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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61 字 6個月前

了他的手指,因絲毫不留情麵,林朗先生的伏羲指走得再快,也已經被他削去了指尖。

一股血線噴出。

眾人的眸中都盛滿震驚的神色。

——雙方從動手到如今,因彼此師門都有些情分牽扯,始終手下留情,不曾見血。如今,竟然是翟容這個後生,率先打破顧忌,切去了林朗先生的兩枚指尖!

趙海極大怒:“孽畜!”

柯白岑是一心希望翟容與那妖女劃清界限,才出來勸說。沒想到風度翩翩的林朗先生竟然是如此卑鄙小人。事出意外,他也滿臉驚愕。看著秦嫣的手臂衣襟上的點點血紅,他緩緩後退一步,知道雙方這下不會善終了。

翟容已經將秦嫣拉回自己的身後,從林朗背信棄義將若若的手卡住那一刻起,翟容對他們這些“前輩”的尊敬之心,已經蕩然無存。他將眼前這些人,與衝雲子道長、傅言川大俠,完全分離開來。

江湖之大,有些人不過是空有名氣!

他一邊緊盯著這些江湖高手,一邊輕聲問秦嫣:“手臂斷了沒有?”

“沒有……”

“那就好。”

秦嫣的手臂已經被林朗嚴重扭傷,迅速腫脹起來。隻差一絲便會骨骼碎裂。幸而翟容出手淩厲,對方才沒有來得及斷到她的手骨。

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翟容,這一刀,他是將自己與他一起劃在了中原武林之外了吧?

她不怕疼,紮合穀斷骨之痛她嘗過,不過如此。

她隻是很擔心郎君。

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又苦又鹹地落到她的唇角。她不該讓他如此為難,如此擔憂。

翟容事已至此,也就沒什麼“為難”和“擔憂”了。

他的臉上很穩定,如同他握在手中的直刀。若若是他的家人,是他的一畝三分地。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動她。

若若是星芒教徒怎麼了?是摩尼奴又如何?他們這些捕風捉影、毫無根由的消息和揣測,難道及得上他與她的生死相依嗎?他隻認,夕照城密道黑暗中,那雙抱著他給他溫暖的手臂!

濮初逼上一步:“翟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個妖女有多可疑,你自己看不出來?”

“我清楚我在乾什麼。”翟容的下顎微微抬起,黑色的眼眸裡閃出桀驁不馴的神色。

——他一點也不否認,若若身上絕對有疑點。她的武功,她的際遇,都有諸多語焉不詳之處。可是,這會改變他此刻的選擇嗎?

當然不會。

他口氣中嘲諷味道甚濃:“就算若若是個妖女又如何?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前輩們沒見過‘護短’兩個字如何寫嗎?今日,我好生寫給你們看看!”

“你!”那幾名江湖前輩,臉上露出憤懣的神色。明世僧合上眼簾。誰也沒想到,翟容會如此強硬而不明事理。

翟容專注著握刀:“還有,柯道長,你我的交情。從今往後,一刀兩斷了。”他的聲音裡,一絲怒氣也沒有,隻是平靜地敘述了這個事實。他將秦嫣輕輕一推:“若若,讓開一些,彆妨礙你夫君殺人。”

柯白岑一雙清目垂了下去,鬢角旁的兩縷仙髯隨風亂搖,一如他茫亂的心緒。

林朗先生他們最後的規勸宣告失敗,杏雲林下,林先生指尖噴出的血跡,在鋪滿杏瓣的地麵上,生生畫出一片肅然的殺氣。

翟容的腰身微微彎起,如同一頭即將出籠的豹子,手中的鋼刀剛剛飲過血,濃重的殺氣從他周身四散溢出。濮初大聲喝道:“圍住他們,彆讓他們跑了!”四周他們的小弟子們立刻手持武器,逼近了一步。

雙方劍拔弩張。

萬畝杏雲林裡鴉雀無聲。

第86章 師父

正在這時, 一直作壁上觀的聶司河上前一步道:“將一個沒什麼武功的小姑娘,視作仇敵來對待?”他蔑然一笑,跨步站到翟容身邊, “江湖前輩們還真做得出!”

