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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18 字 6個月前

該我多嘴問,但是我仍是想知道。”雖然向來把崔曄當成一個敵手般,可是心裡卻禁不住有種惺惺相惜、甚至近乎於隱隱傾慕的感覺,讓他不想崔曄有事。

阿弦喃喃道:“我也想知道。”

袁恕己問:“你不知道嗎?”

他當然不知,一旦關乎崔曄,阿弦極少能夠得知有關他的詳細事實,崔曄能夠為她辟除所有的鬼邪,但同樣似乎也將她的能力屏蔽在外。

袁恕己緊鎖眉頭,過了一會兒終於又問道:“那……你可知道這一戰的輸贏如何?”

阿弦仍是搖了搖頭,就在袁恕己略覺失望的時候,阿弦看著在藍天之下迎風招展的唐旗,道:“但是我有一種很好的預感,這一戰不會輸,一定不會。”

與其說是預感,不如說是信仰。

在北上的隊伍走了兩天後,阿弦做了個夢。

雖並不是有關戰事,卻隱隱跟崔曄有關。

她夢見,大明宮含元殿裡,有個人跪在地上,朝上磕頭。

長桌之後,武後淡淡問道:“你聽見的沒錯嗎?”

那人道:“是,是奴婢親耳聽見的,……另外,府內的虞娘子也是聽見了的。”

武後道:“你把當時的情形再仔細說一遍,不可漏過任何細節。”

那人道:“是,那天,女官回到府中,不理任何人,拉著天官到了書房,起先誰也不知說什麼,後來,是玄影撞門,我才聽見裡頭是女官大聲叫嚷,說的是‘你告訴我,你跟不係舟沒有任何關係’……這種話,再後來,女官發了脾氣,一直嚷著讓天官離開,說她不想見到他……”

殿內響起武後很輕的一聲笑:“是嗎,原來果然如此,好個崔愛卿,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燈影閃爍中,武後那雖上了年紀卻仍美豔的臉上,透出了幾分冷厲之色。

***

阿弦被夢驚醒。

她坐起身來,睜大雙眼,回想方才夢中所見。

她極想要告訴自己……這一場夢多半是假的。

但另一方麵,那發自骨髓的寒意,卻警告著她,這多半是真的。

忽然她又想起那天高宗傳她進宮,說起崔曄去吐蕃的事,武後在旁邊所做所說。

當時武後把決定權拋到她的手上,阿弦並未多想,還以為這是武後的“好意”。

可是現在細想……一切都變了味!

如果當時不是武後一步一步地導轉方向,隻怕高宗早就自作主張地攔下了崔曄,而高宗畢竟是金口玉言,就算崔曄一心想去,也不至於做到抗旨的地步。

心怦怦亂跳,阿弦叫了幾聲,虞娘子聞聲進來,便問何事,阿弦隻說口渴。

虞娘子倒了杯茶進來奉上,阿弦吃了兩口:“姐姐,咱們懷貞坊家裡那個叫阿四的小廝……是哪裡招來的?”

虞娘子道:“怎麼了?是當初搬來的時候,許尚書給送來的呀。”

阿弦不再問下去。

距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這會兒出門似太早了些。

阿弦卻再也睡不著,虞娘子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問起個小廝,卻不敢仔細打聽,見阿弦並無睡意,便索性在旁邊陪著她坐著。

阿弦出了會兒神,看向虞娘子:“姐姐,先前郇王殿下去探過你,同你說什麼了?”

虞娘子想不到她竟會問此事,麵上有些不自在,訕訕不答。

阿弦道:“他是不是提過要娶親的話?”

虞娘子這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阿弦道:“這件事之前我也跟皇後說過,當時皇後……”當時武後為了引出蕭子綺,故意做戲大怒,但是關於郇王李素節跟虞娘子之間的事,此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加上阿弦先前事多,也並沒有為虞娘子留意,這會兒秋夜夢回,清冷孤寂,佳人在側,才又想起來。

阿弦停了停:“郇王性情溫柔,隻是有些過於柔弱,難為他為了你肯冒大忌闖來長安,如果他是真心實意,姐姐還是不要錯過。”

虞娘子低垂著頭,終於道:“阿弦,他是王子。而我……”

阿弦笑笑:“王子又怎麼樣?這個世道,還有什麼高下之分麼?”蕭子綺曾是何等顯赫出身,最後卻是比庶民的身份尚且不如,“隻要真心相守,就算過一天,一個月……都是沒有什麼能比擬的,也是一輩子無悔了。”

這是崔曄曾跟她說過的意思,如今拿來勸虞娘子,竟也渾然天成。

虞娘子眼中的淚泫然欲落:“我、我還舍不得你。”

阿弦道:“我們隻要彼此心中惦記,永遠不忘,就像是彼此仍是互相陪伴著,何況如果讓你舍棄心中所愛地陪著我,我又於心何忍,總之看著姐姐快活,我也就很快活了。”

虞娘子破涕為笑,她流著淚,將阿弦抱住:“大概是我之前把一輩子的苦都早早地嘗儘了,所以才遇到你,阿弦。”

這個清冷的秋日清晨,慢慢地溫暖起來。

***

也許是有了跟虞娘子的那一番詳談,阿弦並沒有即刻進宮去見武後,質問她是不是把探子放在了懷貞坊,再問她是不是想對崔曄做什麼。

如果是在以前,隻怕天不亮她就要跑出門闖進宮。

阿弦慢慢地吃了早飯,心裡也漸漸地想定了,她先去見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年紀大了,未免少眠,清晨自起的早,阿弦來到的時候,盧夫人已伺候著吃了早飯。

阿弦上前行了禮,老夫人道:“是要出門了嗎?”

