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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他說到了陳百七的離去,薛盈盈的背叛,呂醫生的犧牲,蘇和的欺騙,還有先知的選擇……每一個字眼裡都是曆曆在目的畫麵,還有過去那些被夕陽浸泡過的快樂的回憶。

他記得海岸邊陳百七抽過的煙的氣味,記得滿身是血的薛盈盈勇敢的模樣,記得呂醫生家小蛋糕的味道,也記得先知時而深沉時而跳脫的話語。正是這些細小到瑣碎的回憶,讓這一刻的痛苦更加殘酷。

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學習怎樣接受失去,可直到今天,他仍然學不會。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他可以從容地麵對這些死亡,可現在的他還做不到。

寧舟什麼都沒有說,這些他全都知道,他和審判所保持著聯係,司凜早已將那一戰的結果告訴了他,包括長到刺眼的陣亡名單。他什麼都沒有說,他不會在惡魔的麵前流露出悲傷,也不會在痛哭的愛人麵前展示他的痛苦。

他隻是懷抱著哭到顫唞的齊樂人,輕輕拍打著他的背,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安慰的%e5%90%bb,將這一場偉大而又艱難的勝利告訴他,告訴他一切都會好起來。

而他自己默默地忍耐著,等待那些禸體和靈混上的傷口慢慢愈合。

齊樂人累極了,雖然他才剛剛醒來,但被惡魔之力嚴重損耗過的身體並沒有完全康複,他很筷感到疲倦,昏昏欲睡。

寧舟從他的心跳和呼吸中感覺到了,他放慢了拍打的節奏,耐心地等待他入睡。

直到他睡著,他心想,至少等到他睡著。

“寧舟。”

“嗯,我在。”

齊樂人蜷縮在他懷裡,攤開手,手心裡是一枚小小的生命水晶,它屬於寧舟。它已經徹底破碎了,在寧舟身受重傷沉入白骨海的時候。可萬幸,寧舟沒有死。

“幸好你還在。”

“你也是。”

寧舟沒有說,在他以為齊樂人死去的那一刻他有多害怕,那種恐懼的感覺,他甚至不敢回想,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但那一定是可怕的事情。

“我不想再等了,我們現在就結婚吧!”齊樂人突然精神了起來,意誌力戰勝了睡意,他提議道。

寧舟略顯驚訝地看著他。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所以我們今天就應該結婚!”齊樂人一邊說著,一邊艱難地撐起身體,從樹墓中爬起來,“你說對不對?”

寧舟怕他倒下去,扶著他幫他坐穩,用力點頭:“嗯。”

“這裡是你的領域嗎?我們出去吧,和大家說一聲,就簡單地吃頓飯好了。”齊樂人說。

寧舟古怪地沉默了幾秒,輕聲道:“我們在地下蟻城,這裡是火湖。”

齊樂人愣了愣,回想起自己剛醒來時忽略了的係統提示。

【玩家齊樂人,完成任務:魔王的祭牲。任務完成度81。獲得特殊任務線索:前往魔界。】

【獎勵生存天數50天。】

【數據同步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同步完成。】

“你殺了殺戮魔王?”齊樂人震驚地問道。

寧舟低垂著頭,輕輕地點了一下,好像做錯了事的學生一般。

殺戮魔王數年前被權力魔王和欺詐魔王聯手封印在了煉獄的火湖中,先前他們來到地下蟻城的時候觸發了有關於他的任務,還和他附身的阿西動過手。後來龍蟻女王登基,阿西被捕,被送到了審判所,之後就沒有再把這個任務進行下去了。

沒想到隻是幾天功夫,寧舟就把這個任務完成了。

“這是件好事啊,也算為民除害了。”齊樂人笑著說,“隻是……現在我們在這裡,什麼準備都沒有……婚禮怎麼辦呢?”

寧舟沒有說話,突然從身後拿出了一束紅色的玫瑰花,放在了齊樂人的懷裡。

玫瑰花已經不新鮮了,漂亮的花瓣在失水後萎靡著,不複那份鮮豔妍麗。齊樂人捧著花,心頭微顫。他想象不出寧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帶著這樣一束玫瑰花等待他醒來。

齊樂人的眼眶裡再度有了淚光,他克製著這一刻的心情,柔聲說道:“一場美好的婚禮,必不可缺的其實隻有一樣——一對真心相愛的人,其餘的一切,賓客也好,司儀也好,禮服也好,祝福也好,什麼都不重要。所以我想,我們現在就可以結婚!”

一場在煉獄深處的,兩個人的婚禮。

☆、一百四十七、黃昏的約定(三十)

在齊樂人更年輕一點的時候,他和每個男孩子一樣幻想過自己走進婚禮殿堂的時候該是什麼樣的情景。有婚宴,有賓客,有司儀,有音樂,有禮服,有結婚戒指,還會有一個和他相愛的新娘。

可人生就是無數的不確定組成的奇跡,恐怕窮儘他十八歲時的想象力,也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和這樣一個人舉行婚禮。

可這是最好的婚禮,因為這是他最愛的人。

地下蟻城深處的煉獄火湖附近,特殊的地質使得這裡充滿了各種熔岩洞%e7%a9%b4,他們就在其中一個洞窟裡——正是當初齊樂人找到寧舟後,帶他休憩的那一個。

幾個月的時間裡,這裡沒有絲毫改變,牆壁上生長著的熒光蘑菇,時不時飛過的夜光飛蛾,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

齊樂人的身體依舊虛弱,雖然能打開半領域了,但卻無法長時間使用它,他隻是在裡麵挑了七朵漂亮的白玫瑰出來,然後就開始指揮寧舟布置起了洞窟,可這裡實在沒什麼可以裝飾的地方,再怎麼裝扮也和一個合格的結婚禮堂有一光年的距離。

