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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71 字 6個月前

的,不僅菜肴美味,食具也是很講究。

吃完了這頓偏早一些晚膳,兩人以青鹽漱口。翟容還帶過來了張娘子給他的葡萄汁。如今湃在井水裡,命人取了過來喝。

秦嫣一看就很喜歡。

那是一個弗林國菱格紋的琉璃長頸瓶,剔透如整塊水晶雕刻而成。裡麵裝的是高昌國的葡萄汁。這個葡萄是厚皮紫種的,放在冰窟裡有了一段時間,如今拿出來榨汁,又冰又甜,微微含著一點酒味。

翟容說:“那麼少,你喝罷。”

“很好喝,你不喝嗎?”秦嫣再三跟翟容推薦著,翟容其實喝過,不喜歡這種酸酸甜甜女孩子喝的玩意兒,這東西說它是果汁,又有點酒味;說它是酒,實在不夠勁。

“真的不來點?”秦嫣喝完了整整一瓶葡萄汁,紅撲撲著眼圈,覺得這麼好喝的飲料,被她一個人喝得隻剩了一個底了,這感覺多不好。

“你自己喝吧。”

秦嫣將那細頸瓶舉起,很豪放地仰起脖子,嘴對嘴倒了個底朝天。翟容看著她的脖子,與那晶色琉璃在一起,映襯得跟一抹白緞子似的。湊過去:“真有那麼好喝?”

“已經沒有了!邀請你好幾次了!”秦嫣給他一個白眼。

翟容握住她腦後紮起來的發束,深深親了進去。

“乾什麼?!”秦嫣將他推開。

“嗯,是挺好喝的。”

“……”秦嫣紫漲著臉皮,他是一本正經說要聽從張娘子的勸告,不動她的身子,可是呢?這樣動不動就來一下……真的很好嘛?

翟容站起身:“我要去鬆雲聽濤了,明日早上來看你。”

“鬆雲聽濤?你不是去雲水居定席麵嗎?”秦嫣跟著他走到門口。鬆雲聽濤是敦煌的另一座大酒樓。

“明知故問是不是?”翟容刮一下她的鼻子,“記著,雲水居不許過去!”

“好吧。”秦嫣摸著鼻子。

送走翟容,自己回臥室,看著灑在地上的項圈、字紙,跪在地上,收拾整齊。看著那個大大的“容”字,字寫得瀟灑流逸,可是那字的個頭,跟要堵滿人眼中似的。字如其人,這個字兒跟翟容自己簡直一模一樣,笑眯眯地站在她麵前,恨不能漲滿她的眼簾……郎君有時候,真是很有趣……

正粉麵融融地整理著,梳頭陳娘子走過來,立門口輕扣門框,道:“花蕊娘子。”

“在,娘子有何吩咐?”秦嫣在地板上直起身子。

“絲蕊娘子讓我送個口信。”陳娘子道,“她明日在香積寺的講俗台上表演節目。約你去她的梳妝屋子說話。”

秦嫣高興道:“好啊,知道了,謝謝陳娘子!”陳娘子笑了笑:“先前你們住一處倒不覺得你們親近,如今倒是成了朋友?”

秦嫣點頭道:“我明日去想給她帶個小禮物,陳娘子你看帶什麼好?”

陳娘子走進屋子來,秦嫣跪在地上打開她的箱子。陳娘子從裡麵選了個牡丹纏枝的繡品來:“這個就很好。”

“謝謝陳娘子,陳娘子幫我明日跟師傅請個假,可以嗎。”

“要早去早回,午膳還是要回樂班吃的。”

“是。”

送走陳娘子之後,秦嫣摸著手中的小繡品,這是那些大姐姐們拿了她的衣料點心後,特地回贈她的。是菡萏娘子親自繡的,做工很好。拿來送給絲蕊很合適。

她先前因自己身負不可告人的任務,與絲蕊保持著距離。絲蕊墜樓以後秦嫣很喜歡她,說好跟她做做朋友。從夕照大城回來就寫了信給絲蕊,想要見個麵。絲蕊在籌備香積寺的節目,當時沒空。便約她明日去她的梳妝間見個麵。絲蕊等待表演的時間比較長,也正好無聊,兩個姐妹可以多說說話。

