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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62 字 6個月前

燒了一般連忙鬆開。

他尷尬到臉上起了緋色,道:“我來看看你這兒……”他斜身假裝看著窗外的夕陽餘暉,道;“你……那個……你哭什麼?”硬著頭皮問,“是我弄疼你哪裡不曾?”

秦嫣知道他是來試試自己的武功的。其實也試不出什麼,她隻是手眼步法協調,反應敏捷而已,沒有什麼高深的功夫可以被試出來。

她擦了一把眼睛,已然恢複了常態,給他行禮:“無關翟郎主。奴婢隻是想起傷心之事,請郎主見諒。請問郎主有何吩咐?”因為是以下人身份在他們的家裡,她換了下人的語氣稱呼他。

翟容聽著小姑娘不是被他打哭的,稍微鬆了口氣,抄手站著。一時忘了進來找她的初衷,不覺僵在那裡。

看他不說話,秦嫣咕噥著有點冷,故意擦過他的身子,走到東邊的窗戶。認真看了一下長條隔窗,用稍微幅度大一些的動作將窗扉關上,並且當著翟容的麵,將銅搭扣牢牢拴緊。

雖然不便跟他頂嘴。但是堂堂家中的主人,翻客人的窗戶進門,他不丟臉,她替他丟臉!

第10章 慧徹

翟容待自己不那麼尷尬了,臉上不那麼燙了。問秦嫣:“你不請我坐嗎?”秦嫣屈了膝,將他讓到屋子一側寬大厚實的曲足案邊。

翟容掀袍坐定在藺草編成的潔白坐席上。

秦嫣看到翟容酒席之後又換了身衣裳,白色的綿底織錦袍子上,衣紋熨燙得行雲流水。整個人看起來不似白日那般張揚,倒頗有幾分玉樹芝蘭的氣度。

她跽坐在他的身邊,從暖鬥裡拿起葵形瓷茶盞,替他篩了一碗茶水。翟容反手給她也取了個杯子,倒了一碗茶放在對手的桌麵上,對秦嫣一招:“你過來,坐這裡。”

秦嫣挪在他對麵坐下,看他把玩著手中的茶盞,韌長的手指緩緩摸著茶盞上點點微凸的瓷釉。湊得這般近,秦嫣才算看出來,這是一隻握慣了刀的手,雖然手背的皮膚看起來,皎潔得好似手上的瓷器,手心卻會有一把薄繭,捏物即碎。

她還留意到,他的手指指甲兩側有很多毛刺……她抬頭看了看他的臉,沒想到看起來少年老成的人,居然還有咬指甲的毛病……

秦嫣正在胡思亂想中,翟容放下茶盞,對她說:“花蕊娘子,我是來跟你說,你那姐妹墜樓並非意外。”

秦嫣垂著眼皮聽他說話。此事她雖則關心,但與她畢竟關係不是很大。先前擔憂蔡班主上下的飯碗,如今翟家主出麵保了蔡玉班,自然沒什麼可憂心的。

翟容說:“我哥查出來,她身上的護繩是被人用利器割斷的。”

秦嫣看看他,她想不出是誰割斷那繩子。上台之前蔡班主親自讓人上去驗看過。此後,又有工匠在下麵把守。

翟容說:“我們初步排查了一下,割斷繩索的,似乎是你的那位姐妹?”

秦嫣想不出絲蕊如此做的緣由。如此高的地方,秦嫣也隻能保證一邊往下墜落,一邊抓住那些架子減慢墜速,筆直掉下來肯定是摔壞了。

翟容說:“花蕊,那個女人並不顧你們‘蔡玉班’幾百口人的生計,能這樣一跳,必有隱情。所以我來跟你問問,平日裡你與那小娘子相處,可有什麼異常?”

秦嫣仔細回憶著,跟絲蕊相處的一幕幕往事從腦海中緩緩而過。絲蕊是個普通舞姬,基本功雖然不錯,但也在尋常水準。她心想,什麼事情,能夠讓一個姑娘家狠絕到自己從如此高台上往下跳?

