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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晨光鋪灑籠罩著一方圍了及腰草植的石榻。榻上的人倚坐在那兒,薄衫半敞,露著精致的鎖骨和%e8%83%b8膛,入目一片欺霜賽雪的瑩白,青絲委身,如瀑似的垂下肩來。那人淺勾著嫣紅的唇,微微狹著眼睛,像是剛晨起後的眸子裡氤氳了水色,正慵懶笑望著他。

雲起一驚,慌忙垂下眼退了一步。

石壁之中人影物象於是漸漸淡去。

雲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眸色幾起幾落,最終還是沒忍住抬了眸複看向石壁。此時石壁裡隻剩下最後一點薄薄的影兒——

影兒裡那人睜著一雙水光氤氳的烏黑瞳子,望著他,笑%e5%90%9f%e5%90%9f地、慢慢地%e8%88%94了一下嫣紅的上唇。

“……!”

雲起瞳孔微微一張,喉嚨像是猛地被人一把攥住,呼吸遏止。

便在這一刹那,身旁石壁轟然洞開。

不消片刻,方才照心石裡的人笑%e5%90%9f%e5%90%9f地從那條石道走了進來:“乖徒,我們——……嗯?乖徒哪裡不舒服嗎?”

雲起垂眸,袍袖下雙手緊握,過了片刻他才張口,聲線微啞:“無事,……師父。”

“唔。”蘇葉子點若有所思地了點頭,繼而笑顏重展,明%e5%aa%9a如初,“那乖徒就隨為師下山去吧。”

“……是。”

雲起點頭。蘇葉子轉身往外走,而雲起身形一頓,看了一眼已然於普通石壁無異的照心石,然後才轉頭跟了上去。

第二卷 東土玲瓏木

第20章 到底誰被誰占了便宜

檀宗作為仙域第一仙門,每年不知有多少想要修行大道的人慕名而來;雖然每隔五年的開山納徒典禮上,會被檀宗接納的都是極少數,但這也不能阻止一些人索性在這“靈天寶地”的檀山之外居住下來。

所以當蘇葉子與雲起一同下了檀山,離開了護山大陣,沿林中之路到了山下的鎮子見到那熙熙攘攘的場景時,兩人都有些驚訝。

蘇葉子撓了撓額角:“我記得當年離宗回宗前後都沒有這麼多人,最多也就幾戶人家……果然是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麼。”

雲起的目光在鎮中來往的路人身上掃過一圈,眼底多了幾分思索:“這個鎮上的人,似乎都是有一些真氣基礎在身的,隻不過多數還沒有摸到凝氣境的門檻,隻能算比凡俗之人強上一分。”

“有些意思。”蘇葉子笑著說。

兩人在鎮上走過一遍,情況也確實像雲起之前觀察到的一樣,鎮上的人多數都粗通一些修行法門,隻不過局限於個人天賦,到達凝氣境的都是極為少數。

蘇葉子的修為不必提,就算把整個仙域翻個底朝天,最多能在四大仙門裡尋到伶仃幾個比他境界稍深一些的“老妖怪”,而雲起雖然修為卡在通脈境巔峰的瓶頸不得寸進,但放在凡俗世間的普通散修裡,卻還找不到幾個能和他相提並論的。

以兩人的修行境界,即便隻是散步似的走走停停,穿過整個山下城鎮也不過小半個時辰。

眼看著距離出城的門就剩下不到百丈,突然有聲音把兩人攔了下來。

“兩位是要準備出城嗎?”

把他們攔下來的顯然是個俗世武夫,身上穿了件裁縫細致的武服,%e8%83%b8口的位置還有銀色絲線縫製出來的一柄模樣古怪的長劍的標誌。

蘇葉子瞅著那個標誌,心裡一絲熟悉劃了過去,隻是過得太快且模糊,未來得及捕捉,再想去追尋,卻連點蛛絲馬跡都尋不到了。

蘇葉子沒接話,雲起便點了點頭:“有什麼事情嗎?”

