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車開過來,兩人一同離開。
……
雖然有知春看著,但是把許妙芸一個人留在醫院,馮氏終究也是不放心的,因此隻回去同老太太報了一聲平安,便匆匆又趕了過來,囑咐了吳氏在家收拾一些尋常常用的東西,一會兒帶到醫院來。
許妙芸剛剛哭過,眼睛還有一些微微的酸澀,半夢半醒,聽見知春在門外同馮氏小聲道:“沈少帥坐了片刻就走了,我瞧著臉色不大好,小姐如今睡了。”
馮氏聽了這話隻是歎息,又囑咐知春道:“一會兒老爺來了,你可不能把小姐同沈少帥單獨呆過的事情告訴他。”她剛才實在是一時心軟,看著沈韜在病房外候了一夜,有些不忍心罷了,如今想想,自己到底是婦人之仁了,那沈韜再怎樣,也是快要和彆人定下婚約的人了。
知春低著頭稱是,兩人推門進了病房,馮氏見許妙芸睡著,上前稍稍探了探她的額頭,見溫度是正常的,終究鬆了一口氣。
但她畢竟是女子心細,低頭的時候便看見許妙芸枕邊的那一灘淚痕。小姑娘的眼梢還帶著點濕意,很明顯是哭過一場了。
馮氏看著心疼不已,替許妙芸蓋好了被子。
沒過多久,吳氏便也過來了,領著幾個丫鬟婆子,將一應常用的東西都搬了過來,還帶了一份剛剛送到許家的報紙。
馮氏便好奇問道:“你如今怎麼也時興看報紙了?”
吳氏聽馮氏這樣說,便知道公公許長棟怕是沒把日本領事館的事情告訴她,隻拉著馮氏坐下道:“母親你看,昨兒日本領事館出事情了。”
許長棟今兒一早走的,那時候吳氏在病房陪著許妙芸,也沒看清來人的模樣,隻當他是工廠有事情,這時候聽吳氏這麼說,倒是緊張了幾分,忙湊過去看了一眼,可她又不認識幾個字,便問吳氏道:“出了什麼事情?”
“日本領事館死了個領事,就在昨兒聖誕晚宴上。”
報紙上不光登著新聞,還有幾張當時在現場的照片,以及死者渡邊信一的個人信息。在上海灘死個中國人那都是芝麻大的小事,可死個洋人或是日本人,卻是天大的大事兒。
“宴會上死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兒殺人?”
馮氏聽得立馬驚了起來,又想著許妙芸還在裡間睡著,忙壓低了聲音問道:“凶手是誰?抓到沒有?”
吳氏搖了搖頭,“報紙上說還沒抓到,聽說是聽見了槍響就馬上封鎖了現場,但凶手什麼線索都沒留下,巡捕房正在四處盤查。”
馮氏稍稍平靜了幾分,見四下無人的,這才小聲道:“日本人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就死了,隻是那個凶手也太過大膽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兒殺人,還能逃走,倒也是厲害了。”
這時候許妙芸已經睡醒了,聽見外頭兩人的話,也跟著鬆了一口氣。昨天那種情況,場麵混亂人又多,花子君趁亂跑了出去,隻要沒有彆人認出他來,領事館的人是死也不會查不到他那兒的。
許長棟是下午的時候才回來的,過來的時候還跟了兩個巡捕房的探員,是按照慣例來給許妙芸錄口供的。
在病房門口的時候正巧遇上了過來查房的邱維安。邱維安是邱探長的弟弟,兩個探員都認識。
“這麼急就過來問話了?”邱維安沒有攔著那兩個人,隻是笑著道:“許小姐現在身體還很虛弱,需要休息,我可以先配合你們工作。”
邱維安雖然是渡邊信一死亡之後才去的領事館,但按照慣例也是要錄口供的,兩人聽他這麼說,便行了個方便,先去了邱維安的辦公室了解情況。
許長棟進了病房,看見馮氏和吳氏都在裡麵陪著。
吳氏瞧見許長棟回來,便先起身回許家去了。
馮氏便迎了上去道:“剛才醫生過來給妙妙檢查過了傷口,說是愈合的還不錯,隻是現在還行動不便,還要在醫院躺幾天。”
馮氏心裡還擔心著領事館的事情,隻是不好開口而已,好在許妙芸現在也醒了,見許長棟回來,便開口問道:“爹爹,昨晚的事情怎麼樣了?那殺人凶手找到了沒有?”
許妙芸自然是不希望花子君被找到的,可她也不能讓許長棟疑心,隻好這樣問道。
“哪裡那麼容易找到,依我看,那凶手是有備而來的。我聽巡捕房的人說,殺人用的槍是渡邊先生自己的,那應該是跟著賓客一起混進去的客人,隻是昨天去參加宴會的人,少說也有兩三百人,還有各自帶著的司機、傭人,加起來總有五六百人,從哪兒去找那一人出來?”
