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容的心間浮上了一層澀意,將他的%e8%83%b8口滿滿充盈。她的雙腳踏在金黃色的落葉上,她烏黑的秀發上落著一片胡楊葉,最要命的是,她抬起眼睛,雙?唇微張詢問他的樣子……那傻乎乎的神態,幾乎跟若若如出一轍!
那一年陌桑湖邊,若若的鞋子被踩丟了,他到湖邊去替她找鞋子,結果空手而歸。若若站在一塊大白石上,也是這般傻乎乎地微張著嘴,滿臉期盼地望著他……蔡玉班那隻名叫“虎頭”的小土狗,跟眼前這頭白色獒犬一般,盤繞在若若的腳邊……桃花花瓣如小雨落下,她的一雙小腳潔白如雲……
在樹林另一處與娜慕絲見麵時,她站在高處,翟容隻覺得她很高挑,並沒有異樣的感覺。此刻,她站在馬下,那尖尖的下巴,粉紅色的唇瓣……
翟容幾乎有了眩暈的感覺,抿緊了雙?唇,讓自己不要亂了心性。
他閉了一下眼睛,將這胡女的臉麵、雙腳從自己麵前趕開。
提醒自己,若若已經沒了……他不能隨便看見一個女人,就覺得像若若……
他從山崖下撿回人骨之後,因骨骼已碎,他去青陽殿找柯白岑的師祖青牛道祖起壇做“詢骨術”。青牛道長不願意,後來柯白岑陪他一起在師祖的道房前跪了三天三夜,道祖心疼自己最喜歡的徒孫柯白岑,才勉強同意為他詢骨。
詢骨之術是可以召喚亡魂,重現死者臨死的情景。
翟容在青陽殿的嫋嫋青煙中,看到模糊的馬蹄影子一陣陣亂踏。他渾身顫唞,仿佛那些沉重的蹄子踢在自己身上一般。頓時昏死過去。
回到長安以後,承啟閣給他送回了平安。後來他將平安一直帶在身邊,想著若若一直希望好好養著平安,他就替她做了罷。在高昌寂寞的時候,他就教平安說話。
平安說的第一句話是,“阿娘……沒了。”這是長清當時施救無望,讓平安將她送入絕寒冰霧時說的話。
這句話,讓翟容心底結起了一塊冰。
其實這些年,赫連城城他們也很關心他,四處給他尋覓跟若若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姑娘,讓他納了做侍妾,轉一轉他的性情。光楊召手裡就屯了兩個。他們越是勸慰他重新開始,翟容就越反感。
長得像一點,就是若若了嗎?他統統強硬地拒絕了。
眼前這個女人再像,那雙眼睛沒法讓他自欺欺人。
秦嫣見他遲遲沒有說話,笑了起來,用圖桑語問道:“這位大人到底有何貴乾?”
當她笑起來的時候,翟容那種“若若複生”的幻覺就消失了——若若是個不會笑,滿臉僵硬的姑娘。如果她能夠活下來,如果她能夠長大,也許有一天她會笑,而且會對著他笑……
翟容盯著她那雙寶藍色的眼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姑娘的靴子呢?”
“關你什麼事?”
“我不與沒穿靴子的人說話。”翟容道。
秦嫣越發驚異,不穿靴子的確禮數不周,問題是……她雙手一攤,道:“可是,我並不想跟你說話啊。”
翟容被她嗆到了。
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資格去要求一個素昧平生的胡女。但是,誰教她長了一雙跟若若一般的腳!不能管也得管一下。他冷哼:“你是處月部落的蘇尼。”
“對啊,如何?”秦嫣莫名其妙地叉起胳膊。
翟容道:“你可知道,為何處月部落會被葛薩部和處羅部圍攻?”
“他們要搶金娑草場。”
“他們搶了金娑草場作甚?”
“放牧。”秦嫣發現自己被他繞進去了,為何要乖乖回答這個男人的問話,“你是什麼人,我們做什麼與你何乾?”
