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了,不知道該羞愧還是該欣喜的景七再次埋下了腦袋。
“何時來的仙域?”
雲起又問。
“十八年前。”
景七乖乖地回答,“聽族人說仙域似有您的遺……額,痕跡,我就趕來了。”
“順便躲過其他幾個兵戎相見?”
“……”聽了這話,景七慌張地抬頭,卻見雲起神情平靜,連一雙墨黑瞳子都瞧不出什麼情緒,似乎並沒有因九部中的鞭撻互伐而生出什麼憤怒。但景七還是小心地點頭,應了一聲。
男人垂手,輕輕地撫弄過懷裡人的鬢發,看起來麵無表情:“九部尚餘幾部?”
“四部……一二三七……四部。”景七聲音晦澀。
“……”
雲起的指腹停在蘇葉子的鬢發旁,似是輕輕地抖了一下,隻是景七再去看,又覺著是自己的錯覺了。
半晌後,男人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來,像是要把他這千年埋沒的積鬱一並舒出——
“真是……出息了啊。”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雲起的手落到了一旁溫涼的玉石桌案上。
輕輕地一扣。
碩大一塊完整的玉石桌案,眨眼之間,悄無聲息地化作一地齏粉。
“吾把你們從死人堆裡帶出來……”
雲起像是在神情平靜地自言自語,唯獨那一地被他周身狂暴的真元波動推散了滿堂的齏粉,曝露了他內心的波瀾洶湧——
“自相殘殺……你們就用這個來回報吾……”
狂暴的氣息壓迫下,景七麵色慘白,眸子栗栗。
哪怕下一刻他的城主府會同那玉石桌案一般化為齏粉,他也不想阻止。
他知道自己兄弟九人有多辜負他們的陛下,更知道失去與自己生死與共了幾千年的兄弟,是如何一種切骨之痛……更遑論對於將他們一個一個撫養長大的陛下來說……
“唔……”
驀地,躺在雲起懷裡的蘇葉子發出一聲不適的低%e5%90%9f,好看的眉心也隨之蹙到了一起。
雲起周身的氣勢一頓,然後騰然一震,悉數收回了身體裡麵——
“……葉子?”
雲起忙垂眸看向懷裡的人。
隻是懷裡那個沒理他,翻了個身,蹭進他的臂彎裡,又睡著了。
“……傻葉子。”雲起唇角輕掀,忍不住伸手在蘇葉子的長發上摸了摸。
景七:“……”
囚牛大哥……我突然,有一種被拋棄了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之前有個小天使在上卷講神魂有缺原因那章說雲起和葉子是“父子”emmm其實魔帝和九部這九個將軍才算是父子23333
景七:突然覺得自己多了個娘。
第78章 我的葉子
待城主府正廳兩個清醒狀態的情緒穩定下來, 景七總算把被自己之前忘於腦後的一件事想了起來——
“陛下, 檀宗寒瓊峰兩位弟子到了太行城, 之前似乎是聽說了您與蘇長老在此處稍駐的消息,專程來請您和蘇長老回檀宗。”景七稍一思索, “好像是因為什麼外宗大比的事情。”
“……外宗大比?”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聽著他的通報,原本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懷裡人一縷墨發,卻在最後一個詞入耳時, 男人的動作驀然一頓, 片刻之後,他的唇角緩緩地掀了起來。
“他們不提, 吾倒是忘了……”
雲起眼瞳裡摻雜著一絲異芒的笑意起伏斑駁。
“……”站在一旁的景七偷偷瞥到了座上人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經曆,默默地打了個寒栗。
“他們現在在哪兒?”
“在城中一家客棧裡。”景七畢恭畢敬地回答。
“帶路。”
“是,陛下。”景七本能地躬身作禮,隻不過直了一半腰就僵了一下。
雲起已經抱著蘇葉子站了起來, 見景七不動, 眸光落了過來。
“陛下您……”景七呆滯地指了指男人懷裡睡得正香的那個,“莫非是要這樣抱著蘇長老同去?”
雲起唇角微掀, 瞳子裡異芒一動:“有何不妥?”
尾音已是稍沉。
儼然一副“誰上來搶就弄死誰”的氣勢。
於是二十四孝屬下景七表情真誠地再次作禮:“妥當得很, 陛下請隨我來。”
——
饒是在宗裡峰內就見慣了關係親近的師父和大師兄,杜水清與宋清羽還是在打開門後, 被雲起坦坦蕩蕩地抱著蘇葉子的一幕驚了一下。
“師兄,師父這是……”杜水清最先開口,微皺了眉看向雲起。
門外垂著眼的雲起抬起視線, 落在開口的二師弟的臉上,唇角一掀,笑意邪肆:“杜水清?”繼而他目光一轉,又落在了旁邊那人身上,“宋清羽?”
寒瓊峰患難與共的兩位師兄弟不約而同地哆嗦了一下,茫然對視一眼之後自覺躬身作揖:“師兄。”
……不知為何,本來就讓他們覺著難以望其項背的大師兄,時隔一年多再次見麵,更是陌生得有點詭異了。
尤其是那個笑,首當其衝的杜水清一想起來就覺得背後汗毛豎了起來。
“外宗大比是什麼時候?”