許妙芸聽了略略鬆了一口氣,垂著眸子不說話,過了片刻,許長棟才道:“這兩日會有巡捕房的探員來找你問話,你不要害怕,把你昨天看見的事情如實告訴他們就行,他們也不過就是例行公事而已。”
許妙芸點了點頭,她如今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原本確實是想裝病幫沈韜一回的,可誰知卻真的病了,這一回卻也沒有白白受這一回罪了。
許長棟瞧著許妙芸臉色蒼白的樣子,忍不住又自責了起來,隻歎息道:“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你去參加宴會,正巧趕上這樣的事情,若是在家裡,也不至於這樣手忙腳亂,讓你多吃這些苦。”
許妙芸身上雖然痛著,可一想到花子君終是因為自己才能脫身,便也不覺得這回病得委屈了。
☆、第58章 058
第二日巡捕房的人果然就過來問話了, 許妙芸隻將那天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說自己是在聽見了槍響之後, 開始腹痛難忍,正巧瞧見有醫院的救護車過來,就上了醫院的救護車,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知道了。
領事館那邊雖然起疑, 可因她這病並非是弄虛作假,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疑點,故而過了兩日, 漸漸就沒有人再來醫院問話了。
這日正巧楊月和洪詩雨相約過來瞧許妙芸。三人一同說了一會兒話之後, 楊月便去辦公室找邱維安。
洪詩雨仍舊坐在病房裡陪著許妙芸,兩人便閒聊了幾句,許妙芸隻問她道:“你哥哥如今好些了嗎?”
洪家大少爺已經出院了,但腿腳卻是殘廢了, 下半輩子怕是隻能在床上躺著了, 好好的一個人,因染上了煙癮, 得罪了日本人, 便這樣廢了。
洪詩雨搖了搖頭,又抬頭對許妙芸道:“也算老天有眼, 又死了一個日本鬼子, 我哥在家裡看見報紙上登的,拍手叫好,又哭了一回。”
許妙芸不知道說什麼好, 想了想又問她:“你這幾日可有去鴻運樓聽過戲?”她住在醫院,也聽不到什麼風聲,雖知道外頭並沒有傳言已經把凶手給抓住了,可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我如今哪有什麼心思去聽戲,已經好久沒去了。”洪詩雨神色有些沒落,低著頭臉上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妙芸便也不好再問什麼,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洪詩雨以為楊月回來了,起身走過去開門,卻見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
洪詩雨稍稍愣了愣,那女孩子倒是先開口道:“你好,我是許小姐的朋友,過來看她的。”
許妙芸從裡麵聽見這聲音,也是稍稍一愣,這人不是彆人,卻正是渡邊信一的外甥女川島由美子。
兩人在那日的晚會上才剛認識,說是朋友,其實也不過一麵之緣而已。然而人家既然來了,總不能不讓人進來。
許妙芸從床上靠坐起來,對著門外道:“川島小姐請進來吧。”
洪詩雨一聽是日本人,嚇的身子打了個顫,低頭靠到一旁,讓兩人進去。
川島由美子便帶著另外一個陌生男子,一同進了許妙芸的病房。
許妙芸知道洪詩雨害怕,讓知春先領著她去外麵坐一會兒。川島由美子帶著陌生人過來,想來並不隻是看她這麼簡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許妙芸心裡雖然疑惑,但麵上不敢表露半分,隻是抬起頭同由美子道謝,裝作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她帶來的那個男人。
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理著小平頭,鷹鉤鼻,一雙眸子陰鷙深邃,看上去就有些怕人。
由美子的心情並不好,渡邊信一是她的舅舅,他死了,她心裡肯定是難過的。
“許小姐,我今天過來,是有一些事情想請教你。”
她一進門就開門見山的開口,轉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男人,介紹道:“他是我哥哥川島佐治,昨天剛從東京趕過來,專門負責協助領事館追查我舅舅渡邊信一被刺殺的案情,他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許妙芸聞言稍稍一驚,放在被窩裡的手指忍不住揪緊了床單,但還是很禮貌道:“我能幫得上你們什麼忙嗎?”
川島由美子看了川島佐治一眼,那人便開口道:“我想請問一下許小姐,那天有沒有在宴會現場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許妙芸裝作擰著眉心想了片刻,最後隻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看到過什麼可疑的人,我本來就不認識幾個人,也沒和什麼人說什麼話,實在想不起來。”
那人見許妙芸這樣說,隻略略點了點頭,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扭頭對由美子道:“既然這樣,那我們走吧。”
由美子想許妙芸告彆,他們便一同離開了病房,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川島佐治忽然問由美子:“你說那日有一個侍應生,你看著很是麵生,現在還能認得出來嗎?”
由美子擰眉想了片刻,搖頭道:“想不起來了,領事館的侍應生有好幾十個,我平常並沒有在意過,認識的本就不多。”
川島佐治停下了腳步,頓了片刻忽然道:“既然你同許小姐一起最後見的舅舅,那麼那個侍應生,許小姐應該是也看到了,對嗎?”
“應該是,可我也不太確定,她有沒有記住。”由美子皺著眉頭回想。
洪詩雨同知春看見日本人走了,又回了病房裡,洪詩雨嚇得急忙問道:“日本人怎麼會找上你?他們真的是來探病的嗎?從來沒見過空著手來探病的。”
日本領事被刺殺的事情鬨得沸沸揚揚,上海灘無人不知,許妙芸便也沒瞞著洪詩雨,把那天她也在場的事情說了說,同洪詩雨道:“他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隻是我什麼也不知道,也幫不上他們什麼。”
洪詩雨聽了這話,隻開口道:“日本人死了也是活該,換了我,就算知道那刺客是誰,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是不會說的!”
她這邊正說的神情激昂,外麵忽然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許妙芸忙開口問道:“是誰?”
知春過去開門,見還是那對日本兄妹,嚇得站在門口。
許妙芸沒有料到他們會去而複返,心下一陣緊張,拉著洪詩雨的手稍稍有些用力。
“許小姐,我還有一個問題要請教。”
一想起方才自己說過的話,洪詩雨更是嚇的麵無表情,身子都顫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