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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64 字 6個月前

乎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的左手手指隨著洪遠孤的彈奏,一點點擺動著。同時目光抬起,看著翟容他們的戰局。她發現,麵前翟容他們與林朗先生他們雙方的戰鬥,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本來,翟容和聶大哥五個人是兩三分散,各自為戰的。而此時,他們五把直刀並力進退,掄刀換招之間,有了某種聯係。這使得他們招式五人如一體,連綿不絕,刀光明暗錯落,化作萬千波瀾,輪番起動。此刻,他們的氣勢與方才完全不同了,如暗海沉濤,如巨浪裂岸,如山鳴海合。

杏花如雲,被他們刀氣震得暴雨梨花一般,罡飆四射,幾位前輩被他們的合陣打得招架不得,連連後退。

秦嫣看看翟容他們的刀陣,目光重新轉回洪遠孤彈琵琶的手指。

腦中靈光出現,終於記起來翟容說起他小師叔時,曾經說過:“……以你的音律天賦,我師叔會將她當個寶的……”

翟容方才兩次加重語氣,就是要她在這位老人麵前展示自己的音律天分,以獲得他的庇護嗎?

秦嫣看著老人的麵容,他長相很普通,皮膚也很多皺紋,顯得很蒼老憔悴。目色倒是清潤的,尤其是當他掌控琵琶之時,那種大音聲人的氣韻,仿佛陳應鶴老先生也要差他數籌。

秦嫣大著膽子開口道:“前輩,請問,是您在指揮翟郎君他們嗎?”

洪遠孤看她一眼:“小姑娘,你覺得老夫是如何指揮他們的?”

秦嫣側耳聽了一陣,說:“這一陣,您是讓他們左麵加強……又變右麵了……現在是合圍……”她口中跟不上,索性將左手放在洪遠孤的檀木輪椅扶手上,隨著琵琶聲,手指在扶手上一頓搓揉。看似普通的搓揉,她卻是拿出了自己這些天學習琵琶,所掌握的最好指法。琵琶本該是右手彈奏,如今她的右手被廢,她頭腦中左右交替,以左手不斷戳畫著。

隻見她的手指,在輪椅扶手上連番點戳,一開始跟洪遠孤的琴聲還格格不入。不過半闕之後,她的節奏就漸漸跟上了老人的琵琶。

翟容讓她過來,要讓她展示自己的音律才能,如此,這位師叔就很有可能會站在她這一麵。秦嫣一旦理解了翟容的用心,便不遺餘力地在老人麵前表現了起來。

洪遠孤果然感興趣了:“你的右手伸過來,老夫幫你再正一下筋骨。”

此刻,洪遠孤已經通過琵琶聲將翟容他們的“歸海一濤”陣法推到了一定的境界,索性停下來。他拆開秦嫣自己包紮的手臂,重新替她將手臂拍正。秦嫣自己時常受傷,手法已經算是不錯了,這位老人卻似乎更加出神入化。手指在她小臂處一陣點弄,筋骨間隱約似乎都能動了。秦嫣連忙謝謝對方。

洪遠孤看著她的手:“小丫頭,你會彈琴?”

“我是蔡玉班的樂師,也是彈琵琶的。”秦嫣道,“不過跟前輩不能比。”她又補充道:“這首《歸海波》,我是隨陳應鶴老先生學習的。”她想起翟容也提起過陳應鶴先生與他師叔同為宮中音聲人,算是同過門的。

“陳應鶴?”洪遠孤微笑,“那你要稱呼老夫一聲師伯。”

秦嫣聽得他認下了這層關係,知道搭上了這一條線,立即乖巧地喊道:“師伯在上,受師侄一拜,我叫秦嫣。”

洪遠孤大笑:“我那師弟是個琵琶癡,《歸海波》這種難度的曲子不會輕易教人,想來秦姑娘一定天賦過人。”

秦嫣說:“我也是剛接觸了沒幾個月,不過蔡玉班的許散由師傅一直誇我。”她又道:“我家陳師傅在敦煌,師伯可去見過他?”

