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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得提起的那顆心,就那麼神奇地飄落了下去。

鄭永奇怪地看了眼陳慧,示意手下先停下,問她:“陳慧娘,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他以為她是打算補充一些控訴,而他自然並不介意在卷宗上多寫幾句關於李有得的壞話,若定了罪,那可是要呈送給皇上看的東西。強搶民女是罪不至死,可皇上若看卷宗看火了,一個閹人死不死,還不是皇上的一句話?

陳慧挺直了脊背,抑揚頓挫地說:“大人,李公公是被冤枉的!”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對於自己的選擇,陳慧想得很清楚。

今天確實是陳慧處境的一個轉機,而她麵臨兩個選擇。一是什麼都不說,讓陳平誌成功誣陷李有得,李有得一倒台,她就能跟著陳平誌回家了。雖說跟了李有得一個月,名聲是不好聽了,但陳平誌畢竟有錢,想必找個女婿不難。但陳慧對陳平誌這個賣女兒的男人一點好感都沒有,更沒有一絲信任,她要是跟著回了陳家,隻怕轉頭就會被送出去,而且她都跟過太監了,下一回被送的,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在李有得那邊她還隻是沒飯吃,換個人家,說不定遇到個不但不給她好吃的,還因為她跟過太監所以看不起她折磨她的性變態呢?

她的第二個選擇,自然就是竭儘全力幫助李有得度過這個難關。正如她剛才做的那樣,她趁人之危,跟李有得要了承諾,一個今後能為所欲為過上好日子的承諾。當然了,她對李有得的承諾信任度也不高,他曾經可是做過明明答應她讓她吃好的,結果就給她吃點看不到的肉沫這種事的!但這次不一樣,這可是救命之恩啊,他就算再壞,總還有那麼一點點良心的吧?她都背棄她的父親幫助他了,他總不能一點好處都不給吧?

若真讓陳慧好好選,她誰也不想幫,但兩壞相較取其輕,兩邊必須有一人倒黴的情況下,她就隻能讓陳平誌倒黴,去幫李有得了。幫了李有得,最差的情況,也就是回到最初罷了——啊當然,她怎麼可能給李有得那種機會呢!

“慧娘,你在說什麼?你可是被李公公嚇怕了?莫怕啊,鄭大人會為你做主的!”陳平誌慌忙道。

在被人蠱惑來誣陷狀告李有得時,他也心懷不安,他怕事情有變之後,倒黴的會是他自己。然而,那人給了他十足的信心,又承諾了事成之後會把今後宮裡的木材生意都給他做,他實在舍不得這其中的巨大利益,便鋌而走險了一回。那人神通廣大,一件件安排下來,連他都覺得萬無一失。他早已經在心中演練了無數遍,也成功了無數遍,但他沒有想到,最後出問題的,居然是他的女兒,他先前認為絕不會出問題,最不必擔心的一環。雖說一開始他是枉顧她的意願把她送去了李府,可如今眼看著她有機會離開,她怎麼可能去袒護李公公?他想不通啊!

“爹,我就算會被嚇怕,也是被您給嚇怕,又怎麼可能被李公公嚇怕呢?”陳慧冷冷看著陳平誌,又轉頭望了李有得一眼,對他柔柔一笑,這才轉過頭來直視鄭永道,“大人,李公公對慧娘很好,慧娘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誣陷。”

鄭永盯著陳慧,緩緩說道:“陳慧娘,你爹說得對,你不必懼怕李有得,他今後無法報複於你陳家的。”

陳慧笑道:“鄭大人,您看我這像是被嚇到的模樣麼?”

她雖跪著,卻脊背筆挺,麵上帶著淡然又自信的淺笑,彆說是個被嚇到的女子了,便是尋常女子,也沒有她這般儀態。

鄭永沉默,陳慧是最重要也是最不重要的證人,她原本不必多說什麼,隻要到場展示,隨便說兩句便是最有力的證人,可誰知她竟會翻供……

陳慧可不管鄭永的反應,總要把她想要說的話都說完:“鄭大人,慧娘一個月前被我爹下藥迷昏,送入了李公公府上,而那時李公公喝醉了,稀裡糊塗便應了下來,此事顧天河顧總旗曾經跟慧娘提過。起初慧娘是不情願的,這傷,確實是那時候留下的。但之後慧娘發現,李公公人很好,待我比我爹對我好多了,既然我爹把我像個物件一樣賣了,我又何必為他圓謊?請鄭大人明察秋毫,我爹正是因為木材生意對李公公懷恨在心,才會誣陷他。我是陳家女兒,知道我家木材可沒有我爹說的那麼好,李公公正是發覺了這一點,才會大公無私,不肯讓他動宮殿所用木材的心思。而這,正是李公公對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鑒!我爹卻不思己錯,反倒恨李公公斷他財路,才會做出今日之事。”

同樣一件事,完全可以從不同角度去詮釋,他們可以那樣說,她自然可以這樣說。

陳平誌又驚又怒:“慧娘,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陳慧看也不看他,隻朗聲道:“旁人的話是事實確鑿,我的話便是胡說八道?求鄭大人明辨是非,秉公處理。我是我爹的親生女兒,若不是他所作之事有違天道,我又怎麼可能幫外人而不去幫他呢?不,我不是在幫外人,我是在維護律法的威嚴,不錯殺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奸人!”

