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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起這一次沒回話,他正垂低了視線看——

一路越走他越被迫往蘇葉子的方向避著,到此刻,他已經和蘇葉子腿側相貼,而那人還未有絲毫察覺反應。

這樣說也不準確,蘇葉子是有反應的——蘇葉子在他旁邊提醒他彆讓人占了便宜去。

師父。

雲起垂眼遮著眼底那點淡淡的笑意。

……那些話不如說給您自己聽。

第21章 這位姑娘和我熟

落雁嶺算不上廣袤,但因為路勢多崎嶇難行,馬車的行進速度也就分外地慢,走了幾個時辰後,車廂裡的眾人臉上都有了倦意。

蘇葉子也沒能例外。

雲起坐在旁邊微蹙著眉看蘇葉子有點發蔫的模樣,心裡不舒服的很——自從那次師父受傷之後,雖然閉關月餘,但似乎始終留有舊疾。於他們這些修行之人來說,尤其是過了靈種境之後,對於睡眠與食物的需求都會逐漸降低,通過打坐冥想便能補給自需,更何況是早已臻至混沌境巔峰不知有多少年的蘇葉子?

之前在峰內不能久見,雲起尚且不太了解。可這次從山上一起開始算,也不過一天多些的時間,蘇葉子就已經像這些凡人似的生了困倦之意——這讓他如何安心?

“師父。”雲起傳音過去,言語裡掩不住憂心。

蘇葉子輕嗯了一聲,便沒了動靜。

雲起沒再說話,眼底拂過一絲薄怒,他抬手扶住蘇葉子耳側垂著的長發,微微向內側過身體,將人攏在了身前。

蘇葉子懶懶地支起眼皮,咕噥了句:“我沒事……”說著就要坐直起身體。

雲起沒回話,落到蘇葉子肩上的手卻施了力,壓在那兒一動不動。

蘇葉子一怔,順著眼前那人的%e8%83%b8膛往上看去,視線掠過對方線條淩厲的下顎,落在抿得發緊的唇線上。

……乖徒好像生氣了?

蘇葉子有點無辜,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原因,於是不再多話,安安靜靜地靠在雲起懷裡休息。

——蘇葉子人態活了幾百年,卻是第一次給人當師父,很多時候顯然並沒有身為師父須保持威嚴的自覺性。

感覺到蘇葉子放棄掙紮,雲起原本有些陰雲聚攏的心情好了許多,放在蘇葉子肩上的手自動地放輕了力度,但沒從那裡落下來。指掌下懷裡的人肩頭瘦削單薄,雲起忽然就想到一個多月前在寒瓊峰上蘇葉子的洞府裡的所見,還有走之前的照心石所映出的場景。

師父……我可以裝作不知道,繼續做你的乖徒,對嗎……

雲起在心裡輕輕地歎一口氣。

這一刹那,他好像聽見有什麼人在耳邊輕輕地冷笑了一聲。

——

蘇葉子是被馬車的一下震動陡然驚醒的,醒來第一瞬他就有些發懵——即便包括於洞府休憩在內,他有幾百年沒睡得這麼安心和穩沉了?

在怔愕裡慢慢回神,還沒等坐起身來,蘇葉子就覺著這車廂裡的氛圍有些古怪。等他抬起眼來一看,恰是與周圍那些躲閃的夾雜些鄙夷的目光相撞。蘇葉子無辜地眨了眨眼,細一思索剛剛自己和雲起的姿態,大概也就明白這些人在想些什麼了。

想明白了蘇葉子也沒放在心上,始終籠罩的神識放遠了稍一觀察,便弄清馬車驟停的原因。

而馬車裡之前掀了簾子往外看的人已轉回來,臉色極差,開口道:“是落雁嶺的義盟。”

一聽義盟二字,車廂裡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唯獨蘇葉子和雲起麵無表情。

——雲起是沒有半點入宗前的記憶,對山外之事一無所知;蘇葉子上次行走天下回到宗門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對這個什麼義盟自然也是毫無感覺。

不過這並沒有阻止他發揮虛心好問的精神。

蘇葉子一臉好奇地問坐在雲起旁邊神色不佳的女子:“這位姑娘,請問‘義盟’是個什麼存在?”