“見過了,喝過酒了。不過他老糊塗,沒跟我提起新收了你這麼乖的弟子。”洪遠孤笑著道。

秦嫣發現自己將自己與陳老先生的關係吹噓過頭了,訕訕道:“我隻是跟陳老先生學了幾天而已,沒有正式入門。”

“那,入我門如何?”洪遠孤道,“我彈琵琶,不比我師弟差。”

秦嫣驚喜道:“可以嗎?翟郎君說過,要帶我去北海門的。您是他師叔,也住在北海門嗎?我可以日日向您討教。”

洪遠孤道:“我也常住北海門。”

一老一少說著話,便放鬆了對翟容他們刀陣的督點。

洪遠孤回頭一看,翟容他們刀法又在開始散亂,皺眉道:“我這個師侄,平日裡在北海門看他似模似樣,怎的到了外麵如此疲懶,這聖人交給他練的陣法,也沒見多少長進。”手中琵琶絲弦掄如驟雨,將那歸海一濤陣法重新提綱挈領起來。翟容是陣樞,被洪遠孤提醒著,手中的刀光又恢複了方才的匹練無雙,帶著聶司河他們一路狂開雪光。

洪遠孤道:“宜郎,不能下死手。”

翟容點頭:“是!”

聶司河也道:“各位武林前輩還是知難而退吧,我們也不希望雙方結下性命之仇。”

年輕人們的好整以暇深深地激怒了濮初等人,趙海初狂叫道:“你們休想!”雙方變成了膠著戰。

洪遠孤看著翟容他們遲遲拿不下戰局,一邊彈琴指揮著後輩們,一邊對秦嫣抱怨:“他們就缺了好陣師,若能找到一個合適的陣師,幫著他們好生練習陣法,不會進步如此緩慢。”

秦嫣看著翟容他們因洪遠孤琵琶聲的指揮,而戰鬥力陡增,道:“師伯,您不是可以幫他們練習陣法嗎?”

洪遠孤搖頭道:“叫師父。”

秦嫣愣了一愣,方才洪遠孤讓她入他的門,她還以為是在開玩笑,所以還是喊的是師伯。這一下子就要改口嗎?

改就改!

她跪在地上:“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哈哈哈!”洪遠孤笑得灰發亂抖。

外界都傳他從來不收弟子,隻是拿著師叔的徒弟帶過來教一教。其實是他心係天下,沒有什麼時間來認真教徒弟。不過也收了一個,就是翟羽。翟羽在唐國身份特殊,不能公開。這個小姑娘,音律天分之出眾,能令人一眼便能看出,又是宜郎的媳婦,他收作徒弟,可以讓翟氏兄弟安穩一些,不要為了這個小姑娘鬨得結了仇。諸多原因,才讓他決定了將秦嫣視作門徒。

秦嫣則對此一無所知,隻覺得,這位洪遠孤老人似乎挺隨便的。

不過,既然他如此有能耐,今日如果能護著她和郎君過關,她是心甘情願做他徒弟的。她也答應郎君,以後要生活在北海門,到時候照顧照顧郎君的師父師叔,郎君一定會覺得,娶她特彆值得。

秦嫣問道:“師父。”

“誒!”洪遠孤發現,被一個聲音甜甜,長得杏眼櫻唇的女孩子這麼叫著,居然是一件很稱心的事情,笑眯眯應道。

秦嫣道:“你能否幫助我家郎君,將陣法再提高一些?他還想入西域滅星芒教。可是我看著他似乎還很不足。”她知道翟容以後還是要離開她的,他武功高一些,幫手強一些,她心中就安定一些。

“師父這不是在教著他?”

“您是在拿那幾位先生,給郎君他們喂招?”

“不錯,你看看,還能看出什麼門道來?”

