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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25 字 6個月前

學典籍,還是一生所遇裡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尋常之人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失去了身上的一半鮮血,已經可以歸入性命不保的行列了。

本來他們個個都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崔曄的情形“珠玉在前”,這個他們人人都判定已經死了的人,突然又活了過來,而在這期間,他們都被周國公武承嗣罵的狗血淋頭,耳朵都習慣了“庸醫”這個稱呼,而崔曄的醒來仿佛也坐實了這個稱呼,這一次雖然阿弦的情形很不容樂觀,但若貿然再說些“性命堪憂”等的說法,瞧周國公虎視眈眈的模樣,這回隻怕不是被罵兩聲不痛不癢這麼簡單了。

於是他們便商議著,用了個模棱兩可,很委婉的說法。

桓彥範皺眉,他心裡是有數的,陳基陰沉著臉,雙?唇緊閉,牙關卻暗中咬了咬。

其他幾位大臣也都沉默,又覺此事神異,又隱隱擔心。

仍是周國公武承嗣一枝獨秀,先跳了出來打破沉默。

武承嗣對這個半似搪塞的說法,並不算很滿意,他指著麵前幾位大夫:“你們都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一個也不許走,一定要把女官治好,如果她、她……你們就一個個自己買棺材備著!”

大家聽見,紛紛跪倒在地求饒。

***

桓彥範心中歎了聲,轉身出門,去見崔曄。

陳基則抽身往回,退回到裡間,他望著榻上沉睡中的阿弦,聽著外間武承嗣叫囂的聲音,突然之間毫無預兆地眼前模糊。

他還沒醒悟是怎麼回事,才一動,兩滴淚從眼中跌落下來。

淚光搖曳裡,出現的是若乾年前,那個總跟在他身後的、像是小尾巴一樣的“少年”,總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像是一輩子都會這樣。

但是他竟然……一錯再錯。

如今他已經得到了一切,穩固的地位,皇族的榮耀,正是他先前到達長安、進明德門之前發誓得到的一切。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想,就算這一切都沒有了都好,他願意用這所有,換回一個好端端的阿弦。

他願意用這所有的一切,換回當年在桐縣的那段自以為是的少年無知時光,有她相陪的時光。

陳基凝視著床上無知無覺的阿弦,他扶著床邊慢慢地跪坐下去,無法遏製的慟苦令他在這一刻淚落如雨。

桓彥範來見崔曄。

因崔曄的情形還不穩定,又怕他守在阿弦身旁觸景傷情對身體恢複不好,所以特意將阿弦同他分開。

桓彥範上前,悄聲說了大夫的判斷,當然,是往好的一方麵說,讓崔曄安心歇息。

崔曄不置可否,也並沒開口說什麼,桓彥範遲疑了會兒,終於道:“天官萬不可在此刻太過傷心,你大概不知道,之前阿弦見你昏迷不醒,她說……”

“同生共死是不是?”崔曄回答。

“您……知道?”

崔曄淡淡道:“我不知,隻是……這是此刻我心中所想的。”

桓彥範眼睛潮熱:“天官……阿弦一定不會有事的,你明白,她總有那些令人驚奇的神通。”

“是啊,”崔曄道:“比如這次把我救了回來。”

桓彥範頓了頓:“為什麼阿弦要喂天官喝她的血?為什麼天官會因此而活過來?”

崔曄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閉上雙眸,喃喃道:“這個,就等她回來後,叫她親自告訴你我吧。現在,請扶我過去,我要守著她。”

桓彥範心想:“會嗎?奇跡發生了一次,還會有第二次嗎?”

他在心裡這樣悲觀地疑問,可當看著崔曄鎮定冷靜、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模樣,淒惶的心突然也像是得到了些許安慰,於是他忍著眼底的潮潤,上前扶住崔曄:“好,等她醒來,我一定讓她說個清楚。”

***

那條熟悉的河近在咫尺。

幽暗黑色的河流,不知深淺,遊魂們在其中翻騰哀嚎,卻總是逃脫不了。

阿弦“故地重遊”,仍有些不大適應,可心裡卻並不怎麼懼怕。

縮了縮肩頭,阿弦朝著那有些眼熟的燈光走了過去,伸手招呼:“孟婆婆。”

孟婆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又來了?”

阿弦訕笑:“我也不知道,不過來都來了,順便看看我伯伯倒是好,不知……伯伯在哪裡呢?”

她抬頭往前張望,卻見越過那一道長橋,有城郭隱隱,耳畔隱隱地聽見一陣陣鬼哭狼嚎,她身不由己地就想走過去。

孟婆道:“且住,你現在過去,可就白廢了老朱頭的一片心意了。”

她嗅了嗅阿弦身上,道:“怎麼你身上清心寶珠的氣息淡了許多?”

阿弦低頭看了看手臂,探出手道:“是不是因為我把血喂給阿叔的原因?”

孟婆端詳片刻,皺皺眉,歎道:“你這孩子,老朱頭辛苦給你偷來的寶貝,你卻又去貼補男人。”

阿弦突然有點擔心,問道:“婆婆,你在這裡沒有看見我阿叔喝湯水過橋吧?”

孟婆淡淡瞥了她一眼:“放了那麼多血,你自己難道不知道?”

阿弦道:“我隻記得喂著喂著,我就昏了。”她抬手打了打自己的頭,“倒好像是聽見了阿叔叫了聲,也不知是不是錯聽了,也不知有沒有用。對了婆婆,你要是看見阿叔來喝湯水,你千萬彆給他喝,就像是上次趕走我一樣趕走他好麼?”