“是,”阿弦回答,又道:“不過,我還有一件事不知道怎麼辦。”

崔老夫人何等睿智,便看了盧夫人一眼,盧夫人即刻招著兩邊的丫鬟嬤嬤們,退了出來。

老夫人方微笑道:“難得你主動跟我開口,一定是極為為難的事了,你說吧,雖然我不一定能幫得上,卻也可以同你一塊兒想一想,三個臭裨將還頂個諸葛亮呢,我們兩個,興許可以頂半個諸葛亮了。”

阿弦見老夫人竟開玩笑,不由也苦苦一笑,卻不知道老夫人聽了自己的話後,是不是還能笑的出來,或許……是勃然大怒。

忽然阿弦遲疑,也許不該把這樣凶險的事跟老人家說,崔曄讓她好生奉養照顧祖母跟母親,但若是貿然說出那件事,豈不是讓老人家擔驚受怕,這把年紀,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瞬間阿弦有些後悔。

崔老夫人看出了她的遲疑,即刻含笑又道:“怎麼了?是……信不過我老婆子了麼?”

阿弦握緊雙拳,定了定神道:“我……我的確有為難的事,我怕我自己貿然去做,會適得其反,所以想借您老人家的主意。”

“說罷,我聽著呢。”崔老夫人頷首。

阿弦咽了口唾沫:“如果,有個很多疑卻擁有生殺大權的人,疑心一個人對她不忠,甚至有反叛之心……要怎麼做才能解開這個結?”

阿弦說的籠統,但崔老夫人一聽,就猜到她指的必然是皇後,可關鍵的是,皇後疑心的那個人……崔老夫人微微恍神。

老夫人很懂阿弦的性格,阿弦聰明,果敢,有時候很衝動,但現在她卻小心翼翼,按捺不安,耐心細致地向自己求解。

若非怕關心則亂,若非怕輕舉妄動反而壞事,若非此事乾係重大,阿弦絕不會如此瞻前顧後。

崔老夫人所以本能地想到了一個人。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麵上雖然看不出什麼格外不同,袖子底下的手,卻不知緊握了多少次。

“這個可有些難倒我了,”最後,老夫人笑了笑:“不過我想,既然是疑心,那就是沒有十足的證據跟把握,而且那人未必是真的不忠甚至反叛,隻要證實這一點就是了。”

阿弦道:“但是……我想不到該怎麼證實。”

崔老夫人雙眸略微閉了閉,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是誰讓這多疑的人生了猜疑的,就由誰去解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阿弦屏息,老夫人道:“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你必然也知道那多疑的人在乎的是什麼,能打動她說動她的又是什麼,不必驚慌,也不用急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想出兩全齊美的法子。”

阿弦幾乎以為老夫人已經猜透自己指的是什麼了,但是她的表情鎮定自若,又仿佛什麼也不知道,可在老夫人鎮靜平和的目光注視下,阿弦心中那一抹慌亂不知不覺也似給鎮壓了下來。

***

阿弦在進宮的時候,恰巧遇到了太子李賢。

自從太子監國之後,朝中不少臣子歡欣鼓舞,覺著終於可以一洗“牝雞司晨”之“恥辱”,而李賢所做,隱隱地也透出了跟皇後分庭抗禮的架勢。

雖然外頭的人不知道,可是私下裡,皇後跟太子之間,曾幾度暗起爭執。

比如這一次派往吐蕃作戰的人選裡,本來並沒有周國公武承嗣,是皇後一力建議,才硬是安排了進去。

阿弦遠遠地看見李賢,本能地就想避開。也不知道是因為當了太子……還是因為之前的事,現在的太子殿下,跟阿弦以前認識的那個李賢已經完全不同了。

他從一個開朗瀟灑、善解人意的少年,漸漸地變成了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監國太子。

阿弦倒並不是不想見他,隻是怕見了反而惹得他不快。

誰知還來不及閃避,那邊李賢已經看見了她,而且這次他沒有想要無視的意思,徑直走了過來。

阿弦不願意做的太露痕跡,就站住行禮。

李賢道:“女官這會兒進宮,可是有什麼要事?”

阿弦道:“有一件事,想麵見皇後。”

“是什麼事,不知可不可以告訴我?”

阿弦一怔。

李賢道:“還是說,隻能是跟皇後稟奏的機密?不容外人知曉的?”

阿弦聽出他話中的冷嘲熱諷,不禁皺眉。

李賢始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當然也瞧見她這不悅似的蹙眉,他哼了聲:“怎麼,我說的不對?”

阿弦道:“是有一件私事而已,不方便告訴殿下。”

李賢道:“私事?你什麼時候跟皇後娘娘這樣親密了?”

阿弦忍無可忍,抬頭看了李賢一眼,卻終究隻是緘口,她淡淡道:“告退了。”腳步一轉,就要從李賢身旁走開。

太子猛然舉手握住阿弦的手腕。阿弦回頭:“殿下還有事?”

李賢眼泛厲色望著她:“是我讓崔師傅去羈縻州的,你心裡記恨我了?”

阿弦搖頭,舉手要將他的手挪開,李賢卻道:“你當然記恨我了,你以為我是故意把他調開的對不對?”

阿弦無奈,低聲道:“殿下,你多心了。”

她望著李賢那執著的手:“你總該知道,如果我求陛下跟皇後的話,他們不會讓阿叔去的。所以這跟殿下無關,而且我知道,殿下如此,也是為了跟吐蕃的戰事著想。”

李賢突然失笑:“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中,竟是這樣的正人君子,或許我該因此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