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頁(1 / 1)

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301 字 6個月前

,沒有動,任她抱著自己的手臂。秦嫣將臉貼在他的肩膀上。

帳篷外能夠聽到篝火燃燒的呼呼聲,士兵們走動的戰靴聲,兵刃杵地的重擊聲……軍營裡的一切,讓秦嫣緊張了多日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

這一路上,他們輾轉風雪之中,行走在天山東麓起伏蒼莽的大山之中。

秦嫣很小的時候,為了完成星芒教的任務,都要一個人如此長途步行。那時候她總是一個人在雪水泥漿中跋涉,一個人躲在避風雪的寒冷石壁下休息,一個人趟過冰河避讓冰窟窿……而來秦都督軍隊的這一路上,風雪大了,郎君會擋在身前,拉著她走;石壁下過夜,他會抱著她;走冰河他也會走在前麵,防著她一步踩錯,落入冰洞之中。

即使她很適應在天山的涉行,但也是很喜歡這種被照顧的感覺。

翟容感覺著她對自己的全心貼合,在酒宴上的醋勁也就慢慢消退下來。

她跟盧五郎之間那什麼“有證據的一見鐘情”,問若若肯定是問不出來的。她已經在他麵前回憶過無數次自己小時候的情景了,每一個能說出來的細節都跟他和盤托出了,並沒有什麼盧五郎的身影。

翟容抬抬眉毛,趕了十幾天路才追上秦都督的軍隊。十天前,完全脫離了承啟閣的保護,更是每晚擔驚受怕。今晚,至少可以將安全的事宜,交給這支軍隊暫為承擔了。

他合目休息著:證據……到底是什麼證據……翟容帶著好奇,慢慢入睡了。

第112章 證據

沙洲城, 暗青色的房屋如層層重墨,隱橫在深色的濃夜之中。屋頂上覆蓋著潔白積雪,給城池增添了一分輕盈和潔淨。

在那座神秘的承啟閣府邸之中, 大多數官員都歇息下了, 隻有幾間屋子零星亮著燈。

東首第三進屋子裡,一座七枚扶桑鳥樹形燭台上, 七支高低不同的淺黃色油蠟燭,滴落著肥厚的蠟珠, 火苗拉得有五六寸長。

燭台前的紅油髹金箔案桌前, 端坐著一高一矮兩個男子。

黑衣高挑的是翟家主, 灰色僧衣的是長清。

長清已經請了河西的大僧,為自己完成了剃度,如今頭上的短發儘數被剃去了, 越發顯得法相端莊。

兩人麵前是一盤棋局。

縱橫分布,黑白沉浮,一切金戈鐵馬、殺伐踐踏,都在無聲中結束了戰場硝煙。

翟家主擲下自己執的黑子, 長長籲出一口氣。

他身為河西密諜總頭目,在等待情報、思考布局時,下棋手談是他時常用來打發時間之事。可是, 他今日從早上一直輸到如今的深夜。

“先生棋藝之高,深不可測。”翟羽將桌麵的棋子一枚枚撿起來放在玉缽內。

長清道:“翟家主公務繁忙,沒有投入棋道而已。”長清很多個日夜,都是自己畫了棋局在沙土上, 自對自弈,將自己十五歲前在中原背過的棋譜一局局推敲琢磨,棋力自然十分過人。

兩人見夜色已深,便命仆人過來上水。

翟羽有收子複盤的習慣,一枚枚棋子撿著,有些沒想透的地方還重新放一放,看一看。

長清端著熱氣騰騰的瓷杯,說道:“翟家主,恕我直言,你心裡應當是非常反對你家二郎娶我妹子的。”

“先生如何看得出?”

“將心比心,”長清道,“天山之行,是死士之行。我若是翟家主,我也舍不得自己兄弟跟我家嫣兒有什麼瓜葛。”

“可是先生說過,不求你家妹子回,但求星芒教亡。先生能夠說出如此慷慨豪邁之語,翟某又有什麼不舍得的?”