孟婆無奈地搖頭:“傻孩子,真是傻人有傻辦法,偏叫你誤打誤撞地撞對了,好了,你就彆……”

阿弦正要抓住她問,突然孟婆笑著回頭,道:“老朱,你怕是不知死,又偷跑出來了?”

話音未落,孟婆的臉色忽然變了,她起身後退一步,斂手低頭:“不知道是您出來了,失禮。”

作者有話要說:

真相跟結局倒數ing在此之前,快來亮出你心中猜到的真相~

☆、第370章 完結篇

阿弦歪頭看時, 卻見那人從陰司的霧魅彌漫、幽魂飄忽之中徐步而出。

那若隱若現的身影,端直偉岸,竟像極了崔曄!

一瞬間,阿弦心驚肉跳, 忙跑上前去:“阿叔……”

還未叫出聲,借著孟婆攤子前的幽暗燈火, 阿弦看清了來者的那張臉, 也忙不迭地止步。

來者是個身著紅袍的中年人,遠遠地看著很像是崔曄, 但是這張臉……雖也是俊美無儔,甚至眉眼之間有些氣質相似,但當然並不是崔曄。

他的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奇異的氣息, 這是一種令群鬼望而生畏,紛紛避退的冷淡威嚴。

阿弦先是鬆了口氣, 然後卻又警覺而好奇起來,這人雖不是崔曄,可阿弦隱隱有種直覺……仿佛兩個人之間有些什麼關係一樣。

阿弦正歪頭打量著此人,卻突然發現在這人的身後, 是老朱頭探出了半張臉,一邊向著阿弦偷偷地招了招手。

阿弦頓時又高興起來:“伯伯!”

老朱頭卻又向著她比出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暗中指了指身前的那人。

阿弦正在揣測老朱頭的用意, 那來者淡淡地瞥了阿弦一眼,複微微側頭道:“朱老,你在做什麼?”

“我沒做什麼, ”老朱頭忙帶笑道:“這孩子不知規矩……我教訓她呢。”

老朱頭說了這句,顛顛地跑出來,一邊對阿弦使眼色:“你這傻孩子,是不是先前犯傻割血給那什麼吃,割的太多,把自個兒也真的弄傻了?”

這幾句,卻是實打實的心疼加恨鐵不成鋼,老朱頭卻又很快重重歎了聲:“見了崔府君怎麼也不知道行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阿弦聽老朱頭也知道了自己所做,本以為他一定要罵自己,忽然聽他話鋒一轉,便脫口叫道:“崔府君?”

老朱頭早走到她身旁:“這是當然了,你不是也聽過崔府君的大名麼?快行禮。”

不由分說按頭下去。

阿弦不由自主地隨著躬身行禮,心裡恍惚,抬頭時候瞪大雙眼看向眼前的“崔府君”,呆呆地道:“莫非就是我知道的那位冥府判官嗎?”

那“崔府君”望著她滴溜溜的雙眼,突然微微一笑:“怎麼,不像麼?”

這一開口,更加令阿弦震驚了:這聲音,竟也有些類似崔曄!

***

崔府君,原名崔玨,貞觀七年入仕,曾為潞州長子縣令,在世的時候就多有異名,比如曾有“明斷惡虎傷人”的傳說。

刑罰令下,不僅是人聽命,甚至連獸類也乖乖伏法,如此神通,廣為人知。

後來身故,便在冥府任判官一職,左手掌握生死簿,右手持勾魂筆,乃是有名的查案判官,賞善罰惡,掌人生死。

而在有關崔玨的種種傳聞之中,最出名的一個是有關唐太宗李世民的。

太宗在玄武門之變後繼位,十三年後得了一場大病,群醫束手無策,後太宗醒來,說自己在昏迷不醒之中魂遊地府,見識了陰司之內的種種可怖之處,同時也見到了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就是崔玨。

太宗告訴眾人,崔玨如今在陰司之中,擔任判官一職,但凡是世間四方而來的鬼魂,都要自崔判官手底經過。

而崔玨在驚見太宗鬼魂到達地府後,因念太宗政績出色,繼任以來,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國力蒸蒸日上,大唐盛世初見端倪。

所以崔玨暗中將生死簿之上所記載的太宗在位一十三年便駕崩辭世的記載,多加了一筆,改成了在位“三十三年”。

這多出來的二十年,讓太宗推行的“貞觀之治”達到巔峰,同時也成就了一代明帝的雄圖偉業。

此後,太宗李世民對於崔玨十分感激,特賜了封地給崔玨建立廣泰廟。

阿弦當然也知道有關這位崔判官的傳說,隻是想不到,竟會在此時見到。

怪不得孟婆對他這樣尊敬。

阿弦驚疑交加,急忙又認真行禮:“不知道原來是您,請恕我失禮冒犯。”

崔玨凝視著她,眼神略見異樣,淡淡道:“不知者不怪罪,何況你也並未失禮。”

老朱頭在旁鬆了口氣,又拉住阿弦的手,本有許多話想跟她說,可是崔判官在前,連向來隨性的老朱頭也不敢過於聒噪。

而阿弦在震驚之餘,最擔心的自然是崔曄之事,如今恰好遇到了個最知道底細的人,正想要詢問崔府君,崔玨掃了老朱頭一眼,道:“換個地方說話。”

隻見他大袖一揚,阿弦眼前景物晃動,再定神之時,人已經在一間極寬闊的室內。

與其說是室內,卻像是個岩洞,頭頂足有兩三層樓之高,周圍並沒什麼擺設,前方煙霧蒙蒙,看不清是什麼所在。

崔玨立在身前,道:“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你擔心崔曄的生死,對麼?”

阿弦忙道:“是,我想問崔府君,阿叔可好?他、他的壽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