想了半日,她搖頭說:“並無異常。我們一起從居延澤過來,一起學藝,她跳舞確實不錯,但是班主選她也是看上她長得好看。”

翟容說:“一點兒破綻都沒有?比如,晚上會不會去跟什麼人接觸?”

秦嫣說:“沒有,在路上我們都是一輛馬車裡睡覺的,到了敦煌我們睡一屋,沒看到她去跟什麼人接觸過。”

“以你的能力,你說沒有異常就一定沒有異常了。”翟容道。

秦嫣點頭:“如果有特彆之處,我一定會留意到的。”

“說得也是,說起來,還是你的破綻比她多很多。”翟容語氣似乎淡然。

秦嫣隻覺得心中微微一跳,抬眼看向翟容,他眸光如電,正在專注端詳她。秦嫣警覺起來,他究竟是要詢問絲蕊,還是要套問她?

秦嫣想了想,旋即又無所謂起來。自從踏入了這個防備森嚴的敦煌,她已經幾乎可以確認,此番刺殺石國使臣的任務,她必然有來無回。當時就打定注意,與其如履薄冰地隱匿自己的蹤跡,還不如放開心%e8%83%b8,好好享受手中有限的時光。

是啊,隻消有退路。在大澤邊,她不會木秀於林地去學那什麼《歸海波》,規矩做個低等樂師伺機埋伏就是了,根本輪不到來翟府表演;在香積寺,哪怕絲蕊在她麵前摔成血人,她也決不會動彈一根眉毛,讓翟容有機會一窺她的真相。

冷酷和隱忍低調,這曾是她身為一名紮合穀“刀奴”,最重要的修為。

隻是自從靠近唐國,生死早已沒了懸念。

那高掛在頭上的奪命剛刃,她也早已學會無視。人生短暫,她要好好真性情一把,率性地過完這個月。翟容觀察她的神情,她似乎略微緊張了一下,可是很快就又釋然了。

翟容繼續緊逼一步。他從靴筒中抽出一根細長之物,打開包著的帕巾。

這一下把秦嫣嚇到了。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恐懼的神色。這是一根長約五寸有餘的金針,上麵幽幽然泛著一層藍紫色的光芒。翟容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頓促,緩了許久才慢慢恢複平靜。

“是毒針嗎?”秦嫣看了好一會兒,才能重新說話。她儘量做出不太確定的模樣,但是也不能做出一竅不通的模樣。她的身手都快被翟容看光了,再做出一副蒙昧無知的模樣,反而顯得不那麼貼切。

翟容點頭:“我從那小娘子身上搜出來的。”

秦嫣說:“她……她要殺誰?”

翟容說:“你覺得她從高台上跳下來,誰會去接住她?”

“不是你嗎?”

“不是,是我哥。”翟容肯定地說。

“什麼?”秦嫣腦海中閃過翟家主那張臉,“翟家主……”

翟容說:“那麼高的台,整個人落下來衝撞力之大,不是普通練武之人可以承受。而當時在台下,能夠有這個能力將那小娘子救起的,隻有我大哥。我大哥去接她必然會失去警惕,然後她隻消……”他做了個以針插入的手勢。

“啊……”秦嫣渾身打個大寒顫,臉色雪白了。望著他,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

翟容皺眉:“你怎麼了?嚇成這樣?”

秦嫣趕緊讓自己回過神來,她仍然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可是你也在啊,為什麼不是你呢?”

“這正是可惡之處!”他用那塊帕子將那金針小心裹好,說道:“如果我在場,去救人的可能是我,可是他們知道,若不是特殊情況,我是不會出現在那個宴席上的。”

“這怎麼會知道啊?”秦嫣斜著看他,彆人又不是你小爺肚子裡蛔蟲。

翟容說:“我這次回來,族老要讓我從我哥手裡接回翟家。今日主座也是讓給我的,而我是不願意擔這個家主之位的。我隻能避開席麵,先前我不是帶著你去香積寺看風景麼?”