濮初先生怒容閃動:“為了破除巨尊尼, 凡是與此相關的,任何手段都可以用!”

林朗先生也知道自己趁一個小姑娘信任自己, 偷襲出手實在有違江湖道義。他的手指已經被自己點%e7%a9%b4止血,麵帶愧色道:“聶軍尉, 如今是非常之時, 我等隻能行非常之事。這女娃雖然看起來年齡幼小, 卻身懷絕學。柯師侄說過,她在夕照城的暗道裡失蹤了一個晚上,居然能夠重新出來。我們不得不將她拿住詳細詢問。”

楊召挽了挽袖子, 痞氣一歪嘴:“老子當年奉命屠城,還知道刀鋒避一避婦孺。今日可算被各位前輩的俠義千秋開了眼!二十一郎,二十七郎,還等什麼?”

聶司河一聲低吼, 緊隨著衝了出去。楊召鬢角杏花搖動,手中直刀揮得如同光團炫目,與聶司河齊力扛住了趙海極。

刀光雪片般紛錯中, 崔氏兄弟身法靈活,直入戰陣。

翟容刀鋒悍厲,與盛古劍閣的濮初先生戰成一團。林朗先生右手指尖雖破,但是其他拳腳依然在, 也抵住了一部分攻擊。

明世法師獨自站在戰圈外,他內功尚算深厚,但是多年浸濡佛學,已經不再動手與人激戰了。況且,也不需要他動手。除了翟容,其他四個都是軍中打仗的,單輪武功較量,實在沒有太大威脅。他們隻是因著江湖人等不敢對他們痛下殺手,在此周旋,令秦嫣不會落入對方的手中而已。時間拖得久了,這位翟師侄,還有他護著的那個小姑娘,依然難逃被捕的命運。

正在戰鬥到難解難分之處,隻聽得一陣琵琶聲,仿佛水濤波起。

琵琶聲如同實質,穿越煙雨杏花,生生將滿地粉瓣震開一道聲音之路。

翟容抬起眉眼,雙眸中煥發出了神采,他叫道:“聶大哥,擺‘歸海一濤陣’。”

他們的陣法是以翟容為陣樞,小紀為輔助,其餘五人為配合。此刻很要緊的紀傾玦不在場,是以他們即使使出來也功力有限。但那琵琶聲一到,情形就不同了。這琵琶聲,代表著這個陣法真正的設計者——師叔洪遠孤來到了!

五人刀法一變,三上兩下,他們身邊,杏花花瓣如同飛雪一般,飄逸起舞。

風起、雲動、煙消、雨散!

在琵琶聲的點撥、督促之下,五個年輕人配合度瞬間提高,將林朗、濮初、趙海極,甚至明世僧全部削入陣法之中。其他人尚可,明世僧乃佛門厚德之人,今日助其餘三人,實在是因香積寺慘案之故,想要幫助中原武林儘早破除星芒教,而做了違心之事。

翟容回頭叫道:“若若,東南方向,三十步處,快去,我師叔!”他加重語氣:“我師叔!你還記得嗎?快過去!”他手中戰刀揮舞,芒氣大盛,將數名圍住他們的江湖弟子,逼退數步,給秦嫣砍出一個逃生的縫隙出來。

“洪師叔?”他讓她去東南方向三十步,她立即矮身貼地飛滾出去,待逃過濮初的劍尖,又晃過明世法師的雙手。沾著滿頭花泥,抬起眼睛一看,三十步處,果然有一名端坐在烏梨木輪椅中的老者。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老者手中捧著一把檀木琵琶,螺鈿鑲嵌的盤紋、音鈕,看起來典樸古雅。那琵琶上的五根線,似乎並非普通絲弦,在陽光下流光溢彩,閃現著殊異的光芒。

