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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36 字 6個月前

探出一些,濃黑厚重的眉毛下,鷹目炯炯有神, 掃視著城牆下的情景。此人正是“中州名俠”傅言川。

傅言川的光頭上被熏黑了半邊,滿臉虯髯焦卷發黃。他對身邊坐在地上,背靠土牆的衝雲子道:“老衝,看見沒有?兵匪一家啊。”

衝雲子道長已經半身是血,手上的長劍斷了劍頭,刃口也因為過度砍殺而變得有些豁口了。笑道:“能跟西圖桑軍隊對上一場,打得不冤。”

百多年前,樓蘭國廢,此處被隋朝納入版圖,設鄯善郡,貶天下罪人謫戍於此,民風野蠻殺烈。這座土城靠近唐國與圖桑的邊境,接壤吐穀渾,為三不管地帶。

當年綠洲蔥蘢中的宮宇道殿儘成殘垣斷壁。這些年,中原治國之力還不足以深入西域腹地。很快就有不同的流匪在這裡據地勢之優,漸成大匪幫的趨勢。

傅大俠他們帶著十八中原少年郎,本意是來西域剿匪,見見世麵。三日前,這裡來了一股響馬,他們本想一鼓作氣將其剿滅,誰知“響馬”越聚越多。他們這才發現,自己遇上的並非響馬,而是一支異常精銳的圖桑大軍!其中武功高強者眾多。

二十名江湖豪客就這樣,陰差陽錯被這群偽裝為響馬的圖桑大軍所包圍了。

曆經兩天三夜的激戰,他們傷亡不少,目前兩位大俠手下,隻有十名江湖弟子尚有攻擊之力,其餘非傷即死。

前日眼看情形不好,衝雲子道長讓年青一輩中武功最好的侯盛騎著烏騅踏雪馬,突圍去唐國軍隊送信。

趁著夜色,侯盛一身黑衣騎著黑馬直出城門。

剛出城門不久,對方陣營怒劍呼嘯而出,將侯盛砍做兩截,鮮血狂染坐騎,烏騅馬落荒逃走。

第二日,敵方那名頭纏紅巾的領頭男子,凶殘地將侯盛被腰斬的屍體,血淋淋地高高架起在城門下。

在城牆上觀看的傅言川等人驚得闃然無語,這支“響馬”裡居然有這樣的強者。此人一出手便讓侯盛慘死,其武力之強,顯然在城內所有人之上。雖然語言不通,他們看得出,下手之人就是那頭戴紅巾之人。

若體力鼎盛的衝雲子道長和傅言川大俠聯手,興許可以拿下,可是接下來那些源源不斷攻擊上來的軍卒怎麼辦?

縱橫江湖數十載的兩位大俠,自己性命早已置之度外,想到一招不慎,十幾名年輕弟子要折在此處,心痛難忍。

中原俠客們憑著城池優勢,勉強撐住了又一個白天。可能是懾於他們悍戰不休的鬥誌,對方那紅巾高手,始終沒有躍上城頭與他們決戰。但是城下的圖桑士兵不斷彙聚起來,從一百人到數百人,如今已經將近一千人馬了,城頭上俯瞰下去,黑壓壓一片殺氣。

望著黃昏天儘頭第一顆閃亮的夜星,衝雲子道長撫摸手中殘劍,低聲道:“又是黑夜了。”

一個名叫關客鷺的年少道人走到衝雲子身邊:“師叔,劍還是還你吧。”

這年輕道人是駐雲門的弟子,是前掌門幡柯子道長的關門小徒弟。衝雲子道長手中的劍本是駐雲門的掌門劍“蒼雪”,為了讓關客鷺殺敵更順手一些,出於愛護晚輩的心思,衝雲子特地將自己的寶劍換給他。

衝雲子看著關客鷺微笑道:“還是你拿著,聽師叔的話。”衝雲子道長內力充沛,應付這些圖桑軍卒尚不需利器相助。關客鷺隻是十幾歲的少年,沒有一把鋼鋒利器,隻怕早已死在那些蝗蟲飛撲般的圖桑軍卒手下了。

“是。”關客鷺無奈收起劍,知道師叔在保護自己,眼圈微微泛紅。

“小關!”一個名叫陳鎣的年輕人走過來,他比關客鷺年長一些,長了一雙圓圓亮亮的鹿眼,笑起來十分討喜。此刻臉上擦滿了黑灰,越發顯得目光明亮,“小關!你彆亂走,那邊還得看著。”

關客鷺走向傅言川大俠給他定好的位置,手中“蒼雪”一擺,閃出一片神兵的冷芒來。陳鎣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又哭了?”

