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晏秋尚未走到江南,君琰的回信就到了。
並不用墨鷹口述,君琰直接給了晏秋一封信。
接到信時,晏秋笑眯眯地在墨鷹麵前晃了晃,也不當場拆開,放入袖中,慢條斯理地說:“啊,我之前忘了,我們打賭,總還需要些彩頭。現在剛拿到信,我也沒看,不如現在把彩頭接上吧?”
墨鷹:“……屬下`身上隻有一些銀兩。”他的佩劍,當然是不能賭的了。
若是知曉君琰在信中寫了什麼,墨鷹興許會看著情況賭一賭劍,總歸晏秋想做的事,你不順著他,他總是要達成的。但這次君琰親自寫給晏秋的信,未得允許,墨鷹也不敢擅自拆開,自然無從知曉。
出門在外,總需要帶些銀錢,像晏秋這樣一分錢不帶就敢到處跑的,著實不多。
自從在晏秋麵前露了底,墨鷹身上的錢就沒動過,若是有必要,倒是能拿出來給晏秋順個意。
這段時間,墨鷹也算是被晏秋磨了遍性子。
不過,晏秋對他身上那點錢一點興趣都沒有。
“銀兩?我要銀兩做什麼,又不缺。”晏秋雙手交握,支著下巴,眉眼彎彎看著他,“放心,我不會坑你的。我呢,這邊出個……嗯,你們教主最想知道的事情,隻要他問,我言無不儘,怎樣?”
旁人看著晏秋,隻覺他笑容可愛,看著便是討喜。而落在墨鷹眼裡,即便對方麵上戴著麵具,也不能阻止他透過現象看本質——晏秋就是焉兒壞!
墨鷹自然知道最近君琰一直在查晏秋的事。這事本是明護法的工作,但是自從晏秋喬明身份確定之後,這件事就落在了他們頭上。
晏秋的彩頭,算不上太重,因為墨鷹自信他們總是能查到的。但也不算太輕,畢竟目前來看,若是晏秋親自告知,會節省很大的人力物力。
墨鷹不是很想賭,但是最近被晏秋折騰的有些神經衰弱,總覺得他如果不同意,晏秋又會整點其他的幺蛾子。
上次因為不跟他玩跳繩,晏秋換上女裝蒙了麵,當著一群人的麵一臉哀婉地看了他好幾眼,然後二話不說掩麵撲通一聲就跳了橋。
墨鷹當時想把人攔住的,偏晏秋那一群屬下一邊神色焦急的看著晏秋,一邊又死命攔著他不讓動手,還添油加醋求他“不要不要”。當時鎮上人的那眼神,嘖嘖嘖。
那經曆,墨鷹不想回憶第二遍。
事後晏秋則是一臉無事發生的模樣,解釋說自己因為熱的頭昏眼花,覺得水裡涼快就下去泡了會兒。
墨鷹:“……”
見墨鷹一時不開口,晏秋微微頓了一下,然後神色疑惑:“怎麼,你覺得我會撒謊嗎?”
墨鷹搖頭,“屬下並無此意。”
“唔,那你是不想賭?”晏秋眨眨眼,神態無辜,“哦,那算了。”
墨鷹一怔,這麼容易?
晏秋接著道:“既然你不想賭,那這封信你帶回去吧。”
墨鷹:“公子?”
“此事本就是因為我與你打賭才如此,現在你既然反悔,我也不能就這麼占你便宜。”晏秋戀戀不舍地將信塞在他的手裡,一臉惋惜,“這信我不能看,既然如此,不如退回。”
墨鷹:“……”
教主親筆寫的信原封不動被退回會怎麼樣?
墨鷹不知道,但是以他對晏秋的觀察了解,晏秋此舉,必然有其緣由。
但是他為什麼這麼做,又想造成什麼效果,墨鷹猜不到。
墨鷹覺得腦仁突突突的疼。
半響,墨鷹將信封呈上,沉沉道:“屬下除了銀兩彆無他物,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妨賭上屬下這條命。”
聞言,晏秋神色一頓,認真地看了他久許,笑容收斂,神態散漫,“墨鷹你就是太較真,才總是被我捉弄。行了,逗你玩呢,一邊玩兒去吧。”
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信封,拆開了看。
墨鷹怔怔,四寶上前拉著他退到一邊,低聲道:“主子這是放過你了。”
他們這從上到下,但凡是個冷臉的,都被晏秋捉弄過。誰不知道主子是在逗他們玩呢,隻若是如此能讓主子開心些,捉弄個一兩次也沒什麼妨礙。
隻是晏秋雖然笑的開心,但心裡是不是真的高興了,卻是誰也沒有把握。
據說晏秋幼時的喜怒哀樂倒是十分好猜,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晏秋的情緒就變得難以揣測了。
等眾人回過神的時候,晏秋已經能自如的控製自己的表情,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笑著的。
就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覺得難過一樣,在眾人的記憶裡,即便是幼時的晏秋,似乎也沒有哭過。
其實想來,雖然有些可怕,但若是知曉主子的事,哪怕僅僅是一星半點,也會覺得心疼。
第62章
君琰的信一如往常的簡單, 晏秋一眼掃過,就看完了。
次數多了,反而習慣了對方的簡略, 晏秋收起信折回袖中, 長歎一口氣,“教主也太實誠了。”
被四寶拉到一旁的墨鷹, 因為一時不知要如何是好,此刻安靜如雞, 存在感低到近似無。
之所以還沒有完全消失, 則是因為晏秋的眼睛還能看到他。
晏秋給君琰的信息自然是真的。
四寶等人隸屬大衍, 本是前朝皇室暗衛主要構成,專門負責保護蕭氏族人與個彆重要大臣。其存在極其隱晦,隻有接受正統豋位的皇帝才能掌管, 而若是造反又或者是逼宮,則不會知道這份力量的存在。
而因為大衍在保護皇子時,也會將皇子動向一一記錄,方便帝君隨時查驗, 因此逼宮一事倒是很難出現。
在剛剛露出苗頭的時候,就會被悄無聲息的掐死。
逼宮?想得美。
世人都道蕭家上下齊心,皇室紛爭少之又少, 選出的帝君又多為明君,還倒是老天眷顧,卻不知這也是人力所為。
登上那個位置,便會看到大衍的存在, 也會因此而冷了心。心冷了,才能理智,不至於感情用事。
事實就是這般冷酷。
晏秋用大衍的名字,換來了‘無’的名字。
與他猜測無二,墨鷹並不算是魔教中人,而是隸屬於‘無’。而目前看來,明護法並不知‘無’的存在。
這就十分有趣了。
搞清楚君琰有另一個身份存在,再聯係魔教的開山祖師,‘無’的存在有何意義,似乎可以勾勒出一個輪廓。
要麼是作為魔教的一重保護,要麼,便是蕭氏的另一重保護。又或者,二者都是。
隻不過,前者,目前尚且看不出來;後者,目前看起來不切實際。
若是對蕭氏的保護,這些人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怎麼會沒有……
等等。
晏秋眸子一亮,看向墨鷹,“你們知道我幾個身份了?”