“嫣兒不同,嫣兒已經是摩尼奴了,她沒有選擇。”長清道,“而翟家二郎,他身居輔史之位,你們高手如雲。我猜測,他應當不是這次前往天山的惟一人選。”

翟羽手中棋子輕脆地敲擊了數下,道:“如先生所言,他非但不是第一人選,當初,還是第一個被剔除的人選。”

長清問道:“你們怎麼會同意讓二郎君去?”

“他確實比旁人強。”翟羽道,“這兩年他花在西域的功夫,沒人能及他。”他說,“而且,我相信他一定做了一個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

長清注視著他。

翟羽道:“這些年,我看著我的友人、同袍,甚至是妻子,一個個從我麵前消失,深入天山之境。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跟他們任何一個人一起去。或許從大局考慮上,這是不應當的。但是我在其中受到的折磨,這些年都無法消減。”

他說話之時有著淡淡的哀痛,他也四十尚未到,卻已經鬢發前出現了縷縷銀絲。翟羽道:“如果能夠重新選擇,我希望能夠與他們在一起。”

長清沉默了。

當這個世間,自己在乎之人,一個個離開,而自己卻因為某種原因守在原地。這種生,是何等寂寞的生。

半晌,長清才道:“你何必顧左右而言它呢?這些都不是主要的原因。二郎君說服你們,應該靠的不是這些事情。”

翟羽眼角起了一道笑紋:“先生敏銳。如今他們也走遠了,我不妨直說。為了避免摩尼奴落到巨尊尼手中,增強對方的功力。這一次天山行一旦到了無法繼續之時,我們決定,不能讓星芒教徒得到摩尼奴。”

長清雙手合十,微閉雙眸:“一旦情勢危急,命護送她的人,打算親手殺了她?”

翟羽道:“宜郎說了,秦娘子是個非常多疑的姑娘,她與他相處四十二日,騙他騙到三十九日。若是換了旁人,稍微被她看出一點端倪,她做事就不會十分配合了。沒有摩尼奴的誠心配合,我們在天山的計劃會步履維艱。”他有一步棋沒想通,將兩枚棋子從玉缽中重新取出,注視著那玉潤瀅輝的光澤,“既要摩尼奴配合我們,圍剿天山深處的星芒教;又要將其在落到星芒教徒之手前,剪除掉。除了我家兄弟,沒人能夠讓秦娘子如此信任。”

屋外的積雪,不知壓塌了哪片竹枝,撲簌簌傳來輕輕的聲音。

翟羽道:“翟某與先生一樣,但求星芒教亡,不求我那兄弟活。也跟先生一樣,話雖如此說,心中是不舍得。”

長清抬手,將翟羽複盤有錯的這步棋挪正,道:“翟家二郎君打算……”

“宜郎說,大唐,不會再有機會,找到第二個摩尼奴。不信仰星芒大神,卻願意為唐國出生入死。至於他們自己,既為夫妻,生同衾死同%e7%a9%b4,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

……

伊吾的乾索山坡上,風聲如同一把粗糙的刀子磨著山石。

軍帳裡,秦嫣頭靠在翟容的肩膀上,醒了過來。

她感到翟容醒著,抬頭一看,果然翟容睜著眼:“郎君睡醒了?”

“嗯。”如今他身上真氣充沛,運功便能足夠休息了。因她喜歡挨著他入睡,所以他雖然醒了,也沒有挪動身體。

秦嫣躺在羊絨被褥中,覺得暖洋洋十分舒服,便回憶起與秦都督見麵的種種細節。忽然,她皺起眉毛:“郎君,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故意的?”