秦嫣等著明日跟絲蕊見麵,她沒什麼機會跟女孩子做朋友,對這件事情還是很有一些期待的。

第二日上午,她早早出了蔡玉班,向香積寺走過去。

香積寺的講俗台,有富商出資邀請樂班來表演節目,供敦煌城的黎民欣賞。與上次的翟家洗塵宴不同,這一次,是專門針對普通老百姓的表演,作為功德散布的。這個表演沒有達官顯貴,隻是用青毛竹簡單做了隔欄。全城無論是平民還是下奴,隻要能有空都能去觀看。

一大早整個敦煌城裡就跟過節似的,許多平日裡沒有機會看表演的大人小孩,你呼我擁地前往香積寺。這種事情每個月都有一回,沒什麼大事,敦煌刺史派了五十步兵維持基本的秩序。

秦嫣手中拿著作為禮物的小繡品,興衝衝走在敦煌的黃土路上,一匹高頭大馬正迎麵走過,馬鈴叮咚。秦嫣看到是翟容,他大約又是來看她。穿一件軟綠襴衫,配著一塊花青墨玉,長長的穗子垂在蹀躞帶下。

翟容也看到了她:“若若,你去何處?”

她道:“我去香積寺。”

“香積寺?有要緊事嗎?”

秦嫣屈膝應道:“絲蕊在講俗台表演舞蹈,她讓我去她梳妝處說話。平日裡大家都忙。”

翟容聽著她是找姑娘玩,自己不便於同行,道:“你大約要跟她說多久?我先找個茶肆坐一會。”

“半個時辰罷。”

“那我過會兒來接你。”翟容拉著馬轡頭,轉身離開了。

秦嫣走到香積寺,找到玉鸞班的管事娘子,卻聽說絲蕊有事暫不見人。她當日等候表演的那個長著芍藥花的大木棚子,是尋常樂師、舞姬候場的。像絲蕊這種有些身份的娘子,都是另有小繡間做梳妝室的。

秦嫣估計她正在上頭,做發飾,既然不便打擾,秦嫣便坐在玉鸞班裡等著。因絲蕊在玉鸞班是個小頭牌,管事娘子很熱情地招待她,給她端了酪漿,拿些蜂蜜油炸小零嘴兒。管事娘子的小女兒才六歲,蹲在秦嫣腳邊一起蹭著吃。秦嫣跟她一起吃著。順便仰頭看著講俗台上正在表演的“參軍戲”。

香積寺前張燈結彩,紅幡飄揚。

有男人扛著幼子,帶著妻女;有老年夫婦相扶而立;還有平日做慣苦工的下奴難得主人放假,卷著袖子看著台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一個個麵帶笑容,不時被台子上的表演者逗得前仰後合。

秦嫣久等不見絲蕊出來,便去絲蕊的梳妝間看一下。走到門口,她靈敏的聽力頓時聽出了異樣。她心中抽緊,隻聽見裡麵傳來女子痛苦的聲音,還有男人粗大的喘熄聲。

秦嫣推門不開,倒退數步撞開木門。

那梳妝間隻是個臨時木板小屋,門鎖也不是太牢。她撲進去一看,一個粗壯的身影正壓著絲蕊,絲蕊身上已經沒有外裳了,褻衣也破了好幾處。

一股熱血湧上秦嫣的心口,她發現那個臥在絲蕊身上的男子,身形竟然頗為熟悉!

八歲在黑狐部落裡,正是這個男孩子將她推下了戰馬,兩人結下了深深的怨恨。九歲那年,她將他設計趕入狼牙穀,令他幾乎喪命;十歲那年,他將她關入雪洞,使她差點成殘廢……

“矮腳!怎麼是矮腳!”她想,難道,矮腳也被派到敦煌來,執行紮合穀的任務了?

