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1 / 1)

都不知道。

顯然,關於黎明之鄉和蘇和的一切,隻有極少數的人才知曉。

也許哪一天該再去見見先知?齊樂人默默心想。

“來吧,我們去海邊走走,順便聊聊。”陳百七對齊樂人勾了勾手,自己轉身就走了。

今天的訓練還沒完成,但竟然提前下課了?忍不住竊喜了幾秒的齊樂人控製住了臉上雀躍的表情,畢恭畢敬地跟在陳百七的身後。

“半領域,很好。其實從實力上來說,你已經勝過我了。”陳百七吐了一口煙圈,那稀薄的煙霧頃刻間就被海風吹得了無痕跡。

齊樂人把頭搖得飛快,長期以來他就一直在被陳百七吊打,這種力量的差距已經讓他快有心理陰影了。

陳百七哈哈一笑,一邊走一邊彈了彈煙頭:“如果是我的半領域還在的時候,我欺負欺負你絲毫沒有問題,可惜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了,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人心險惡,總以為自己走到了半領域的這一步,理所應當地要承擔起我的責任,去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有些人,並不值得你的守護,這也是我不理解先知的一點。”

“我很尊敬他,他和寧舟,都是那種具有‘神性’的人,我曾經以為我也是這樣的,哪怕經曆欺騙、背叛、挫折,我也不會改變我自己,可最後我明白了,我隻是個自私的普通人。我會害怕正義被埋沒,卑劣卻被歌頌,也害怕善行被汙蔑,犧牲卻被忘卻。我越來越冷漠世故,時常感覺到當年那個心有熱血的我已經隨著半領域的破碎而死去了。你看,人總是很容易被現實改變,也很容易用冷漠去掩飾自己的害怕與無能。”站在海堤旁的陳百七眺望著海平線附近的落日,那海風吹得她的長卷發獵獵飛揚。

這是齊樂人第一次聽到她評價她自己。

有太多關於她的事情,他其實並不知道,她也不準備讓他知道。

長久以來,陳百七幾乎不會談論她自己,他對陳百七的一切了解都建立在對她言行的印象裡,她表現得很冷酷,卻又有人情味,她其實並不是她自以為的那麼冷漠市儈。

她的生意,也從來不僅僅是生意。

“為了曾經的那份天真熱血,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看著先知,我時常會想,也許隻有他這樣的人才能成為‘神’吧,而我們都不過是被神所庇護著的芸芸眾生,在搖搖欲墜的黃昏裡苟且偷生。”陳百七的左手撫摸著自己的左腿,看著遠方的神情流露出些許的倦怠和惆悵。

“先知和我談起過一件事。”齊樂人思索片刻後開口道,“他想讓我繼承黃昏之鄉的一部分。”

陳百七挑起了細長的眉,表現出了興趣。

“但我拒絕了。”齊樂人笑了笑。

“那你虧大了。”陳百七也笑。

“你覺得先知幸福嗎?”齊樂人問她。

陳百七皺了皺眉,用力吸入了一口充滿了尼古丁的空氣,任由它在肺裡盤旋,可控地損害著她的器官,卻給她帶來短暫的平靜,這種感覺令人迷戀。

“我恐怕無法回答,他自己也是。對於他來說,幸福與否已經不再重要了,就向你不會去問一隻螞蟻是否幸福,也不會去問上帝祂是否幸福,因為這是屬於人類的體驗。”陳百七回答道。

這個回答讓齊樂人略感意外,可能是他此刻的表情取悅了陳百七,她背靠在海堤上舒展了後背,緩緩道:“憤怒、悲傷、喜悅、愛情……這些誕生於大腦中的感覺,脫離了人類的這個軀殼和身份,就再也不算什麼了。你看,沙灘裡那兩隻為了地盤打架的螃蟹,對它們來說,這是生死存亡繁衍存續的大事,可跳出了螃蟹的身份,我們所看到的,不過是兩隻螃蟹在無聊地打架罷了,你有興趣還可以走過去一手一隻地捉走,放在鍋裡蒸了吃。”

齊樂人盯著螃蟹,靜靜地思考了很久。

“……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齊樂人說。

“不,你不明白。讓我猜猜你為什麼拒絕先知,因為你知道,再往前走你也會逐漸被本源力量吞噬,逐漸失去屬於人類的情感,也許還有記憶,而你並不想失去,特彆是愛情。”陳百七說。

“嗯……”

“我糾正一點,先知和你的本源力量都不是很極端的那種,你們所受的影響不會像殺戮或者毀滅那麼大。”陳百七說。

齊樂人的眼睛一亮。

“但是,這也不意味著你會沒有影響。先知曾經開過一個玩笑,說他都快忘了自己是男是女,走到廁所的時候能想起來,因為身體記得他站著尿尿。”

“……”齊樂人簡直想求先知不要亂說話了,他這個人一開口真是實力自黑。

“等到踏入領域級之後,人就會逐漸淡忘從前的一切,最執著的東西倒是能銘記下來,隻是也容易被扭曲得似是而非,特彆是那些極端的力量……”陳百七說道。

齊樂人不禁想到了那位忘記了摯愛的毀滅魔王。他忘了,卻也沒有忘,也許正是那種扭曲的執念讓他不顧一切地撕開通往人間界的縫隙,最後釀成了這樣的悲劇。

“現在你還隻是半領域,充實它凝固它,然後尋找契機突破,這個契機也許一生都不會碰到,也可能你明天就碰到了。在那之前,好好保護你的半領域,不要頻繁使用它,也不要用它去和彆人的半領域硬碰硬。你如今的力量隻能夠在自己的半領域中發揮,例如那個樹墓,能讓你迅速修複重傷。但如果你成就了領域,那就很可怕了,因為領域中的力量甚至可以乾涉現實。”陳百七說道。

