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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17 字 6個月前

玨笑了笑,道:“你放心,他的大難早已過了,之前的這一次,是最後一次。”

阿弦心頭一寬,還未來得及高興,老朱頭低低道:“他是好了,但是你這丫頭也太莽撞,用那樣的法子來救他,如今你呢?”

阿弦不甚明白老朱頭的用意,崔玨看了老朱頭一眼,道:“當初你偷了寶珠去給這孩子救命,又靠崔曄一口心頭血換了她回去,現在她卻用寶珠化就的血來救了崔曄的命,想來也算是一飲一啄。”

老朱頭哀求道:“府君,求網開一麵,讓她回去吧。”

崔玨不語。

阿弦聽到這裡,愣愣道:“伯伯,我、我真的死了?”

老朱頭忙攥緊她的手:“彆瞎說,還沒有呢!”

阿弦心頭微微一沉,這個消息來的有些突然,雖然先前她為了救崔曄,並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生死,但是……

這才明白為什麼老朱頭看著自己是這種眼神。

阿弦定了定神,強笑道:“伯伯,不怕,要真的是這樣,那我豈不是正好可以陪著您了?”

老朱頭欲言又止:“又在胡說!你忘了崔曄了嗎?還有……”

“我當然沒有忘記,我也想跟阿叔一生一世,”阿弦張手將他抱住:“但我知道伯伯一定也很想我,如果注定不能兩全,能跟伯伯在一起何嘗不是極幸運的事?”

老朱頭本正滿腹憂慮,聽了這句,不覺濕了眼眶:“傻孩子,倒要你來勸我?”

崔判官打量著他兩人相處,緩緩說道:“我所說的一飲一啄,並不隻是現在的這份意思。”

老朱頭畢竟老於世故,忙道:“您……指的是什麼?”

崔判官道:“你還記得當年,你是怎麼從宮中把這女孩子帶出來的麼?”

這一句,讓老朱頭跟阿弦都怔住了。

老朱頭道:“我、我當然記得……”

當年的場景突然在眼前閃現,老朱頭咽了口唾沫:“可是,您問這個乾什麼?”

崔判官微微一笑,抬眸看向阿弦,慢慢地說道:“你們可知道……這孩子,其實……注定是要早夭的。”

***

長安城,大明宮。

自從袁恕己跟狄仁傑離開宮中,武後無心再理政事。

她一個人坐在含元殿內,人雖在此,心神卻回到了當初的蓬萊宮中。

那時候她才喜得了小公主,宮中上下都喜氣洋洋,娘家的人也紛紛進宮來探望。

武後天生反應機敏,記憶力過人,何況那段日子對她而言是極為特殊的,至今,她仍無比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所有。

自己的母親榮國夫人楊氏,自己的姐姐韓國夫人,帶著還是小小少年的敏之,還有……

當聽見袁恕己跟狄仁傑說出那些話來的時候,字字誅心,武後第一反應便是怒不可遏:他們竟然想把這罪名扣在自己的家人身上,這也真是為了給廢後翻案無所不用其極了。

但是……

武後畢竟非同一般人,她的心思之機變,常人難以匹及。

強行按捺住那無邊的怒潮之後,武後細想當年之事,突然有一瞬間的心寒之極。

如果……如果真的去想此事的可行性,似乎,也並不是不可能的。

——這是事情最可怕而醜陋的部分。

甚至隻是稍微向這個方向猜測,都讓人覺著不可思議,無法饒恕。

但武後知道,袁恕己跟狄仁傑所揣測的,興許……

畢竟她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世情,更深知這世間最不可捉摸、深不可測的便是人心跟人性。

自己的母親,榮國夫人楊氏,武後記得當時楊氏“慈愛”的神情,但是老謀深算的榮國夫人。

在麵帶笑容的探望過自己的外孫女之後,卻又語重心長地對當時還是昭儀的皇後道:“如果%e5%aa%9a娘你這次生的還是一位皇子就更好了,那麼,你在宮中的地位……就無法動搖了。將來也許……”

“那倒是不急,畢竟以後當然還會有的。”

武後記得當時自己心裡隻是喜歡那個小小的女孩子,滿心沉浸在喜悅之中,並沒有細想母親當時神情裡的一抹意味深長。

而在安定被人謀害後,楊氏正也在宮中,聞訊而來的她勸武後:“事已至此,且不要過分傷心,於事無補不說,如果因此把身子弄壞了,那一切豈不是正遂了彆人的心願?”

榮國夫人是那樣的冷靜,也正是因為她的勸說,才點醒了武後。

不錯,她不能遂了彆人的心願,她已經失去了安定公主,不能再失去她得來不易的一切,恰恰相反,她要把這個前所未有的危機,轉化為一步登天的天梯。

已經掌了燈。

身處燈火璀璨搖曳的殿內,武後卻覺著自己仍然身處在不見天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淵中。

長桌後,武後揉了揉額頭:是榮國夫人嗎?不,她不想這麼認為,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有諸多不為人知卻驚世駭俗的“劣跡”,但仍是不能把如此可怕的行事冠在榮國夫人的身上。

武後想到了第二個來探望的人,韓國夫人武順。

這是武後很不願回想的一位“姐姐”,武後對韓國夫人心存厭憎的最大原因,自然是因為韓國夫人跟高宗的那一層關係。

當時在自己得了小公主後,韓國夫人春風滿麵地帶著一對兒女進宮來,貌似親熱地對她說道:“妹妹現在也總算是兒女雙全了,實在是大喜呀!我特意帶了敏之跟阿月來一塊兒恭賀。”又叫孩子們行禮。

武後知道她麵上笑的親熱,心裡隻怕不知打什麼鬼主意,便不想跟她虛與委蛇,隻是微笑道:“多謝姐姐。”

也許……是武順所為?

