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彌窘迫地逃出了酒吧,溫徒在後麵跟著。
她回頭道:“我打個車就好。”
“你不信任我?”溫徒的眉毛揚了揚,“隻是送你回去而已,我沒彆的想法。”
也就是那麼湊巧,他的車正好開到鐘彌身邊,停了下來,司機很有眼色地下車請她上去。
這時正是打車的高峰期,路邊沒有一輛空車經過。
鐘彌卻橫了心,繞過了司機,準備往前走,忽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過頭,是主編。
“包忘拿啦!”主編揚著她的包,她跑回去接過。
鐘彌不好意思地說:“我這記性,謝謝何總。”
“沒事沒事,你上車吧。”主編朝她擺手,卻沒有回酒吧的意思,仿佛要看著她上去才放心。
主編是不是故意的?
鐘彌上了溫徒的車就一直在想。
說要一起喝酒的是她。
中途使小把戲把溫徒擠到她身邊的也是她。
而現在還逼著她上了車。
溫徒是主編的客戶,長期客戶。
鐘彌想明白以後對她感到十分生氣。
“何總是個有意思的人。”溫徒話裡有話說了一句。
“是挺有意思,你也挺有意思的。”她一向沒什麼鋒芒,這句話卻帶了脾氣。
“這話怎麼說?”
鐘彌問:“你是故意潑我的吧?”
他這麼細心的人,怎麼可能笨手笨腳,碰翻酒杯。
“嗯,我是。”
想不到,他承認得這麼乾脆。
“我們上次不是說清楚了嗎,你現在這是做什麼?”
他一承認,鐘彌好不容易上來的一點氣場反而蕩然無存,問起來也變得弱弱的。
溫徒的目光動了動:“我認為沒有。”
感情的事其實一句“不喜歡”就可以成為一切的理由,但他始終不願意相信。
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我想了很長時間,你的動機是什麼。”溫徒扭頭看她,目光變得篤定。
“是因為阮家。”
他看得她一陣心慌。
“我不是。”她矢口否認。
“你是,你一開始,就是為了讓我跟我父親鬨翻,所以你一直擔心這件事會成真。”他一字一句把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她沒了話,否認也無濟於事。
“你應該告訴我,畢竟我,跟阮宥不同。”溫徒說,“我不會像他。”
鐘彌聽到這裡,開始認真地聽下去。
他目光變得很冷。
“我不需要依附阮黎安也可以在滬市站穩。”溫徒清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一開始來這裡我就已經鋪好了所有的退路。我想帶你見的家人,也從來都不是他。”
“我並不是個想要父愛的兒子,原本就是故意要跟他鬨翻,阮宥心裡想的東西,正中我下懷,我知道你們的計劃不說穿,是因為就要按著這個計劃實行。”
所以,他不動聲色地接受她,不動聲色地利用她。
溫徒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她從來沒見過的神色,他也跟她一樣,是心裡揣著愧疚,卻說不出口的人。他跟她說起阮黎安和溫曼過往的恩怨來,說起了來滬市的原因。
忽然之間,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鐘彌想起在半山彆墅,那一地的白頭發,她猜想出溫徒偽裝發色的原因,打了個寒噤。
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話裡有無限的傷感:“你從來都不欠我,是我利用了你。”
26、第 26 章 ...
很久以前鐘彌就隱約感覺到, 溫徒這個人深不可測。
真正從他那裡, 親耳聽到他在做的事情以後,才明白, 他走的每一步都是處心積慮。
她從前還擔心自己會傷害他,這全是多餘, 他分明連一點虧都吃不了。
溫徒並不是個毫不設防,就把真心拿出來給她看的人。他表現得對她有興趣,不過是演戲, 包括他說愛她, 也是試探她的反應。
這算是扯平嗎?她騙他,他也在騙她。她該是覺得諷刺,還是應該慶幸呢,真好,她都不用愧疚了。
他們之間,並沒有誰愧對哪一方的。
但是, 鐘彌對溫徒感到迷惘了起來, 原來她從來沒有真的了解過,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在他跟自己細說之前,上代人那段恩怨她還隻是從阮宥那裡聽到一點, 不知道仇恨會在溫徒身上積累得那麼深。
他是有備而來。
自己也無意中成了棋子。
想到這裡,她抱了抱自己。
衣襟上濕透的觸?感,粘著她的皮膚,不知道是不是為著那句“我利用了你”,她連著心裡也一起冷了起來。
“溫徒, 我好冷。”
溫徒愣了一下,坐近一點,擁住了她:“對不起。”
“酒倒在身上真的很難受,以後不要潑我。”那讓她想到初遇的夜晚,大概他們的相遇真的是個錯誤。
溫徒抑製不住地悲傷:“對不起,其實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本來可以有彆的辦法讓她跟自己的車走,弄翻了酒倒真的是個意外,幾個月沒再見,他在她麵前走神了。
鐘彌閉著眼睛取了一會兒暖,在他懷裡抬起頭:“溫徒,你要我繼續陪你在阮黎安麵前演戲嗎?”
那次藍朵突然出現,讓本該順利進行的見麵夭折了,所以,他才要找她回來?