那女子怎麼也沒想到一睡之前蘇葉子剛教育了她一頓,現在就能這麼“不計前嫌”地不恥下問,呆了幾秒才回神,有點咬牙切齒:“我們很熟嗎?”

“在座的人裡,除了我師弟,我隻和你說過話。”

蘇葉子理直氣壯,一臉“這還不算很熟嗎”的表情。

那女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有人看不下去了,好心地開口道:“這位先生有所不知,落雁嶺地勢險惡,各類凶獸生活其中,可這路上比凶獸和地勢更危險的,就是這打家劫舍、劫掠過路之人的‘義盟’了。”

“靠燒殺搶掠為生?那這‘義盟’的名字起得很有特點啊。”蘇葉子笑得沒心沒肺,眼底卻閃過冷芒去。

“額,搶掠確實,燒殺倒不至於。”之前開口那人猶豫了下,補充道,“過路之人都得留下`身上一部分銀錢,若有珍貴物品也會被奪去,但還未發生過傷人性命的事情。”

“不傷人性命啊。”

蘇葉子已經坐直的腰身聞言就縮了回去,他重新倚到雲起肩上,嘴裡咕噥了句:“乖……師弟,破財免災,彆傷了和氣。”

一聽這話,原本還對這兩位高人模樣的師兄弟有所指仗的眾人都大失所望,更有甚者頗是憤憤地瞪了蘇葉子一眼,嘴裡低聲咒罵了幾句。

以蘇葉子的修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可他權作未聞,隻安穩睡自己的。

雲起也聽得分明,隻一刹那便冷了神情,袍袖下的手剛欲動作,便被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狀似無意地抬手壓個正著。

蘇葉子給雲起傳音,聲線含笑,聽起來沒心沒肺:“乖徒,你進寒瓊峰之前可不是這種脾性,讓外宗的弟子指著脊梁骨戳上十年都端著一副溫柔師兄的模樣,怎麼現在如此小事就暴躁了?”

雲起被這話一噎,還沒等說什麼,就又聽對方傳音。

“不過這樣也好。”蘇葉子仍是笑著,他手下輕輕用力,將雲起指間的力度卸了去,“這樣才活得像個人啊。”

雲起沒反駁,過了須臾之後才開口:“師父,清掉一個‘義盟’,易如反掌,為何要放縱他們,不加管製?”

“就是因為易如反掌,所以更不能肆意妄為。”蘇葉子聲線裡隱去了笑意,“不遵循任何約束、不懷有任何敬畏,於修者而言,與入了魔並無二致。”

似乎覺著自己之前的語氣太過冷厲了,蘇葉子輕咳了聲,有放回之前懶洋洋的語調:“至於這個義盟,他們不傷人性命。”

雲起說:“那也是為惡。”

蘇葉子失笑:“於被劫之人是惡,於義盟內他們自己的妻兒可能就是求生。活在這世上的人都求生。人殺了家畜果腹,甚至原本不吃也可,都不到為了求生的地步——可你能阻天下人吃肉食麼?”

“這世上因果循環,千萬莫覺著自己總是善的、對的那個。”蘇葉子說。“抱著這樣‘行善’的心思妄行善事,那比入了魔都為禍更多。”

“既然善惡無從界定,”雲起問,“那師父又何必計較他們是否傷人性命呢?”