可是,記得安定出事的時候,武順已經出宮去了,難道是她暗中折回行事?倒也不是不可能的,蓬萊宮中的人不至於對她設防。

雖然是姊妹,但武順一向很嫉妒這個入宮為妃的妹妹,甚至恨不得自己也進宮為高宗的後宮,卻被武後擋住而無法遂了心願。

武後同樣不願相信武順會如此心狠手辣,但她從來不會低估一個女人嫉妒成狂的心理。

“也許……是她麼?”武後緩緩地歎了口氣,又揉了揉太陽%e7%a9%b4。

此刻,她突然又加倍地想念明崇儼,如果明崇儼在,或許會可以幫得上忙,至少,經他的手在太陽%e7%a9%b4上揉一揉,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

“除了這些,還有哪些可疑的呢……”

武後無奈地歎息,似乎誰都有嫌疑,但又不想徹底地認為他們是。

沉思之中,一道小小地人影悄悄地走進了含元殿。

在武後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到了跟前。

武後正在想這她不肯回憶的舊瘡疤,所列出的懷疑對象又都是至親,心情當然好不到哪裡去,聽到動靜,本以為是宮人入內,便不悅地抬眸。

被武後懾人的目光一掃,太平公主驀地後退了一步:“母、母後……”

她小聲地叫著,又忙解釋:“我隻是聽人說,母後晚飯都不曾吃,所以想……給您送些過來。”她小心翼翼又略帶委屈地舉起手中的食盒。

武後沒料到竟是太平公主,她頓了頓,對女孩子一招手:“太平,你過來。”

太平公主這才緩步上前,將食盒放下,武後並沒有想吃的意思,隻是低頭望著她。

這連日來,忙於政事,以及羈縻州方向的戰事,並且還牽掛離開的阿弦……再加上太平不再像是以前那樣膩著自己,竟很少見她了。

此刻,武後打量著麵前的公主:“晚上更冷了,你怎麼就隻穿這麼一點衣裳?”¤思¤兔¤網¤

太平道:“我、我忘了。”

武後道:“那伺候你的那些人呢?該治罪!”

太平忙道:“母後,其實是我不冷……倒是您,為什麼也不用晚膳?”

武後沉默,然後說道:“我正在想以前的舊事,心裡早已經飽了,再也吃不下彆的。”

“舊事?是什麼事?”太平問道。

武後笑了笑:“是你不愛聽的。”

太平雙眸微睜:“是……有關安定公主的?”

武後道:“原來你真的不愛聽這個。”

太平的臉慢慢漲紅,然後她低聲說道:“我不是不愛聽,隻是我知道這件事是母後不願意提及的。”

武後淡淡說道:“不錯,我是不願意提及,就算是知道了安定現在還活著,我仍是不想去提,因為當初我是真切地以為安定死了的,身為母親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已經經曆過了,這種經曆一旦在身上心裡烙印下,就再也消失不去了。”

太平仰頭聽著,眼眶也慢慢地變紅:“那麼……如果太平也死了,母後也會像是這樣傷心嗎?”

“胡說!”武後厲聲喝道,她低頭望著太平,盯著她看了片刻:“你難道不是母後親生的嗎?”

太平默默地低下頭:“我隻是覺著母後現在疼阿弦多一些,像是不疼我了。”

武後歎了聲,慢慢地將她抱入懷中:“從你出生開始,父皇跟母後就一直疼你愛你,而阿弦……她從沒享受過來自父母的關愛,她是你骨血相關的手足,是你曆儘千難萬險的至親長姐,你難道連這個也要計較嗎?之前母後已經跟你說過了,若不是安定當時……”

太平突然接口道:“若不是她的死,我就未必是現在萬千寵愛對麼?所以……我寧肯當時死的是我……”

武後震驚地看著太平,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沉默之中,太平喃喃道:“表哥曾跟我說過,那個小孩子長的並不好看,至少不像是父皇或母後任何人,安靜的樣子不像是已經……反而像是睡著了……”

武後原本如鯁在喉,聽了太平這幾句,隱忍道:“好了,彆說了。”

太平低著頭道:“我真的寧肯死的是我,這樣母後就能永遠記住我了。”她說完之後,站起身來,往外就要跑出去。

武後叫道:“太平!”她卻並不停下,眼見將跑出了殿門,武後忽然想起一件事,脫口又叫道:“太平!”

也許是聲音有些奇怪,太平終於止步。

武後盯著她的背影,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叫住了太平,但直覺中生出一股細細地寒意,在她身心之中蔓延。

武後道:“你方才說你表哥跟你說安定不好看?你指的‘表哥’是誰?”

太平回頭,不可思議地問道:“母後問這個做什麼,難道要因為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就要降罪嗎?不過表哥已經被貶到梅州去了,就算母後不喜,還要怎麼罰他呢?”

原來不是賀蘭敏之!飄在眼前的迷霧跟黑暗仿佛在撤散,可又好像有更大的陰影在壓下。

武後屏住呼吸,儘量讓自己神色平和:“是武三思?他……怎會跟你說起這些?”

太平不明白她為何追問,隻管答道:“以前在小弦子沒回長安之前,我好奇問起他知不知道安定公主……他說他曾經見過那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