她一問出這句話,就被他抱得更緊了些:“不是這樣,從你走的那一天,我就醒了。我自己要做的事,以後不會再把你牽扯進來。”
溫徒的臉上不曾有過這樣的失意:“我對你是真的。”
鐘彌也是前所未有的冷靜。
她不打算與他糾結利用不利用的事情,隻是覺得很疲憊:“我也是真的。在樹屋裡跟你說的話,也是真的。”
他一說她就懂,因為她也是一樣,雖然活在謊言裡,但感情是真的。
鐘彌悠悠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隻是,你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自己一個人,再想想。”
鐘彌在自己家門前下了車,他說話一直都算數,說隻是送她回家,就真的放她下去。
她上了樓,透過樓道的窗,看到路邊的那輛車,依然亮著車燈。
六月末,畢業的日子。
結束了畢業典禮,鐘彌帶上簡單的行裝和她的相機,坐上去大阪的飛機。郭總給了她一筆數額不小的報酬,她想用來在異國的城市住上一段時間。
上次離開去的是南美,地球另一麵的地方。
這次離開卻沒有刻意地走遠,大阪就是溫徒長大的城市,她的畢業旅行便選在了那裡。
.思.兔.在.線.閱.讀.
飛機在機場降落後,她乘著機場巴士,轉了車,找到她預訂好的民宿,辦理了入住。那是個小小的獨棟套室,鋪設乾淨的榻榻米,院子裡種了玫瑰。民宿主人是個和氣的老太太,用簡單的英語跟她交流,還送了她一隻禦守。
大阪的中國人很多,到處都有中文,第一天她在民宿周圍逛了逛,沒有什麼交流障礙,她吃了豬排飯,回到住所,坐在院子裡的木台上喝冰牛奶,聽著昆蟲的叫聲,感覺分外愜意。
溫徒總說想帶她來,她倒是自己過來了。
他在這樣的地方長大,難怪人可以那麼溫柔。
鐘彌試著自己鋪了床,在榻榻米上睡了一夜後,早晨起來,她帶著相機出門去散步,看到一群穿製服的小學生走過,簇擁著去上學。她發現日本的早晨沒有小吃店營業,便去便利店買了飯團回去,邊吃邊翻閱房東留下的雜誌,她決定去道頓堀看看。
去車站的路上卻遇到了舉著旗幟浩浩蕩蕩走過的人群,她沒放過機會,舉著相機把這一幕記錄下來,並向路人詢問,這是在做什麼。
大阪人熱情,雖然語言不通,用磕磕巴巴的英語加上肢體語言比劃,還是讓她弄明白了,這是地方議員在組織活動。
日本的議員製度鐘彌了解得不多,然而,當她從相機裡把照片拉開放大,看清旗幟上的漢字後,不得不費力地回憶了一下。
夏川。
這個姓氏,在哪裡聽說過?
地鐵在心齋橋站停下,她走出車門,還是沒能想起來。
道頓堀是中國遊客最多的地方,鐘彌一出站就感受到了人群攢動,不過是上午十一點,到處都是人山人海。她來這裡倒不是為了購物,還是攝影師的職業病,想要記錄下一些東西而已。
不過,還是有吸引她的東西的,鐘彌走到一家電器商場門前,就走不動路了。
沒有攝影師能抵抗對單反鏡頭的收集欲,何況這裡賣得比國內便宜太多,她上樓找到攝影專區,被琳琅滿目的各種專業器材晃花了眼。
鐘彌剛伸手要去把一隻相機樣品拿下來看,另一隻纖纖細手也伸了過來,跟她同時抓住了相機的一角。
她轉頭一看就愣了神,是個光彩照人的漂亮姐姐,衣著考究,氣質高貴。鐘彌被驚豔得放下了手,說了句:“Sorry。”
漂亮姐姐朝她笑了笑,鐘彌這才發現她年紀可能比想象得大一點,眼角有笑紋,是那種很有魅力的皺紋。
“請。”這一句日文,鐘彌聽得懂,對方示意她先來。
鐘彌把相機拿在手裡,這時有個導購走過來,熱情地跟她說了一通介紹語,見她好像聽不懂,便說了句:“請等一下。”大概是折回去找中文導購了。
漂亮姐姐站在旁邊,問她:“你是中國人?”
“嗯?我是,你也是嗎?”鐘彌驚喜地問。
她無疑就是,中文說得十分標準,沒有一點日本人的口音。
“我二十多年前來的日本。”對方言辭談吐都很優雅,好奇地看她,“現在的中國女孩都長得這麼好看了嗎?”
“不不,你才好看,”鐘彌受寵若驚,“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姐姐。”
“我女兒都跟你差不多大了。”漂亮姐姐被誇得笑容滿麵,“你應該叫我阿姨才對。”
鐘彌才叫不出口,這是叫老了她。
這時,其實鐘彌走了一會兒神,她突然想起來,夏川綾,溫徒的妹妹不正是姓夏川嗎?不知道這個姓在日本,常不常見。
“你是個攝影師嗎?”身邊的人在問她,她%e8%83%b8`前掛著相機,穿著氣質又跟攝影比較貼合,對方眼神很準地看出來。
鐘彌回神,點點頭。
“其實我在挑選禮物,對方也是個攝影師,如果可以,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
“當然可以。”鐘彌能幫上忙,感到十分榮幸,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幸運,讓這位漂亮姐姐專程來為他挑禮物。
挑選喜歡的東西能令人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