言語來往,一老一少,已經“師父”長,“師父”短的,顯得一見如故親密無間。翟容的判斷沒有錯,洪遠孤對於秦嫣這種音律天分過人的孩子,天生就有惜才之意。

秦嫣問道:“陣師不是西域秘術嗎?為何你們中原武者也要用到陣師?”

洪遠孤發現她談吐之中,似乎對於陣師這個特殊的技能有所了解,道:“姑娘也了解陣師嗎?”

秦嫣點頭,道:“我兄長是一名胡僧,他以前被一名陣師收養過,知道如何施行陣師之法。”

“哦?”洪遠孤道,“那老夫可要跟你兄長好好切磋切磋。”

秦嫣道:“師父太客氣了,不過他已經荒廢了。隻是大概知道陣師如何修煉而已。”想起長清哥哥,擔憂之心又起,悄悄擦了擦眼淚。

洪遠孤停下琵琶,伸手拍了拍她擦眼淚的手臂,秦嫣忙含住淚珠對他道:“師伯還是給翟郎君他們指揮陣法吧。這些前輩也是知道了我星芒教徒的身份,他們還說我是‘摩尼奴’。要捉我去審問。”說起這事,她就覺得委屈,對洪遠孤道:“師伯,他們何苦如此對待我呢?我已經什麼都告訴他們了。”

洪遠孤的灰眉微微皺起,他看著小姑娘那付推心置腹的樣子,真不像欺騙人。可能用儘酷刑折磨她,她說出來的,也就那些話。他道:“就算你全部都告訴他們,他們沒有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仍然認為你有所隱瞞。”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我沒有隱瞞!”

“你覺得你是摩尼奴嗎?”洪遠孤看著她,秦嫣連忙搖頭:“我不是,我怎麼可能是?那是吃人的妖怪。我隻是普通人,我跟那傳說中的噬人惡魔有什麼關聯?”

洪遠孤道:“萬一是呢?”

秦嫣看著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知道,我們整個草字圈的人,都沒什麼表情。除了我家哥哥,高興的時候會對我微笑……”秦嫣忽然感到了一陣恐怖!草字圈來來去去的孩子,在她接觸的不下數百人,整個那麼多人,平日都是一張平板無波的臉麵……

若是這些人都站在麵前,一張張僵硬如屍的麵容……這是多麼驚悚的場麵啊……

她自小習慣了那個場景,並無覺得異常。

此刻回想起來,身上不由一陣寒戰。

洪遠孤問道:“秦姑娘,想起了什麼?”

“我……”

忽然,一道迅若鷹隼的人影,從她眼角滑過,她迅疾轉身。她有陣師之眼,從小長清哥哥就一直在訓練她。此刻她清晰看到,一道藍紫幽光的厲芒向著她旁邊而來!

這,居然是一名衝洪遠孤而來的刺客。

洪遠孤也看見了,他手中琵琶橫出,架擋這一擊。

秦嫣看著那人飆風而來,高速撲近她和師父。隻覺得後心有什麼東西,如一朵花一般在開放。

一線流光射入識海,她的頭腦瞬間變得透亮起來。

對方的身法雖然鬼魅而迅捷,可是,她覺得自己眼力的移動似乎,要更快些,活生生將對方的動作給放慢了無數層。

她覺得自己的手指在不住搏動,紮合穀種植在她身體裡的訓練,仿佛複活一般,在她手臂中不斷遊走。方才看到的那張“鬼屍”圖,在她眼前不住晃動……兩者漸漸重合……

她感覺:自己仿佛知道了,如何將對方顱骨撬開,按照那種方法……

手指哢啪哢啪發出悶響,似乎隨時可以出手。

不過,她第一次在香積寺講俗台上,因為身手暴露自己,那是在破罐子破摔;在夕照大城之下,她擂鼓暴露自己,那是頭腦比較昏聵。

如今她很理智,不至於再犯出這種低級的愚蠢事。

她握緊自己的五指,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她看得出,洪遠孤完全擋得住,她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