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頁(1 / 1)

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10 字 6個月前

阿弦道:“殿下如今是監國太子 ,所作所為當然該以天下為重,以天下臣民為重了,難道不是嗎。”

“是,你說的很是,”李賢死死地盯著阿弦,“不過有時候我還是會有一種好似是瘋了般的想法,我寧肯……”

他緊緊地閉嘴,把沒說完的話生生壓了回去,像是那些話一旦出口,就會天崩地裂一樣。

最終他隻是恍若無事般淡淡一笑,似自言自語般道:“為什麼你就不能隻是阿弦,不能隻是十八弟呢。”

阿弦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就在這時,有人道:“太子殿下,女官。”

來者竟是明崇儼,李賢轉頭看他一眼,麵無表情道:“明大夫。”

明崇儼也淡淡地向他行了個禮:“殿下。”

兩個人之間再無其他言語,李賢鬆手,他瞥了阿弦一眼,轉身一路往宮外去了。

剩下明崇儼揣手進袖子裡,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哼道:“毫無人君之像。”

阿弦覺著刺耳:“明先生!”

明崇儼才笑道:“你就算護著他,他也難以領情的。”

阿弦道:“到底是太子殿下,不可如此說他。”

明崇儼聳聳肩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阿弦心中不適,卻不想再跟他糾纏李賢之事,便道:“先生病好了麼?”他眉心的那道傷原本就淺,現在更是淡不可見了。

明崇儼瞥了瞥左右肩:“已經沒有大礙了。”

阿弦道:“上次先生跟我說的阿倍廣目,可追蹤到他的下落了?”

明崇儼搖頭:“我才恢複,而且他既然有心躲藏,隻怕不會這麼容易被我們發現,不然的話,當初他假死逃生,怎麼漫天鬼神沒有一個知道消息、來通風報信的?”

明崇儼說罷,看阿弦似心事重重,便道:“怎麼,你有事?進宮來做什麼?”

阿弦道:“我昨日得了一個夢,心裡不安,我寧肯是阿倍廣目在背後搗鬼,也不想那夢是真的。”

明崇儼笑道:“這個夢一定非同小可。”卻並未追問到底如何。

阿弦道:“先生進宮是為什麼事?”

明崇儼道:“皇後緊急召見,我也不知何事。”先前他都在曲池坊養傷,多日不曾進宮,這還是傷愈後第一次。

兩人並肩往宮中而行,明崇儼道:“現在蕭子綺已死,不係舟也毫無動靜,不知道阿倍廣目還想如何出招,當初他假死的時候,本能全身而退回到倭國,卻仍是冒險留下來,這仇恨的力量實在嚇人之極。”

阿弦也想到了蕭子綺,以及無愁山莊那地獄場景:“是啊,如果被仇恨蒙蔽心智,隻怕會做出令自己也覺著匪夷所思的事……”說到這裡,阿弦心頭一疼,猛然噤聲。

明崇儼道:“你怎麼了?”

阿弦起先不答,後來她慢慢地說:“我隻是忽然想到,倘若先生與我,也陷入了如此境地,不知會怎麼選擇?會不會也像是蕭子綺跟阿倍廣目一樣?還是……”

“還是一笑泯恩仇?或者比他們更瘋狂?”明崇儼蹙眉想了會兒:“但我大概不會如此。”

“這樣篤定?”

“仇恨的誕生,無非是幾種,國仇,家恨,兒女私情。蕭子綺是因蕭淑妃以及蕭氏滅族之恨,阿倍廣目是因他的生母之恨,但我……我已沒有親人,也沒有特彆喜歡的心上人……”明崇儼侃侃而談,詭異地一笑,“總之,我不會落入那樣境地,至於你就不一定了。”

像是一個小人捏著針往自己心上刺落,阿弦道:“我?”

明崇儼道:“是呀。”

說話間,含元殿已經到了,明崇儼在前,阿弦落後兩步跟著,才到殿門口,就聽裡頭武後厲聲喝道:“拉出去!”

兩人各自詫異,駐足看時,卻見兩名禁軍進內,不多時押了一個人出來,明崇儼倒還罷了,阿弦一看那人,忙跑過去扶住:“張公公!”

禁軍見是她,不敢硬拉,便放了手。

在阿弦麵前的張公公,披頭散發,臉頰紅腫,嘴角帶血,像是被人打過,見了阿弦還不忘行禮:“女官。”

明崇儼皺眉看了會兒,見阿弦無意入內,自己就先進殿去了。

阿弦問張公公道:“這是怎麼了,誰打的你,是皇後嗎?”

張公公安撫地向她一笑:“沒什麼,不用擔心,這都是皮外傷。”

阿弦還要再說,殿內又跑出一個人來,竟是太平公主。

太平本來滿麵焦急,見阿弦在門口,頓時止步,臉上的焦急變作憤怒,她指著阿弦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張公公惶恐叫道:“殿下,不可如此說。”

太平恨恨看著阿弦:“是你害死了蕭子綺,害的太子哥哥性情大變,還害公公為你受苦幾乎要被母後處死……”

她還要說下去,殿內傳來武後的聲音:“太平!”透出難以遏製的震怒。

太平跺跺腳,嘴唇顫動又道:“你還讓母後不喜歡我了!我恨你,我恨你!”她跳腳大叫兩聲,提著裙擺跑了。

阿弦立在殿門口,心神恍惚,張公公忙道:“女官,你千萬彆放在心上,公主年紀小不懂事,等她大一些就知道了……”

禁軍上前,要帶他離開,阿弦強行鎮定:“稍等片刻,我去見皇後。”

禁軍麵麵相覷,卻聽身後一人道:“好,女官且去。”原來是陳基趕到。

殿內,明崇儼低低地在跟武後說什麼,武後臉色陰晴不定。

阿弦原先心底謀劃好了的話,這會兒就像是也被打張公公的那些手給打散了一樣,有些零碎不成句子。

武後見阿弦進來,臉色才稍微轉好了些,道:“太平近來越發瘋癲了,我正想給她找兩個好點兒的女官負責教導她呢,省得越來越沒有規矩。”

阿弦不答。

武後道:“對了,你今日特意進宮,可是有什麼事?”