墨鷹一怔,一時並未開口。
晏秋隻道:“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這時候我都這麼直接問了,你說一說也沒事吧?”
“……喬明。”
晏秋皺眉:“這個不用說我都知道。”
“李言秋。”
晏秋靜靜地看著他。
墨鷹遲疑:“晏秋?”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的?”
墨鷹:“屬下不知。”
晏秋看了他半天,最後歎口氣,“算了,估計你們教主知道了也不會都告訴你。”◇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明白他這一驚一乍是怎麼了,墨鷹呐呐,也沒問。
“再過幾日便可到江南,之後我要去飛燕宮一趟,你若是要一起去最好跟四寶他們穿一樣的。”晏秋起身,伸了個懶腰,“這事你們自己商量著,若是瑤姐發現你身份把你趕出去,那可不關我的事。”
“我先去休息了。”
“是,屬下等會辦好的。”
晏秋打著哈欠,慢騰騰地從長廊處挪回自己的屋子,路上掃見小池塘裡的荷花已經開了,頓了頓,指著那朵花道,“把這個給教主送過去,挺好看的。”
“是。”
回了屋,晏秋直接躺在涼席上,有貼心的屬下在一旁為他打扇,還有人端著一盆冰給他送了進來。
閉上眼,晏秋沒有馬上入睡,而是接著此前的念頭繼續往下想。
目前君琰那些人未必知道他的身份,即便此前晏秋裝傻起了個蕭秋的名字,君琰或許有所感,但此間關係重大,總得細細查驗一番。
當年之事,為了保護晏秋,大衍處理的極為乾淨,這要查,恐怕要查很久還不一定有所結果。
此事有多麻煩,晏秋心裡比誰都明白。
因此,‘無’到底會不會保護他,在事實確定之前,晏秋並不確定。
若是換個性子穩重的人做這開山祖師,他倒是能肯定一下,但是蕭潛……唔,從種種事跡來看,這位主都不是能用常理判斷的。
若‘無’真的是由他所建,那這組織存在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還真說不準。
搞不定,就是隨便建著玩兒的,沒有什麼目的呢。
晏秋之前與君琰說過他本不願做蕭秋,並非假話。細細想來,晏秋與君琰說的話,似乎大多都是真話。
他騙了不少人,倒是對這位‘救命恩人’頗為坦誠,想來他一早便感覺到對方對他不同於常人的態度了吧。
蕭秋這個身份,不僅僅是因為女裝,而是因為,這本該是晏秋的本名。
前朝已滅,那些隱藏在後的繁雜勢力便都壓在了他一人身上,這個名字所承擔的重量,非常人可想。
如果可以,晏秋不想做蕭秋。
但不想是不想,他卻不得不做。
那些人認他為主,作為領袖,他不能帶著這麼多人去死。
晏秋自小從國師那裡學到的便是為人之道、為君之道。而為君之道,首要的卻是為民所想,要安天下。
現在國泰民安,若複國,必然要掀起腥風血雨,而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些民。
這與晏秋所學之道相違背,也與他本人的想法相違背,所以自始至終,晏秋都沒有想過複國的事。
在晏秋接手大衍這些勢力之前,那些人所接受的信息便是聽從主子的命令。他們找到晏秋,救下晏秋,輔佐晏秋,僅僅是因為這是他們的天職。而四寶這些相對活潑的人,則是晏秋接手之後帶在身邊的。
沒有人跟晏秋提過複國的事,而晏秋懂事之後,也沒有提起過這事。
報仇與複國,從來都是兩件事,晏秋分的很清楚。
所以在晏秋十二歲的時候,借用國師的身份,晏秋收下當時年僅六歲的四皇子為弟子。
恐怕直到晏秋主動現身之前,四皇子都不會直到他當神一般崇拜的師父,與他百般嫌棄看不上眼的晏秋,是同一人。也不會想到,他的師父,僅僅比他大六歲,而非他想的幾十歲。
晏秋把國師教給他的,經過自己理解後又交給四皇子,又指導他拉攏人心,安排人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