“沒有!”關客鷺將劍插回腰帶。

陳鎣道:“不怕,兄弟們陪著你呢。”

最後的一抹夕陽光芒也被長空吞噬,城牆下方,那些“響馬”點燃了火把,映得城牆上麵分外黑暗。

城牆上的中原武者們的臉上皆肅然,這三天的短兵相接,圖桑人采取的戰術就是白日戰事鬆弛,夜晚則派上大批軍卒衝城。眼看天黑了,那是又要打硬仗了。

城門下,頭戴紅巾的男子手按沉重的波斯大劍,刃身在烏鞘中鋥鋥作響,他正蠢蠢欲動。這個紅巾男子名叫昔陽巴萊,是吐穀渾人,服膺於這支軍隊的圖桑首領。帶先遣部隊來拿下這座城。

昨夜,他一招出手將侯盛斬為兩截,造成了城上唐人俠客們極大的震懾。但是,唐人武者的勇悍無畏,也讓他不敢貿然上城直接挑戰。他的戰術就是令手下軍士慢慢盤磨他們的體力。

聽得不遠處馬蹄聲如雷滾陣陣,昔陽巴萊接到斥候回報:“報昔陽大人,汗王到了。”

昔陽巴萊滿臉嚴肅,眼看可汗已經兵臨城下了,他自己作為先遣部隊,一千五百人馬不但被折損了七八百人,還依然被那十幾名唐人俠客死死堵在城下……昔陽巴萊沉重歎息一聲:此事,怕是要被可汗狠狠懲罰了。

他連忙正一正紅巾,帶著親隨前去迎接。

傅言川大俠站在城頭,看到圖桑人的軍隊中,又彙來一支兩千人的軍隊。

將近三千軍隊,將個夕照大城圍得如鐵桶一般。

那戴紅巾的昔陽巴萊恭迎的男子,是個圖桑人。他身如鐵塔,一頭粗硬的頭發編成數條辮子,額頭勒著布帶,戴著渾脫帽。一雙又細又短的眼睛裡,閃爍著毒辣貪婪的光芒。身邊是一位黑布衣衫的男子,右手已經是斷臂。馬鞍上彆了一把造型特異的彎刀,刀柄長達二尺。

火把霍霍燃燒中,圖桑首領見昔陽巴萊圍戰這城池,三天還未能拿下,露出怒容。他旁邊的那名黑衣獨臂男人,麵白無須,目光如夜幕一般深沉,一言不發。昔陽巴萊汗出如漿,用圖桑語不住給自己的可汗解釋,城裡如今是唐人武者守城,並非普通響馬。

圖桑首領望向一片黑暗的廢城,聽著昔陽巴萊的戰況分析,終於眸中的怒火漸漸緩和,頷首,讓昔陽巴萊等待機會,再次發動進攻。

天上的月亮躲進沉雲,孤城一片漆黑。

十幾名圖桑軍卒摸黑爬上了城牆,剛在垛口露頭。守在城頭警惕動靜的江湖弟子立即示警。衝雲子道長大喝一聲,提起染血的寶劍向城牆垛口砍去。雖然瞬間被他殺翻一個,卻有另一隊士卒在黑夜掩護中下了城牆,有江湖弟子上來圍殺。奈何人數寡不敵眾,隨著軍卒源源不斷湧入,江湖弟子們都被團團圍住。

城牆下,圖桑首領借著火把的紅光,觀察著攻城的情況。確實如昔陽巴萊所說,這些中原人身手內力均不俗,尤其是領頭的兩名中年人。圖桑首領的目光變得越來越陰狠怒毒。他相信,再鋒利的寶劍,經過反複敲打,質地也會逐漸脆弱,鋒芒也會逐漸賁碎!