陳慧的話擲地有聲,鄭永的麵色也漸漸沉了下來。他是主審官,若他這邊不鬆嘴,這陳慧娘便是翻供也出不了這個刑部大堂,然而,他定下案子之後,大理寺要複核,皇上說不定還會再細細審一遍。這畢竟是十二司頭頭的案子,那十二司之中,這內官監雖不是最有權力的部門,卻是最有油水的部門,皇上若厭惡李有得,也不會把他放到這個位子上,李有得出了事,皇上不可能無動於衷。今日他本是打算來個先占後奏,把案子定下來了,各方麵證據都到位了便不怕李有得翻供,到皇上那邊也有個交代。但如今陳慧娘卻要保李有得,這事便糊弄不過去了。此事並非他策劃,他不過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事後李有得也怪不到他頭上。

鄭永看著陳慧,肅然道:“陳慧娘,你說李公公待你好,那徐氏所說又是怎麼回事?”

陳慧道:“慧娘做錯了事,自然該受到懲罰,李公公賞罰分明,本該如此,慧娘一點兒怨言都沒有。李公公私底下還曾說過,要用他的俸祿買兩個鋪子送給慧娘,等該有的懲罰一結束,他便會兌現承諾。慧娘想問問徐婆子,李公公都對慧娘這麼好了,還要如何?把心肝都掏出來給我看麼?”

當眾“確認”要了李有得兩間鋪子,看他敢不敢不給她!他要不給她,她就是做了偽證,那他就坐牢去吧。而有了鋪子之後,她也就順理成章多了出去接觸外界的機會。

而鄭永這逐漸緩和下來的麵色也讓陳慧心中一定,到底如今的司法還沒有腐敗到能一手遮天,這位鄭大人有顧慮,她就贏了。感謝陳平誌,感謝徐婆子,感謝那位幕後之人,她的好日子終於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沒騙大家吧,要是沒女主,男主這裡就被成功陷害了,死不至於,但今後就再也爬不起來啦啦啦,女主光環顯靈第一次~

☆、好日子?

徐婆子的臉色驀地變得蒼白, 她怎麼可能回答得出陳慧的問題?她不過是在廚房幫工的下人, 陳慧跟李有得私下的話語, 她就算說自己知道也沒人相信啊!

徐婆子下意識地看了眼陳平誌, 卻見後者汗如雨下, 竟也是不知所措了。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人出了問題,甚至因為太過自信,他都沒有準備後備計劃,這種時候自然隻能傻眼了。

鄭永瞧了瞧徐婆子的臉色便知不用指望她了,再看陳平誌, 還更不堪。他的目光掃向李有得, 原先那恐慌的模樣早沒了, 但看著臉色也有些古怪, 目光倒是一刻未從陳慧娘身上轉開, 相比較而言, 陳慧娘這個商人之女,反倒成了最鎮定自若的人。他忽然冒出個奇怪的想法:也難怪她說李有得對她好了,若她是他的院中人, 就憑她這出眾的氣度, 他也願意對她好。

鄭永不願再去考慮那些與他無關的事,既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就不必再糾結什麼了。甚至等事後, 他還要對李有得問候幾句,讓他知道知道究竟是誰在設計他。他樂得看這些閹人狗咬狗。

“陳平誌,陳慧娘所說, 可都是真的?”鄭永斥問道。

陳平誌一個哆嗦,差點嚇尿,憋著伏低身子,顫唞著說:“回、回大人,小人、小人……”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那人之前明明說過刑部官老爺會幫他的,如今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要是再敢有一句謊話,大刑伺候!”鄭永厲聲道。

陳平誌慌得和盤托出:“是、是小人誣告李公公的,求大人饒命啊!饒命!”

鄭永冷哼一聲道:“好大的狗膽,居然連宮裡人也敢誣陷!說,是誰指使你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平誌一愣,慌忙道:“回大人,小人不知道啊!那人、那人似乎是宮裡人,但小人真的不知道對方是誰啊!”

陳慧側頭看李有得,見他正目光複雜地看著自己,不禁對他彎眉一笑,笑容裡摻了絲得意的味道。

那嬌俏的一笑看得李有得心裡一癢,他正要轉開視線,就見陳慧用口型問他:“你知道我爹說的是誰嗎?”

李有得一愣,迅速拋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咧嘴一笑。除了王有才,還能有誰?!

陳慧明白了李有得的意思,既然他知道,那就不必再問陳平誌了。她點點頭,見鄭永打算對陳平誌用刑,連忙道:“大人,若李公公不追究,可否饒了我爹這一回?”

鄭永悠悠看了過來,這會兒倒是覺得有趣了。

“陳慧娘,這可是陷害李公公的罪人,李公公怎麼可能饒過他?”鄭永說著便看向了李有得。李有得的為人,他也有所耳聞,對他稍有不敬便可能被他報複,更何況陳平誌這對他蓄意陷害,險些置他於死地的人了。

陳慧也看向李有得,雙眼之中似乎盛滿了期待:“李公公,你對慧娘這麼好,會饒過我爹的吧?”

陳平誌見狀,連忙哭求道:“李公公,都是小人的錯,是小人豬油蒙了心,求李公公饒小人一命!”

李有得的臉色很難看。

若按照以往,像陳平誌這樣陷害他,他甚至都不會讓他死得太輕鬆,然而現在,陳慧娘先前的話卻已經將他放到了一個“對她好”的位置上,他被架著,就不得不按照她說的去做了。

李有得咬緊牙根,臉上擠出一個笑來:“既然是慧娘所求……我便不追究他的死罪了,就打個幾十板子意思意思吧。”

陳慧嘴角一抽,果然是個小心眼的死太監,放人都不肯放得太乾脆。

鄭永道:“既然李公公都這麼說了……陳平誌,本官便饒你死罪,罰你二十大板吧!還不快謝謝李公公!”

陳平誌聽到二十大板臉都白了,一個勁看陳慧,但陳慧已經放他一條生路了,這二十板子,她實在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