這武夫一見雲起轉回來的模樣,愣了一下。剛剛他隻在一旁觀察到這兩人行走間氣韻怡然,不似凡俗,並未注意到長相,此刻一看清對方模樣氣質,更覺得眼前這人非池中物,臉上也就愈發多了一分恭敬,先抱手做了一禮:

“我方才觀兩位先生的來路,似是從西而來。本鎮居於叢山之外,西處再無城鎮,而在下恰好又對鎮中人熟知,並未見過兩位——故而在下鬥膽猜測,兩位莫非是那……”

說到這兒,這武夫話音一頓,伸手往天上指指,麵色恭敬:“第一仙門檀宗之人?”

“……噗。”

蘇葉子忍俊不禁,“檀宗便檀宗,你往天上指什麼,他們還沒‘升天’呢。”

“……”武夫大概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對第一仙門這麼不恭敬,一時傻了眼,不知作何反應。

雲起見狀,心裡有些無奈,衝那人望一眼:“有話便說。”

蘇葉子的反應叫這武夫一時也有些拿不準了,隻不過話趕話都說到這裡,怎麼也沒有作罷的說法,他便直言來意:“是這樣的,這鎮子出了東城門,便是落雁嶺,落雁嶺環境惡劣,鮮有人煙,途中還有許多危險,所以鎮中的人向東離開時,通常都是結隊而行;而我們風行鏢行今日恰好有車隊出發,如今隊裡還空缺幾人位置,不知兩位是否有意願同行?”

半天聽下來,雲起尚無反應,蘇葉子卻是似笑非笑地望著那武夫:“所以你們這是征用免費的勞力來了?”

那武夫老臉一紅,繼而正色:“風行鏢行絕不做欺人霸市的事情,我之前所提隻是建議。在落雁嶺裡行走著實有許多危險,人多也確實能夠降低發生意外的可能;但風行鏢行絕不要求同行者在危險時施以援手,這一點請兩位儘管放心。”

蘇葉子想了想,往雲起方向一側身子,笑問道:“雲起乖……”徒字到了一半被咽回去,“你覺著呢?”

雲起垂眼,“我聽師——”

“雖然我是師兄,”蘇葉子飛快地截住雲起的話音,迎著對方微怔而抬起的視線眨了眨眼,然後才接著道,“但既然已經出了宗門,這種事情還是我們師兄弟商量著來嘛。”

雲起猜不透他這個心有九竅的師父在想些什麼主意,倒是配合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原意:“師兄想如何,雲起隨意。”

蘇葉子料也不能讓雲起說出些什麼意見來,索性轉回去笑眯眯地對那武夫說道:“那便麻煩您安排我們二人的位置吧。”

那武夫聞言,麵上一喜,點了點頭:“請二位隨我到旁邊的鏢行分局稍事休息,半個時辰後我們便出發。”

蘇葉子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不忘揶揄站在一旁的雲起:“走吧,雲起師弟。”

雲起無奈地望了蘇葉子一眼,抬腳跟了上去。

——

半個時辰後,小鎮東城門外,停了一排馬車和幾匹賣相極佳的駿馬。

這幾輛馬車中,隻有前麵一輛稍大些的是用來給同行者乘坐的車廂,而後麵幾輛馬車都是拉滿了貨物。

車廂內一角,雲起坐在蘇葉子旁邊,不言不語地垂著眼,麵上不見什麼神情波動,但蘇葉子偏偏就是能感覺到他家乖徒那點不易察覺的低氣壓來。蘇葉子於是有些好笑地給乖徒傳音——

“雲起乖徒,心情不佳?”