“我不站善惡,但我站本心。”

蘇葉子的聲音聽起來跟鏗鏘有力沒半點關係,慵閒軟綿,卻聽得雲起心裡微動。隻是正經不過幾秒,蘇葉子又沒心沒肺地笑起來:“他們若是傷了旁人性命,為師便會很不開心。雖然這些年脾氣好了很多,但讓我不開心的話,他們也就不會活得很舒心了。”

雲起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馬車的簾子在這時被人從外麵挑開,站在外麵的那人神色漠然:“每人留下二十兩銀子和一株十年以上的靈物——沒有靈物的再加二十兩。”

蘇葉子這會兒也不困了,聞言摸了摸下巴,對雲起道:“這個價格定得很聰明啊。”

既叫這些人有些肉疼,但又遠不至於逼得他們拚命。

這話音讓車廂內外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蘇葉子一眼,隻不過站在外麵那個人,在望見雲起時怔了一下,等再看到雲起旁邊的女子的時候,眼神一閃,轉回身離開了。

車廂裡眾人不解,唯獨蘇葉子輕輕歎了口氣:“就不能讓人省點心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其他人聽了這話更是雲裡霧裡,隻不過沒等他們討論一下眼下的情況,就見車外來了個魁梧大漢,望著雲起旁邊的女子哈哈笑了一聲:“模樣確實不錯——這位姑娘,你有福氣了,我們盟主正在選納盟主夫人,你有幸參選,跟我走一趟吧!”

車廂裡眾人傻眼,那女子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我……”

“咳……還以為連乖徒也被一並看上了呢,那樣為師才算師出有名啊。”蘇葉子笑%e5%90%9f%e5%90%9f地給雲起傳音。

雲起無奈地望了蘇葉子一眼。

蘇葉子卻已經轉回頭去,對著車外那大漢笑得甚是平易近人——

“不好意思啊這位大哥,這姑娘剛好和我熟,”蘇葉子裝模作樣地掐了指尖,搖頭,“我算了算她命裡沒那個做盟主夫人的福氣,所以今天你們還真不能帶她走。”

“……”

車廂裡一片安寂,這些人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連暫時被救的女子也麵色複雜地看著蘇葉子,那模樣不知道是想撲上來親他一口還是咬他一口。

雲起是最不擔心的一個,但心裡也無奈地笑歎了一聲:這句“大哥”叫的,可真是折人壽數啊。

第22章 高人多半腦子有坑

“不好意思啊這位大哥,這姑娘剛好和我熟,”蘇葉子裝模作樣地掐了指尖,搖頭,“我算了算她命裡沒那個做盟主夫人的福氣,所以今天你們還真不能帶她走。”

蘇葉子這番自來熟的措辭讓那魁梧大漢傻了幾秒,他上上下下把笑眯眯一副無害模樣的蘇葉子打量了一遍,確定自己確實不認識眼前這個笑麵狐狸似的家夥,魁梧大漢不由地生出一種被人耍弄的怒氣來:“你叫誰大哥呢?——再說了,你跟她熟,跟老子有什麼關係?!”

蘇葉子無辜地眨了眨眼,沒接對方的話茬:“大哥你看這樣行嗎?我再加兩株十年靈物,你就當沒看見她。”

那魁梧大漢帶著怒意冷然一笑:“若是剛剛你說這話,興許老子還一高興答應了。但現在——沒門!”

蘇葉子垂下了眉眼,沉默了片刻,似是微笑卻又帶著點無奈的歎意,他極輕地開口:“……你真不肯?”

聲線平和,須臾之間就再聽不出半點之前的玩世不恭和沒心沒肺。

而那語氣口%e5%90%bb,就像見了頑劣後生的無奈長輩。

馬車外的魁梧大漢情不自禁地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突然從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年輕人單薄的身體裡感覺到一種幾乎吞天噬地的恐怖氣息。

……一定是錯覺!

魁梧大漢強笑道:“我若是不肯,你想怎麼樣?!”

“…鎮。”

蘇葉子輕輕地吐出一個字音。

半晌之後,天地間一片安寂。

馬車裡外的人都有些傻眼——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