雲起收回視線,看著懷裡人問道。
“十日之後。”宋清羽答話。
“適逢其會啊。”雲起笑道,瞳子裡冷意微動,“那今日便出發吧。”
“……是,師兄。”
兩人無敢異議,點頭答應,然後乖乖回屋收拾東西,之後出門隨雲起踏上了回宗的路。
——
出太行城幾裡地外,已入山林,周旁不再見什麼趕路的熙攘凡人,抱著蘇葉子的雲起停了下來。
“師、師兄?”吊在後麵的杜水清和宋清羽趕了上來,不解地看向雲起。
雲起連餘光都沒分出去,聲音也平靜得很:“以你們速度,十日無法到達。”
“……”
杜水清和宋清羽羞愧地低下頭去。宋清羽與雲起初見,就深知兩人之間差距猶如鴻溝,此時心態上還算過得去,杜水清卻是恨不得尋個地洞鑽進去——當年他還以自己修為高於雲起為傲,如今不過幾年過去,當初修為尚且受困的人,如今早就到達了他難以企及的高度。
甚至在這簡單的趕路上,雲起抱著蘇葉子走在最前,都如行雲流水,連一絲氣息都沒有外泄,而他和宋清羽苦苦地追吊在後,真元運轉逼得呼吸都不穩……
這就是差距嗎。
杜水清懊喪的情緒很是明顯,宋清羽都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己的二師兄一眼,不過始作俑者似是毫無所感,之前說完話後,就再平靜不過地揮了下袍袖。
然後一艘飛舟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幾人旁邊的空地上。
“師兄,這是……?”宋清羽傻了眼,連杜水清都顧不得自省,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這龐然大物。
“飛行法器。”
雲起渾不在意地抱著蘇葉子進了飛舟之內,繼而看向那兩人:“你們準備在宗外曆練兩年再回去?”
被堵得毫無脾氣的師兄弟倆眸光緊緊地黏在飛舟上,等到這飛舟騰空而起,直入雲端,宋清羽都在不停地摩挲著飛舟冰涼的外體。:-)思:-)兔:-)網:-)
“二師兄,這個比宗內的那個飛行法器都大得多哎……”
“嗯,而且完全不需要牽引之鏈。”杜水清屈起指節在飛舟上扣了扣。
飛舟另一側,雲起把懷裡的人扶到身旁座上,讓對方靠在自己肩窩,然後攏著蘇葉子的長發,以真元成罩,隔絕出一塊隻有他們兩人的私密空間,唇角輕掀,跟懷裡昏睡的人低語:
“葉子,你收徒弟的眼光……可真不怎麼樣。”
他瞥了一眼透明光罩那頭坐在一起離著自己兩人遠遠的宋清羽和杜水清:“膽子如此小,如何能做吾的師弟?”
懷裡人沒搭理他,兀自睡得香。
雲起說不出心裡湧上來的那種陌生情緒是失望還是彆的什麼,他沉默了幾秒之後,眼底情緒一沉,歪過頭去咬住了自己覬覦了一路的嫣紅唇瓣,少頃之後就本能地放鬆了力度,改為在上麵輕輕地吸吮起來。
“我的……葉子……”
兩人唇齒之間,雲起輕聲喃喃,眼底有魔氣繚繞的笑意漸漸浮起。
他把身旁的人愈緊地攬在懷裡,倚在飛舟的靠壁上,%e5%90%bb著懷裡人的發頂,闔了眼睛。
半個時辰後,雲起被吵醒了。
看著真元罩子外麵滿臉急切的宋清羽和杜水清,雲起按捺下心裡那點暴戾的殺意,一拂袖,將真元罩撤去。
“何事?”
初醒的男人聲線低沉沙啞,一雙墨黑的瞳子裡不見半點光色,隻有一片淡淡猩紅的陰翳籠著。
“……”杜水清和宋清羽都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甚至有點想往後退幾步。
怪不得他們,實在是此刻的師兄周身氣息邪凜,明明乾乾淨淨一身素白袍子,可那麼不笑不怒地望他們一眼,卻讓他們覺著這人好像渾身浴血地從什麼屍山血海裡走了出來——不然如何得了這一身令人心栗的煞意與殺伐之氣?
隻是事態緊急,宋清羽於是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師兄,之前飛舟所行經之處,底下似有幾人在與宗內嬋娟峰的弟子們纏鬥,且那幾人氣息古怪,不像是仙域修者。……恐幾位同宗弟子有性命之憂。”
……同宗弟子?
聽見這詞,雲起唇角一揚,眼底卻半點笑意都不見,隻有深沉晦暗的魔氣氤氳。
自己沒有報當年某人天魔穀恩將仇報之怨,將他檀宗的弟子儘肆屠戮,就已是善舉,如今要他去救?
——滑天下之大稽。
雲起視線一冷,拒絕的話音就要脫口,隻不過前一刹那,他稍一猶豫,然後低頭看了看懷裡還熟睡著的蘇葉子。
……嬋娟長老似是與葉子最為交心,若是他知道自己沒去救他師妹峰內的弟子……
雲起眸光一涼,半晌後才麵色微僵地把飛舟調了個頭,往回飛去。
“到了——師兄,就在下麵——!”
沒一會兒就又跑到飛舟另一頭的宋清羽和杜水清,隔著飛舟最長的距離與雲起言道。
雲起將飛舟降下,著地之時,他想了想,還是把懷裡的蘇葉子輕輕地扶到靠壁上,然後才起身走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經稍晚,但對修者來說,光線晦暗顯然並不足以構成什麼問題。
所以雲起一直到了鬥法兩方的外圍時,裡麵兩撥人都還打得不可開交。
“來者何人?!”
即便是打鬥之中,與檀宗嬋娟峰的女弟子們對戰的一撥人還是抽出了一點注意力,語調冷厲地問道。
雲起對這些修為低下的鬥法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他目光在那撥人身上掃了一遍,沒什麼情緒地張了口:“睚眥、嘲風兩部,如今就是這點微末的實力?”
這語氣都稱得上風淡雲輕,隻不過卻硬生生把那撥人驚得手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