翟容手指抓著馬韁繩,在手指中捏轉:“他們要你們的金娑草場是為了蓄養大批馬群,如今西圖桑數度換大可汗,局勢十分不穩定。連你們處月部要被人吞並也無人可以說一句公道話。在這樣戰火即將燎燒頭頂的時刻,多養馬匹既能充擴部落財富,也能培養更多的騎兵,你說是也不是?”
“就算是,關你何事?”
翟容不理會娜慕絲的滿臉冷漠,繼續道:“而你們處月部空占了金娑草場卻不好生利用,主要因兩年前的雪災讓你部的財產損失巨大,無力承擔養馬畜的財力。是也不是?”
“……”秦嫣沉%e5%90%9f了一下,此人居然對她們一個小部落如此關注,實在詭異。她諷刺道,“那麼,你是打算給我們錢買牲畜?”
翟容從馬背上取下一個六斤來重的皮囊:“這裡是兩千薩珊銀幣,我受人之托給你們處月部落重整山河,你要不要?”
“?!”秦嫣看著那沉甸甸一大包,臉上十分驚訝,心裡卻不住顫唞。鹿荻不知道為了錢感歎過多少次了,為了重整部落她將自己少年時候偷雞摸狗弄來的金銀珠寶都賣了。二千銀幣簡直太……太好了!
秦嫣瞪大眼睛:“這裡麵當真是銀幣?”
翟容將皮囊的口打開,抓了一把給她看。
銀光燦爛的色澤立時讓秦嫣紅了眼,她深深呼吸了幾下:“這麼多?”也顧不上對方是不是陷阱了,滿臉堆起笑容:“那大人,請問你如何稱呼要我們做什麼?我們處月部落不能平白拿人東西。”
翟容看著她瞬間變得一臉諂%e5%aa%9a,笑得跟那隻白狗似的。又覺得不舒服起來。冷冷道:“將鞋子穿起來!以後,”他肅然道,“不許光著腳站在任何男人麵前!”
“咦?”秦嫣扶一扶額:這是什麼奇怪要求?立時反應過來,連忙快步走到晾著靴子之處,一踏將靴子套上自己的雙腳,歪頭問翟容:“這般,可以了嗎?”
翟容看著她那酷肖若若的下巴和嘴唇,說:“還有,你以後用麵紗將下半張臉都遮起來!”
秦嫣滿腹疑問,顧不上什麼,掏出麵巾,手腳迅捷地紮在臉上:“我可以拿錢了嗎?”
幽若雲帶著手下完成了湖邊對父親和慧徹僧的祭奠之禮,看著眼前這一幕,忍不住問道:“旋日大哥,你認識……認識這位姑娘?”
翟容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扭曲病態的心思,見幽若雲等人逐漸圍攏,將手中的皮囊丟在秦嫣腳邊,拉轉馬頭迅速離開了竺勒湖。幽若雲細看了看秦嫣,帶著手下從她麵前呼啦啦追隨翟容而去。她問道:“旋日大哥,你為何會帶著那般多的錢幣?”