“乾涉現實?”齊樂人喃喃著這個詞語。

“對,假設我有一個領域,我就可以輕輕鬆鬆碾壓你的半領域,讓我領域內的力量外放影響你,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可以用我領域中的重力將你壓趴在地上,甚至碾成一團肉泥。”

這個招式齊樂人見過,在聖修女的夢境中,蘇和就是用這種方式外放了領域的力量,將夢魘魔女製住,他還用領域的力量乾涉過視野範圍內怪物,讓它們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一股寒意從腳底滲了進來,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意識到自己曾經和一個多麼可怕的敵人共處,除了後怕就是後怕。

“也許你成就領域的時候,你的領域之中將是一片不死之地,哪怕你死亡,也會回到自己的領域重生,直到你的靈混力量徹底衰竭。真可怕,和擁有重生本源的人做對手,簡直像是隻打不死的小強。”陳百七感歎道。

“……老師,能用個好點的比喻嗎?”齊樂人鬱悶道。

陳百七大笑了起來:“你去數數亡靈島的墓碑再來反駁這句話吧。”

難以反駁的齊樂人隻好選擇閉嘴。

突然,他突然聽到了一聲清亮的語鷹叫聲,猛地回過頭。

迎著那豔麗的晚霞,世界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橙色的光,就在那光的儘頭,有一個人正朝著他走來。

齊樂人笑開了臉,亟不可待地問陳百七:“我能回家了嗎?”

“滾吧!”陳百七沒好氣地說。

齊樂人聞言,都忘了和陳百七道彆,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向寧舟跑去。

海風中,夕陽裡,他們交換了一個相隔不到十個小時的擁抱,卻好像已經分彆了一個世紀。

☆、九十八、重返黃昏之鄉(九)

*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可算來了,怎麼,今天休息?”呂醫生開門見到一臉萎靡的齊樂人,趕緊把人放了進來,“你來的可真是時候,我買了新鮮出爐的小蛋糕當下午茶,哈哈。”

“我請了半天假來的,你不是說那家店晚上很早關門嗎?而且我也找不出其他時間,晚上的時候我都是和寧舟在一起的。”齊樂人說。他誠實地告訴陳百七他要去給寧舟買個訂婚戒指,讓她瞞著寧舟,陳百七嘖了嘖嘴,很不爽地批假了。

“懂了,你們這是一分鐘都不想分開,所以寧可請假逃訓,是吧?”呂醫生搓了搓胳膊,一副被情侶傷害了的單身狗的樣子。

齊樂人嗬了一聲:“是啊,羨慕嫉妒恨啦?”

呂醫生捂著%e8%83%b8口往沙發上一倒,生無可戀地說:“脫團狗,彆想吃我的小蛋糕了!!!”

“還走不走?”齊樂人催促道。

“先吃了再走吧,不急。”呂醫生說。

齊樂人也有點餓了,高強度的訓練總是很快耗儘了他的體能。這幾天的訓練內容是潛入刺殺,陳百七不知道怎麼請來了幻術師,幻術師大方地用上了自己的技能卡,那張技能卡能輕易改變周圍環境,塑造成截然不同的景象,模擬不同的場景。齊樂人如同被貓欺負的老鼠一樣,在兩人的聯合訓練下奄奄一息。

不能再想訓練的事情了,他得休息一下,齊樂人心想。

吃著蛋糕,喝著茶,齊樂人整理了一下心緒。

“我記得你是博士,學過心理學嗎?”齊樂人問呂醫生。

“啊,多少選修過一些,不過不是很專業啦,你想問什麼?”呂醫生問。

“其實我有點擔心寧舟的心理狀態。他和我們的成長環境差彆太大了,他所信仰的宗教和受到的教育造成他忽視自我,或者說他覺得犧牲和奉獻就是自己應該做的,因為每個人身負原罪,生來就是要贖罪。除了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他這輩子沒做過什麼違背信仰的事情。”齊樂人靠在沙發上,喝了一口紅茶,緩緩對呂醫生道來。

長久以來壓抑在他心中的,關於寧舟的一些事,他找不到任何人來傾訴,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幫助寧舟,隻好向呂醫生求助。

“原罪論,我知道。不過寧舟所受到的影響比一般人要深得多,所以他選擇離開教廷所要承受的自我譴責非常強烈。”呂醫生說。

“是的,而且他離開教廷,並不代表他背棄了信仰,他依舊是相信的,他隻是在深思熟慮後明知故犯了。所以他相信自己死後會墜入地獄,永生永世在火湖中受刑。在我們看來這隻是虛無縹緲的死後世界,可是對他來說,那是真實的存在。隻是因為愛情,他願意。”齊樂人哽咽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緩過來,“他無法消除這種絕望感,這太痛苦了。哪怕我陪伴在他身邊,這種痛苦仍然會永遠伴隨著他,可我卻不知道要怎麼幫助他,所以才難過。”

對寧舟來說,這並不是一份帶來幸福的愛情,可以說它帶來的苦難比甜蜜多上千萬倍。

可它已經誕生,就再無法割舍。

它已然是靈混的一部分。

“現在我死而複生,固然是一件好事,但……真的有太多問題了。有很多事我們至今不敢攤在台麵上說開,哪怕我們都知道這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對此寧舟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選擇,一旦開口,就……就再也不會有現在這樣幸福甜蜜的時光了。”齊樂人說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失去控製的寧舟犯下不可原諒之罪,他是要選擇殺了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