雲起沒急著回話,蹙了眉向蘇葉子的方向稍稍一側,避開身旁坐著的那女子“無意”地一碰,然後才傳音回去:“……師父。”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蘇葉子從裡麵聽出了不少無奈的複雜情緒來,他一時笑得更歡了,目光似是無意地從坐在雲起旁邊的女子身上掃過,“這馬還沒走,乖徒就往為師這裡躲了幾次了。若是待會兒上了路,顛簸起來,那乖徒可得接穩了投懷送抱的美人啊。……唔,還有對麵那位,眼神如狼似虎的,看起來都快要把我冰清玉潔細皮嫩肉的乖徒直接吞掉了呢。”

“……”

攤上這麼個無良師父,即便被揶揄成這樣,雲起也隻能認了。

“不然,我和乖徒換換位置?”蘇葉子難得似乎有點良心發現,主動開口伸以援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雲起停頓了一秒,思考了一下結果,搖頭:“不必勞煩師父。”

蘇葉子笑得眉眼彎彎:“我不勞煩,送上門的豔福,我有什麼好勞煩的?”

雲起:“……”

片刻之後,馬車上路,顛簸漸起。剛開始那女子還沒什麼動作,往外行了幾裡地後,馬車似乎壓上了一塊石塊,隻聽車中“哎呦”一聲,坐在雲起旁邊的女子身形一晃,就往雲起身上栽去。

“真沒新意。”

蘇葉子仍是笑著,隻是這一次不再是傳音入密,那笑聲也不複方才兩人對話時的打趣,反而是帶上些往骨子裡鑽的涼意來。

車廂裡安寂被打破,眾人紛紛瞧過來,繼而愕然,隻見蘇葉子一隻手正抵在那女子歪倒過來的肩上。看起來纖白單薄的一隻手,愣是在瞬間讓對方驟停下來,使得那女子再沒能往雲起的方向多移上毫厘的距離。

那女子原本都半閉了眼,此時聽得車廂裡一片詭異的安靜,而自己身側感受到的觸覺也和想象中大不相同,她睜開眼睛一看,繼而低呼一聲躲開了蘇葉子的手掌:“你、你這是做什麼!”

言語間反而儘是委屈。

“做什麼?”蘇葉子微微一笑,“興許是趁機占便宜吧。”

這不帶主語的一句話卻有著無比明顯的指向性,那女子臉一紅:“你亂說些什麼呢!”

蘇葉子煞有其事地點頭:“我不亂說,這位姑娘也管好自己的身子,彆動輒往我師弟身上貼。”

“你這人——!”那女子不知是羞是氣,臉色更加紅了些許,此間還忍不住看了雲起一眼。然後才重重一哼,“胡說八道!”

“師弟。”蘇葉子沒理她,直接轉向一旁的雲起,笑得溫溫柔柔:“俗世中人向來容易被皮相所惑,惑而易生魔,你要記得避嫌,”他頓了頓,微笑,“嫌棄的嫌。”

“……”

滿座“俗世中人”神情僵硬,聽了這詞臉色都不很好看。隻不過也因此生出些對兩人身份的猜測,一時沒人駁話。

那女子的臉色變了幾遍,剛要轉回去卻聽見蘇葉子說,“這位姑娘,我提醒你,魔域修者多數生得皮相俊美……嗯,當然,跟我師弟可能還有差距——不過他們可不會和你講這麼多道理,一言不合血濺五步的事情早些年也不少發生。你若孤身在外還總有些奇奇怪怪的豔遇心思,趁早打道回府免得無人斂屍。”

這話可以說是很不客氣了,但其他人的注意力倒不在這上麵,有人忍不住問出了大家的好奇:“您莫非見過魔域修者?”

“麵對麵的,還真沒見過。”蘇葉子一臉純良無辜地眨了眨眼。

“……”其他人都失望地把臉扭開。

唯獨雲起聽了,若有所思,傳音給蘇葉子:“師父與魔界修者有過神識相遇?”

“嗯。”神識傳音裡,蘇葉子輕巧地應了,然後低笑一聲,說道,“隻不過為師那些年脾氣不太好,這一點又不幸廣為人知——當年神識感念到的魔界修者,全都不等照麵就望風而逃了。”

“師父未去追緝嗎?”

蘇葉子這一次的回話很無辜:“其實他們都誤會為師了,為師一直是個很溫柔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