翟容準備這些錢,是待幽若雲複仇完畢,安置她與那些兄弟們的。誰教她叫“幽若雲”呢,他得讓他們後半輩子都有些保障。當年,若若曾在翟府杏香園的小屋中,雙手合十跟他說過:慧徹僧隻希望幽若雲可以過上平靜的生活。
他想待若若好,可是已經沒機會了。隻要若若說過的話,他都要幫她達成。
此刻,他卻將這一大筆錢莫名其妙給了那胡女。他道:“那些銀幣本要派彆的用處,先挪給她們部落了。”過後讓聶司河大哥再去一趟木設欄山穀裡,給幽若雲送錢幣就是了。
幽若雲跟他也不是很熟,因他襄助自己複仇成功,內心視他如恩公。當下也就不多說什麼,跟著翟容離開了竺勒湖。
秦嫣一個人站在黃葉飄零的胡楊樹林下,震驚不已地看著落在自己足下的錢囊,完全不敢相信這是一件真實之事。待到黃葉落得腳下厚了一層,她方轉身拗了枝彎曲的胡楊樹枝,小心翼翼地將囊袋挑開,確認裡麵的確隻是銀幣,沒有毒蟲,不是陷阱,這才放下心來。
“真是怪人。”秦嫣坐下來,手伸進皮囊去掏出滿滿一大把銀幣。這在西域可是特彆好的流通貨啊。她撓了撓下巴,看著那個奇怪男人背影消失的地方。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秦嫣仔仔細細翻著那包銀幣,盤腿坐下數起數目來,果然貨真價實一點不打折扣。她拎起囊袋對雪奴笑道:“雪奴,走,回處月部落去!看看鹿荻會有多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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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賀函
“你賣身了?”鹿荻支著兩條長腿, 坐在秦嫣對麵的羊毛褥氈毯上,翻著銀幣,“不對啊, 你賣身也值不了那麼多。”
“你才賣身了呢。”秦嫣手指翻動, 十指靈巧將銀幣整齊地碼好,說道, “那個男人很奇怪,他讓我穿起靴子, 帶起麵紗, 就將銀幣給我了。”
鹿荻羨慕地看著她靈活的手指, 疑惑問她:“穿靴子?難道不應當是讓你脫了中衣,才給你錢嗎?”
“說的什麼話!”秦嫣惱羞成怒,“這也是一個堂堂部落汗王可以說出來的嗎?”
鹿荻笑了起來, 開始著手清點那些銀幣。她點起錢幣來十分忘我。不再跟秦嫣說話了。
秦嫣玩著兩個銀幣,說:“錢如今我是拿回來了,你可好好想想,那男人行止如此怪異, 對部落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鹿荻思索半日也說不上有什麼不好,隻是那男人的行為實在令人費解。她憑著女子的直覺猜測著:“他打算做你的夫君?所以不讓你露出手足臉麵給旁人看?”秦嫣嗤笑:“有這般給了錢,又不要我負責的夫君, 我要一百個也是不厭的。”
“你就想得美吧。”鹿荻將錢小心攏入錢匣中,道,“這錢來路不明……如今你的清白真是……”秦嫣一個巴掌拍在她的麵前:“我是清白的!”
“銀幣散了!一個就多少布帛呢!”鹿荻護著銀幣,挑著嘴角:“我們先去買些馬來, 金娑草場的確該添些牛馬了。還有,再去添點零食小吃,大家沒事磕磕瓜子,省得黑頭和胖魚每天掏鳥鑽洞,帶得哲荻跟個土撥鼠似的。”秦嫣笑%e5%90%9f%e5%90%9f地收回手掌,這些日子跟著步陸孤鹿荻一起摸打滾爬,兩個姑娘彼此之間有著互相的敬重和欣賞,她是很喜歡鹿荻的。
秦嫣一直希望有個手帕交的好朋友,先前在敦煌之時曾經想著跟絲蕊做個朋友。可惜絲蕊太命苦,幾次都遇到不順。上一回她去敦煌,絲蕊已經離開玉鸞班了,不知去了何處。
不過秦嫣不曾點穿鹿荻的女子身份,她知道她為了保護部落小心翼翼護著自己女兒身的這個秘密,她不會主動去戳穿她。
不遠處的草地上,黑頭和胖魚一邊看護著哲荻在草地上跟一群羊羔玩耍,一邊閒來聊天。兩個人最近手頭都又乾又緊,連瓜子都磕不起了。黑頭道:“我說胖魚,你覺得我們汗王是不是看上蘇尼了?”
胖魚笑道:“我們蘇尼人美武功好,還是個公主。汗王看上也是理所當然的。”
黑頭道:“那你我可要好好從旁協助一番。”
胖魚道:“他們兩個還需要你我的協助,我看仙女早就對我們汗王有意思了。”
黑頭激動:“是啊,仙女沒事就跟我家汗王在一處,明明她應該跟桑遲大人關係更好一些才對啊。”
胖魚道:“你看看,蘇尼大人一回到部落裡,誰也不搭理,直接跟我家汗王躲在了氈包之中。你說說,他們在乾什麼?”
“小彆勝新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