阿弦停了會兒,才說道:“今天沒事,隻是有些想念娘娘,所以進宮來看看。”

武後聞言,眼中透出了溫暖的明光:“你這孩子……”她不禁笑了,“好了,你過來,坐到我身邊來。”

明崇儼在旁邊,有些詫異地看著阿弦,可見武後如此柔情萬種,明崇儼便後退兩步,悄無聲息地先回避了。

阿弦聽話地走到武後身旁,果然在她身邊跪坐了。

武後仔細瞧著她,眼中透出喜歡之色,又拉住阿弦的手臂,把她的袖子擼起來,看底下被貓兒咬過的傷,傷痕倒是愈合的很好。

武後道:“這幾天陛下也在念叨,說是崔愛卿隨軍去了,怕你心裡不受用呢。”

阿弦微微一笑:“我是有些想念阿叔的。”

“阿叔?”武後不由地笑,“都成親了,怎麼還是這樣稱呼?”

阿弦道:“以前叫習慣了,一時都改不過來。”

武後禁不住又笑了兩聲,卻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笑的不像是方才一樣歡快了,她忖度了會兒,道:“崔愛卿……身子不大好,這個是最讓人擔心的。除此之外,倒是個萬裡挑一的人。”

阿弦道:“是呀,當初在桐縣遇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哦?”

阿弦道:“我這一輩子有兩個最不想失去的人。”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武後心一動,卻明白絕不可能是自己跟高宗,果然,阿弦道:“一個是朱伯伯,一個就是阿叔。”

說到這裡阿弦抬頭:“娘娘為什麼要責打張公公?”

武後眨了眨眼,道:“因為他亂說話。”她難得耐心地解釋,“大理寺裡的供述我看過了,這個奴才實在可恨。”

阿弦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但是那份供述,按理說狄仁傑跟袁恕己都不會外泄,尤其是不至於給武後過目,武後又是怎麼知道的?

阿弦看著她攏在自己手上的纖手,輕聲道:“娘娘是不是覺著,安定沒有死而複生,會更容易些?”

武後猛然一震:“胡說!”

☆、第361章 將完結

對武後而言, 對阿弦的看法自然是個“從無到有”,“從厭到愛”的變化過程。

她無比鮮明的記得自己當初第一次聽說當時還是女扮男裝的阿弦、在明德門打了李洋時候的那種感覺,又是驚奇於世間竟有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人、倒是該敬畏她的勇氣。另一方麵又有些厭惡,敢在堂堂長安如此肆無忌憚, 必是個離經叛道的無知人物,怕是個麻煩。

到最後終於見了一麵, 武後心中的厭惡之感, 有增無減。

當時她自己也懷疑為什麼她會對這個才見一麵的“少年”,生出這樣一種不公的厭惡情緒, 但那種惡感是出自本能,連她自己也無法控製。後來才知那其實並不是厭惡,雖然當時她不知道麵對的是自以為是失去的女兒, 可是冥冥中身體自發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情緒,她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 自以為是厭惡。

再往後,因為要達成武後心中所願,更是利用阿弦做了好些事,其中不乏九死一生的凶險之事, 但是阿弦都完成了。她的無所畏懼,敢於直言,都給武後無比的震驚跟所謂“厭惡”。

但就像是高宗對阿弦的感覺轉變一樣, 當初知道這孩子能乾,那也隻是能乾罷了,橫豎是自己的臣子, 再怎麼能乾點也是分內之事。

可是當知道了這樣能乾的孩子居然是自己親生的……那種開始還能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審視的情緒,已經變成了隱然自傲外加無比的疼惜心理了。

對武後來說,則又格外多了一種日漸遞增的喜歡。

因為武後……對不住阿弦的太多了,隨著對阿弦越來越了解,對她的事知道的越多,武後曾做過的那些愧對阿弦的所有,慢慢地都轉化成了成倍增加的喜愛。

故而方才聽阿弦說是想自己了,武後才會顯得格外高興,此刻聽阿弦如此說,自然大為驚心。

武後握緊阿弦的手:“你這孩子,是在瞎說什麼?”突然她想起剛才的事,“難道是因為我責打了張敏?”

阿弦道:“我跟張公公沒見過幾次,但是他對我向來很好,之前還因為公主的吩咐,親自出宮給我送過點心……”

武後不等她說完就笑了起來:“真的是為了他?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方才隻是對他略施懲戒而已,並沒有就真的想把他如何。隻是恨他胡說八道而已,既然他對你這樣好,那就罷了。”

當即武後轉頭:“來人。”

牛公公正在殿外豎起耳朵,聞聲忙跑進來,武後吩咐:“把張敏放了,讓他回去養傷。”

牛公公本跟張公公交情很好,正替他捏著心,聽了這吩咐,喜不自禁:“是,娘娘。”一溜煙跑了出去告訴。

陳基正同兩個禁軍立在外頭等候,聽了牛公公捷報,都鬆了口氣,牛公公安撫張敏道:“多虧了女官是個有情有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