,距離當年洪遠孤師叔的陣法,有著多少空隙和破綻……可是,他們這些人的武功不能跟武學修行前輩們相比,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為了剿除巨尊尼,死在這些破綻中。
翟容的眼眸之中,漸漸發酸。身為男人,他當然不能讓人見到他的淚光,他低下頭,後悔自己沒有戴麵甲,不曾包裹遮麵的麻布,如今連淚水都無法遮蓋。
“小黑!”施搖光忽然不管不顧地衝向秦嫣,秦嫣看著她是要自己手裡的頭顱,她和他們也折騰了一番了,怕真將他們都氣壞了,連忙將東西遞還給她。施搖光抱住頭顱,目光似乎要將秦嫣射出洞來。
方才秦嫣第二次穿透陣法破綻,施搖光終於看清楚了。她所破開的地方,正是方才他們結陣擊殺巨尊尼時候,意外讓那個名叫小黑的年輕人身亡之處。小黑,還有以前的虎牙……還有很多很多人的戰死,都是這麼不敵而亡的。施搖光是他們之中的陣師,對這個情形自然是更加了解。
施搖光說:“處月王妃,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她摸一把淚水:“幫我們一起殺巨尊尼?”
秦嫣張了兩次嘴,她最想說的話,是對翟容說,她是若若。
可是,施搖光要她幫他們去殺巨尊尼?她肯定願意啊。她瞄了一眼翟容,翟容皺著眉頭,盯著她的眼神裡,全是惡狠狠的味道。她想起在沐雨山莊裡,他將她用鎖鏈捆綁時候的情形。那時候當然算是一個情趣,可是,如果知道她是若若,會不會真的綁得她沒法參與他們的行動呢?
秦嫣猶豫著,說道:“我……我……”
“夠了!”翟容爆發了,她不必說,他就能夠猜出若若會說什麼。七年前,她趴在翟家彆府的地板上說,“我要去救長清哥哥!”……五年前,她坐在沐雨山莊的風雷聲中說,“我願意做身餌!”
“我願意……”
“我願意……”
那一聲聲稚嫩少女的嗓音在他耳邊回蕩,然後呢?她一次次陷入困境,一次次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