此刻,看到那些孔猛有力的軍卒一個個上去,上麵的防守如同一張被撕裂的鐵網,縫隙越來越大,防衛越來越開始虛弱。目前看起來,對方已經快要油儘燈枯了。

城頭上,傅言川又一次用金鏜將一名圖桑士兵蕩出城垛,聽到對方的身體砸在地麵上的悶烈聲響。手中一頓,金鏜杖尾重重支在地上,膝蓋一軟,%e8%83%b8口陣陣腥甜泛起。他清楚,再這樣消耗下去,他們很快就無法支持了……待到昨日見到的那位紅巾纏頭的高手出手,隻怕他們都會全軍覆沒。

衝雲子道長劇戰之下,%e8%83%b8口血沫不斷湧上喉嚨,隻靠一口真氣在苦苦支撐,他們武功最好的兩個尚且如此,手下年輕一些的弟子可想而知。而幾個城垛上,軍卒們正在不斷上來。這些都是圖桑身經百戰的士兵,身高力大,凶悍無比。平日裡一對一固然不是中原俠客的對手,可是一旦上了城牆到一定的數量,再加上指揮得力,其戰鬥力將會變得他們無法承受。

難道,要天亡於此?

衝雲子道長長嘯一聲,破裂的肺部氣血連湧。這把劍既然揮出來了,就不打算再收回去了!隻見衝雲子道長手中的青鋼殘劍在半空畫出一道青色屏障,直指垛口上爬出的三名圖桑人……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老衝住手!”傅言川大喝道,心中急痛,知道這是衝雲子的殊死之劍。

驀的,夜空中閃過一道有力的弧形光芒,衝雲子長劍所指的三名士卒慘叫著被那驟亮刀光砍飛,跌出了城牆。

衝雲子道長發現有一個黑衣身影,將他劍指的圖桑人砍下城牆,立即明白是自己人來援助,連忙真氣收斂,止住手中剛剛揮起的招式。

那個黑色身影砍完城垛口,手中刀勢不減,在半空裡銀光潑濺一般,又甩出兩刀,劈中了另外兩名圖桑士卒的頭部,熱血噴出,那兩名圖桑人怪叫著痙攣倒下。

爬上城牆的軍卒有三十來名,轉瞬之間被此人解決了一小半,剩下的幾個被江湖子弟們使出最後的力氣,挺劍控製住局勢。

黑影又晃到衝雲子道長身邊,伸手扶住他:“前輩!”

“宜郎!”衝雲子道長老淚縱橫,“是你?”身形虛軟,吐出一大口黑血來。

黑衣束身的正是翟容,扶著衝雲子道長坐下。

翟容一路聞味追血,花了足足一天的時間,方能趕到此處。他遠遠看到了侯盛的屍體被切成兩半掛在城牆外,明白傅言川前輩他們被困在了土城中。

他在城下將敵情、裝備、大致人員配備都摸了一下底,越發了然,城頭情況十分危急。他讓隨他而來的五名敦煌軍卒快馬回去報信。同時自己孤身上城,幫助傅大俠他們再多爭取一些時間。

鄯善這一帶人煙稀少,軍事價值不高,並無駐兵。必須去敦煌才能有軍馬駐紮。

他從敦煌到此處幾乎花了兩天的時間,如今軍卒去報信也要兩天,一來一回,三天至四天的時間方有援兵可以到。

躍上城牆,正看到衝雲子道長要使出“萬劍歸山”的兩敗俱傷之招,而對付的不過是對方三個小嘍囉。

江湖武者,死也要死在值得挑戰的對手刀下。似這般山窮水儘與無名之輩同歸於儘,實在有損道長的一世英名。隻怕道長殺了那三個圖桑士卒,也死難瞑目,翟容連忙出手阻止。

翟容與衝雲子道長相認之後,便重新裹入戰團。

他力大刀狠,一旦加入便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瞬間砍翻了好幾個軍卒。在躍上城牆之前,他看好了圖桑軍人上牆攻城的方位。疾掠過數十丈長的城牆側麵,戰刀連連重擊,將幾個架上來的攻城木梯逐一掀翻出去。

城牆外慘叫連連,不斷傳來身體砸向地麵的沉重聲響。

“宜郎!”纏戰在城牆另一麵的傅言川大喜,勉力站穩,“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