秦嫣怕被認出,扯下一條衣襟裹住臉麵,頭一低,將矮腳奮力從絲蕊的身上推開。矮腳怒嚎一聲,揮手就是一拳。

秦嫣挪步避開,木屋狹小,她的背貼到了牆壁上。

矮腳一看又是個頭麵乾淨的小姑娘,發出嘶啞的悶吼,向她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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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塵暴

單獨麵對矮腳, 秦嫣是並不害怕的。

她的目光在小小的梳妝房裡一轉,這是搭在講俗台下的臨時木板房,外觀平平, 裡麵為了凸顯這些歌舞大娘子的身份, 四處都張掛著富麗厚實的羊毛剪絨提花壁毯,上麵則繪著蓮花藻井, 裡麵的用品也都是貴重之物。

秦嫣拉下一塊提花絨毯,手腕飛轉將其平平轉成一片, 向著矮腳兜頭蓋去。如果在空地上以蠻力與矮腳相爭, 秦嫣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如果利用身邊的地形地勢,與其遊鬥, 秦嫣則一向占有上風。

矮腳此刻並沒有認出她來。

因她平日裡在紮合穀時,長清哥哥生怕她長得漂亮,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都會讓她小心地用油泥、汙垢、亂發將自己的真實麵目掩藏著。此刻她乾乾淨淨的模樣, 矮腳他們這種“刀奴”並不曾見到過,加之布條裹住,矮腳無法辨認出來。

麵目雖則無法認出來, 但是,她和矮腳畢竟都是多年同受著星芒教的特殊訓練,身法眼步是能夠一眼便認得出來的。

秦嫣為了保護自己,把矮腳的眼睛蒙了起來之後, 才大展手腳,將矮腳一頓捶打。同時注意方向,將他慢慢地推向了小梳妝屋的門口。

矮腳本來也並不比她弱多少,況且力氣要比她大得多,一開始隻是覺得是個美貌的小姑娘,想著是沒有什麼用的。誰知道對方居然頗有幾分力氣。當下一陣暴力爆發,一片灰塵飛揚中,那細密編織的厚實剪絨掛毯,竟然被他的蠻力深深撕成兩片。

他充血的眼睛再次出現在秦嫣的麵前。

秦嫣見他剛從絨毯底下出來,尚不能分清東南西北。迅速抄起胡凳,向他當頭砸去。胡凳在矮腳的頭上破裂,一道血線從他額頭上掛下來。矮腳咆哮一聲,衝過來壓她。

秦嫣將計就計,假作奔逃,一步跨到了小梳妝屋門外。

矮腳力量雖然大,靈巧性到底不如她。眼看她逃出去,也一步跨出屋子,秦嫣立即從他身邊擦身返入梳妝小屋。將昏迷不醒的絲蕊從床上一把拖下來,把那小木床舉起來頂在門口。自己拚命堵住門。

“砰砰砰”她聽到矮腳瘋了一般砸著門,小木板房在他巨大力量的擊打下,搖搖欲墜,發出令人擔憂的吱嘎聲。

秦嫣咬牙頂住門口,心想,畢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不信矮腳能砸多久。

果然,矮腳砸了十來下便不砸了。秦嫣把那張小床榻的角度頂得穩一些,以防止矮腳再度破門而入。她心中想,矮腳如此行徑,估計講俗台周圍也有人看到了,應該會去彙報給附近巡邏的守城將士們。

喘熄稍定,她走到絲蕊身邊,摸了摸她身上,褻衣隻是破了手腳外沿處,她來得及時,絲蕊並沒有吃虧。秦嫣鬆了一口氣,靠著木牆上,覺得渾身都緊張出了酸痛。

她摸著自己臉上遮著的布條,暗自梳理一下如今的局麵。矮腳在外麵,如果,矮腳被敦煌守軍捉住了,要她一起去查問,自己該如何說話?

她正在將絲蕊照顧著找個平整的地方,讓她休息一下,等她醒來。

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陣慘叫:“殺人啦!殺人啦!!”秦嫣怔忡了:一波未平,又是一波,這是怎麼了?

她不敢將木門貿然打開,將耳朵貼在木板上。

她分明聽到有鐵器切入皮肉的聲音……還有無數踩踏聲……女人和孩子們的慘叫聲……

她驚住了,她本以為,將矮腳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