秦嫣點點頭,若不是她懇求,他確實沒有打算去看“蔡玉班”的演出。

心中將翟家主和翟容對比了一番,覺得翟家主分明比眼前這個少年人更穩重,更可靠,族老們的頭腦中必然淋了雨不曾曬乾。秦嫣此時意識到了他在跟她說起的,可能是翟家的隱秘。便閉口不語了。

翟容明白她的心思,道:“這並非什麼秘密。隻不過你剛到敦煌來並不清楚,我哥是庶長子,我是嫡長子。翟家都覺得他名不正言不順。指使你那姐妹行刺之人,對於翟家是有一定了解的。”

秦嫣低下頭,手上的茶杯依然還有殘溫,哪怕是看起來富甲一方的翟府,也並不是一個平靜的地方。她想到戲台邊,翟家主那長長的眼尾裡微微含有的笑意,他看著軼兒的目光,暖得能令人融化。◣思◣兔◣在◣線◣閱◣讀◣

這樣親和可敬的人,也會被人盯上。

秦嫣說:“可是,翟家主也沒有去救人。隻消他不過去,絲蕊無法刺殺他啊。”

翟容撇她一眼:“有你這麼一個全力施救姐妹之人,他當然不會出手了。”

秦嫣低頭一想,的確是,翟家主坐在舞台正對麵,她從樂師座位去救絲蕊,翟家主那個位置是能夠看到的。按照翟容的說法,翟家主也是武功高強之人,自然也能夠分辨出,秦嫣的能力還是能保住絲蕊性命無憂的。

翟容一拍桌子,茶杯亂跳,也嚇了秦嫣一跳,他怒道:“真是防不勝防!這河西之亂,哪裡都有刺客!”指著秦嫣道:“你身手這麼好,你是不是個刺客?”

“……”

翟容步步緊逼:“你在大澤就滿身破綻了。你知不知道陳應鶴先生為何連樂班都不進了,不告而彆?”

秦嫣聽著他說話,手指不覺握緊了那厚潤的案桌邊沿。

翟容劍眉微斂:“其實傅老先生和衝雲子道長當時就覺得你不對勁,是陳老先生幫你遮瞞過去。進了敦煌城,他一介布衣,沒法為你擋了。你說說看,你到底來刺殺誰的?”

秦嫣被他嚇得不輕。

不過,身為紮合穀“草字圈”公認最好的兩大“刀奴”之一,她有著抵賴到底的頑強。

她睜大眼睛,並沒有如弱女子般嚶嚶而哭的姿態,她自知自己本來就沒那種小女兒身姿,做出來也是惺惺作態。

她昂頭接住翟容如刀的目光,略帶一些怒色:“身手好一些就是刺客了嗎?我阿耶從小就跟我說,彆以為這世上會有男子保護你,除了阿耶一個都不可相信。我從小練武,就是為了少受轄製!”

“可憐我阿耶……他、他……”

秦嫣沉默了一下,似乎心痛難以再言,低下頭身子顫唞。

翟容靜靜坐著,等她不再發抖,問:“你阿耶是誰你怎麼會流落此處”

秦嫣沉首半日,仿佛鼓足勇氣一般,輕聲道:“是……是圖霍爾這個賊子。”

“圖霍爾”翟容畢竟久不在河西,對這裡的匪幫不夠熟悉。

“是!”秦嫣做出下定決心、和盤托出的模樣,“他、他將我逼出南雲山!我好不容易趁驅逐東圖桑,聖人大赦天下浮浪人,拿到了這份‘花蕊’的公驗。如今有了安定的日子。我要去殺什麼人?這世間什麼人值得我去動手?”

翟容問:“南雲山……圖霍爾?你是誰?”

秦嫣挪出坐席,膝行至翟容正麵,低低拜伏。翟容將她扶住:“不須行禮,你說給我聽。”

秦嫣點頭,開始“移花接木”,將南雲山的那件慘案緩緩說給他聽。

秦嫣曾經去南雲山執行過任務,對於南雲山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