“你故意先與我成婚才來見秦都督,對不對?”秦嫣道,“你早就知道,秦十三娘是有婚約的,對方還是五姓之子。”

“……”翟容無奈,被看穿了……

他調查秦都督的時候,當然也調查到了盧直盧五郎之事。此人原先的確跟那秦家小娘子定有婚約。翟容想著,對方屬於七宗五姓的千年門閥,若秦嫣當真被認回秦家,他這個河西翟氏的逐戶之子,還未必能入長輩們的眼。到時候隻怕不知惹出多少糾纏。

“哼!”秦嫣欲翻身不理他。

“怎麼?看到盧郎君,想跟我悔婚不成?”翟容攔住她意圖背對著自己的身子,“家規第一條,你又忘記了?”

“誰跟你悔婚!就是覺得你又小氣又計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是在陌桑湖邊很信這一套?不得不防著。”

秦嫣擰他:“小氣鬼!這麼遠的事情也記得!”他說的是他們第一回在陌桑湖邊的事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翟容大笑著翻身抱住她,拍著她的後背,閉上眼睛將臉頰貼在秦嫣的發頂:“我家娘子的事情,我樁樁件件都記著。下輩子也記著。”

“討厭!”

“親一下。”

“不許用親嘴來解決問題!”

翟容問:“我們之間除了親一下,還能有什麼要解決的嗎?”

“郎君你太討厭了!”

小軍帳裡,兩個人滾得床褥都亂了……

軍帳外傳來輕輕的聲音:“輔史大人,可在?”翟容不僅麵容遮蓋,連姓名也是不公開的。除了秦都督,其他將領,都直接稱呼他官職。

翟容鬆開與秦嫣笑鬨的手,秦嫣聽出是盧五郎的聲音。

翟容坐起來問道:“請問外麵可是盧郎君?”

盧五郎道:“正是在下,有事想與大人說,大人可否借一步出來?”

秦嫣也連忙從羊絨褥被中鑽出來,翟容將兵器帶上,衣物整肅,打開軍帳門走到外麵:“盧將軍,這麼晚,有什麼事情?”

“這軍帳太狹小了,”盧五郎道,“我們去那邊說話。”

翟容道:“盧將軍稍待,等我家娘子收拾一下。”他自己是和衣而睡,不需太整理,反手將軍帳門帶上。

盧五郎微笑:“翟郎君真是伉儷情深,一時也分不得。”

翟容和秦嫣不能分開兩地,主要原因是他得護著她麵對星芒教的追殺。這支軍隊即將成為與星芒教正麵迎擊的“試劍石”。此事乃是機密,隻有秦都督知道,自然不能夠與盧五郎說細。

翟容微笑一下站在軍帳門口等秦嫣:“若若,你快一些,盧將軍在等著。”

“馬上好。”秦嫣將辮子抹平,這些日子她也是衣不解帶隨時備戰的。她將彎刀插在背後,小黑弓也背好,然後才走出軍帳。

盧五郎看了看秦嫣,見她個子不大,動作纖細利落。雖已是深夜,身上兵器都帶好,斜背著弓箭,全副武裝的模樣。笑道:“雖然目前還不能得知,秦娘子是否是我義父家的十三娘,看這情形,我倒覺得已經有三四分像了。”

翟容問道:“怎麼說?”

盧五郎伸手:“請這邊。”

翟容也回答:“好,請。”

兩個年輕男人走在前麵,秦嫣跟在他們後麵。聽著那盧五郎說起,盧家與秦家是世交,十三娘的母親就是盧氏女。因那時正逢隋唐大亂,各路軍方勢力傾軋,禮樂崩壞。高門大族的士子都盛行將自己的子侄交於軍中練習武藝,練得一身本事投入戰場贏取功名。

盧家是門閥大戶,兒子不舍得送入軍營中與那些平民弟子一起摸打滾爬、胡摔海打。而秦允安先生為知名儒將,盧直便以盧夫人族中侄兒的身份入住秦府,接受秦將軍府中武師的耳提麵命,督促學習。

秦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