但是兩人都不在乎,齊樂人全程笑盈盈地把年輕的魔王指揮得團團轉,甚至讓他在洞窟裡挖了兩個並列的大坑,中間留出一米寬的走廊,又從火湖裡引來了岩漿傾倒在了坑裡,這樣他們就能從岩漿中間走過,走到司儀麵前。

司儀是一隻大黑鳥,正是寧舟的語鷹,它被寧舟抓到一邊進行了婚禮司儀的緊急培訓,但屢屢逃到齊樂人身邊問他討要口糧,齊樂人笑嗬嗬地逗弄它,直到寧舟再一次把它逮到一邊。

結婚戒指沒有準備,拿訂婚戒指湊合了,禮服自然是不用想了,兩人都沒什麼準備,但齊樂人從道具欄裡找了一身正式一點的西裝——有一次陳百七心情好帶他逛街的時候順便買的,說是抵了她和茜茜的早餐錢,這是齊樂人第一次穿它。

寧舟穿了教廷的製服,那一身實在是英挺帥氣,齊樂人不吝溢美之詞地把寧舟誇到臉紅,然後話鋒一轉:“不如……你穿那條牛仔褲吧?”

“不要。”寧舟下意識地說出了拒絕的話。

齊樂人一時間覺得有些驚訝,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驚訝:因為寧舟幾乎從來沒有拒絕過他什麼。

寧舟這種很少表達自己,也不坦率地表現情緒的人,他能說出拒絕的話,真的非常不容易了,這也意味著,寧舟把他當做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可以不再隱藏自己的情緒。

齊樂人心中竟然鬆了一口氣,喜歡就說出來,不喜歡也要說出來,因為那是你最親密的愛人,你應該將一切都告訴他。

寧舟能說出來,真好。

齊樂人柔和地笑彎了眉眼:“好好好,你不喜歡就不穿了,反正這一身也很好看。”

寧舟卻反而遲疑了,他拿著破洞牛仔褲看了又看,最後認真地說:“我穿穿看。”

“不用勉強,我開玩笑的,你想穿什麼就穿什麼。”齊樂人趕緊道。

寧舟卻果斷換上了,教廷製服裡的襯衫和這條褲子搭不起來,齊樂人還給了他一件T恤,然後樂不可支了起來。

穿著低腰破洞牛仔褲的寧舟顯然有點局促,他總是想去提褲子,手伸到一半又默默放回去。

笑夠了之後,齊樂人擺了擺手:“好了,我很滿意了,換下來吧,穿你喜歡的衣服就好。”

“就這件吧。我想穿你喜歡的衣服。”寧舟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真心的?”齊樂人笑著問道。

“嗯。”寧舟點頭道。

齊樂人坐在石塊上,對寧舟勾了勾手。

寧舟俯身,仔細聽他要說什麼。

齊樂人迅速出手,雙手摟住寧舟的脖子,給他一個偷襲的%e5%90%bb。

不需要任何言語,那股溫柔的甜意已經溢滿了心頭。他試著放下不久前的那場戰役,短暫地不去回想那份悲傷,越是絕望的時候,就越是需要希望的力量,所以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這場婚禮的喜悅中,用想象描繪著未來的樣子。

繼承黃昏之鄉後,他不能長時間離開那裡,否則黃昏之鄉的三股本源力量就會失去平衡。所以婚禮結束後他必須回去了,回到黃昏之鄉,重建那片家園,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繼承了黃昏之鄉的一部分之後,他必須介入審判所的工作,學著管理和保護這片家園,這些都是他不熟悉的領域,他必須重新學習,努力讓自己變得可靠。

他不能再依靠彆人,他要成為值得所有人信賴的人。

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他們可以一起克服,所以他無所畏懼。

夜幕悄然降臨,在這個沒有陽光的地下世界中,一對情侶即將走入婚姻的殿堂。

火湖的岩漿被一條溝渠引入了這個地下洞窟中,火紅的色彩照亮了這個黑暗的洞%e7%a9%b4,從洞%e7%a9%b4深處飛來的夜光飛蛾被這光亮吸引,接二連三地撲向岩漿,被燒成灰燼。

“拿著。”齊樂人把白玫瑰交給了寧舟,自己則拿著寧舟給他的那束紅玫瑰。

寧舟默默捧起花,對這胡來的婚禮儀式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這個寒酸到一無所有的婚禮儀式中,一切都被簡化到了極致,甚至隨心所欲。語鷹擔當了司儀,齊樂人自己哼著婚禮進行曲,牽著寧舟的手從岩漿中間的道路上走過去。

一路上兩人不斷地看向對方,唇角眉梢都是笑意。

語鷹不耐煩地在石台上踱步,直到兩人來到它麵前。

它清了清嗓子,“啊啊”地叫了幾聲,然後一歪頭:“忘詞了。”

齊樂人當場笑出了聲,推搡了寧舟一把:“你不是能控製它說話嗎?趕緊的呀。”

寧舟默默盯著這隻廢鳥,眼神有一點嫌棄。

“算了,我來!”萬萬沒想到竟然還要新人客串司儀的齊樂人自告奮勇,一手挽著玫瑰花,一手拉著寧舟的手,笑盈盈地問道,“寧舟先生,你是否願意和眼前這個男人結婚,不論前方有多少困難,你們同心協力、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寧舟凝望著他的眼睛,那無數次驚豔過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片漣漪,那是一層浸潤了藍眼睛的淚光:

“……我願意。”

齊樂人笑著:“咳咳,齊樂人先生,嗯,對,就是我。你是否願意和眼前這個男人結婚,無論天堂還是地獄,無論生存還是毀滅,你將永遠和他在一起,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離。”

緊接著,他又說:“我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