秦嫣拖著受傷的右手和肩背,撲到了洪遠孤的近前。洪遠孤淡看了她一眼。秦嫣疾忙蹲在他的寬大灰衣旁。

她第一次見到洪遠孤,隻覺得他長得不凶相,還算麵善。隻是一頭長發長須,都是一種均勻得異乎尋常的灰色,顯得有一點妖異。

因方才一直在激烈的刀劍合迸下躲閃,她喘得不輕。

她低頭自己處理著傷勢。她從旁邊揀了一根杏樹枝條,單手熟練地將扭傷的手臂固定住。

洪遠孤看著她的動作,純灰色的長眉隨風飄動,他一言不發,五指掄動。琵琶聲如斜斜密雨,從他的手指中滾珠散玉一般流淌出來。本來試圖追上秦嫣的江湖弟子,一見到那知名江湖的灰色長發,都停住了腳步。

洪遠孤……

有了這尊大佛鎮在這裡,他們一時不能上前。甚至因為他的名聲,連指向秦嫣的刀鋒劍尖,都不得不恭敬地稍微側讓一些。

秦嫣覺得自己安全了,她所在烏梨木的輪椅旁,一邊回憶著翟容先前提到他師叔時,說過什麼話?一邊聽著那曲子,聽著聽著,她發現,這位老人彈的曲子,依稀好似……《歸海波》。

秦嫣眉頭一動,她想起,自己在大澤邊,傾力所學的曲子便是這首曲子;在香積寺的鸞鳳鼓旁,為翟容伴奏的也是這首曲子。當時翟容特地要求她彈這首,還說其它他跳不來。

翟容……一定與這位師叔關係非常好。

秦嫣身為一個能力弱小的殺手,善於在各種環境下看人臉色,審時度勢,這是很要緊的能力。秦嫣在這方麵的能耐並不弱,在允和班的時候,像陳應鶴那樣隻顧醉酒糊塗,脾氣又極臭、極爆的老先生,居然會教她這樣一個剛會幾個調子的小樂女,學《歸海波》,可見,她與人圓融相處的能力。

秦嫣蹲在洪遠孤身邊,一雙眼睛轉得滴溜溜的,想看看自己如何討好這位老人家,以便獲得更多的幫助。

洪遠孤麵對眼前的戰局,覺得難度也不大,翟容是他親自□□出來的“歸海一濤”陣樞,其餘四個是跟他多日勤加練習的白鶻衛。至於麵前那四個江湖高手,在洪遠孤麵前不值一哂。

與洪遠孤交往的,都是江湖上的頂級高手。像林朗先生他們,現今能夠有如此地位,都是因為一大批真正的江湖俠客,凋零在巨尊尼萬馬王之手。林朗、濮初這些人原先在自己的門派中,隻不過是二三流的江湖門人。

洪遠孤在心裡想: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些猴子,連幾個年輕人結的陣也破不了。實在可笑。他從容有餘地還去看看秦嫣,隻見小姑娘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在看著自己骨溜溜打轉。

他微笑起來。一邊控製著戰局,一邊問她:“你在看什麼?”

秦嫣想要討洪遠孤的歡喜,可是這份心思並不想給他看出來。她收斂自己的眼神,做出很老實聽話的樣子。繼續觀察著,這個老人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郎君要讓她躲在他身邊。

洪遠孤見她不肯說話,微微一笑,繼續看著眼前的場子。自從翟容出了北海門,領了皇命來訓練這些白鶻衛,不知道這幾個月有沒有什麼長進。洪遠孤打算將節奏放慢一些,讓林朗先生他們,好好給孩子們喂喂招式。

秦嫣雖然因陌生,不敢跟洪師叔搭腔,心思還是在洪遠孤身上。她都已經不去看翟容他們了,不知道為何,她覺得隻要有這個灰發老者在,似乎天地都不會塌陷。

其實仔細聽來,洪遠孤彈的並非是《歸海波》,他的曲調十分靈活,變調、絞調,轉變交融自如。隻是有些部分有點像《歸海波》而已。秦嫣的頭腦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