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竟像是徹夜不眠,燈火點了一夜,而且,還搶在她開唱之前就喧鬨的很,嚇得她開唱的第一聲都是顫的。
崔府的新房,是盧夫人先前新選出來布置妥當的,事先還找了風水先生來看過,斷定是個有利夫妻和睦、多子多孫的極佳之位。
當夜幕降臨,新娘的轎子停在門口,盧夫人自覺連日來的種種操勞帶來的那輕微倦累都不翼而飛。
等請了新婦,走了紅毯,跨了火盆,射了三箭後……盧夫人喜極而泣。
崔老夫人笑逐顏開,卻發現崔曄在射箭的時候手有些微微發抖,她老人心細,又體貼孫兒,知道他先前還病過一場,且今日已太過勞累……生恐耽擱了洞房,於是便叫了司儀,直接順勢叫他們自入洞房了。
桓彥範本想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不便錯過,至少……要偷聽個牆角之類,不料崔升早看出他的意思,便專門攔住他不肯放開。
桓彥範笑道:“我又不去棒打鴛鴦,聽一聽又有什麼妨礙?”
崔升道:“誰知道你會聽見什麼,你那嘴長,隻怕又說出去。”
桓彥範故意道:“你怎麼隻顧攔著我,你看看……少卿早過去了!”
崔升信以為真,驚的回頭。
桓彥範哈哈一笑,撒腿就跑,崔升這才看見袁恕己正在窗邊不知若有所思地在看什麼,自己竟是上當了。
新房之中。
喜娘們才攙扶阿弦落座,阿弦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要掀開蓋頭,兩個人忙按住她的手道:“不能動,得由新郎官挑開。”
阿弦忙催促:“阿叔,快快!”
侍陪的虞娘子忙咳嗽,臉不覺紅了。
兩個喜娘跟周圍的丫鬟們都失笑,崔曄眼底含笑,可打量著麵前身著女裝喜服的阿弦,卻幾乎不舍得動一絲一毫,隻盼這會兒的時間過的慢一些,再慢一些,可以讓他把所有細細微微的,都看在眼中,牢記心裡。
這一刻,他是身心都俱得安泰,愜意的無法言說的,就像是終於找到了自己身體裡缺失的另一半,又或是靈魂終於得到了天上地下跟他契合匹配的那個。
一念至此,手幾乎都有些抖,他深深呼吸,將麵前的蓋頭掀開。
底下,阿弦的臉被扇麵遮住。
她的扇子本不能隨意撤去,但是在崔曄挑開蓋頭的時候她已經按捺不住,便把扇子往下,當看見他就在麵前的時候,阿弦睜大的明眸裡多了些笑意,她喜歡地垂眸,半是忐忑,半是不好意思。
旁邊喜娘們頓時又大聲鼓噪。虞娘子握住她的手把扇子往上抬了抬……欲蓋彌彰。
崔曄抬手輕輕製止。
他的麵前,是一張薄施脂粉、卻已明豔傾絕的臉。
崔曄靜靜地端詳麵前的阿弦,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幫阿弦修過麵了,眉形略有改變,不再似是先前那樣帶些少年氣的樣子,反透出了幾分溫柔的婉約,倒像是要做“人婦”的模樣了。
眉心貼著金箔描紅木蘭鈿,兩頰用胭脂點了麵靨,並沒有其他樣子,隻是圓圓兩點,同那骨碌碌亂轉的晶瑩雙眸遙相呼應,又多添透了幾分靈動的狡黠。
她的櫻唇本就極好看了,如今也隻塗了一點紅,卻更像是一顆櫻桃綻,又像是特意標出了一個標記,要引人去品嘗。
他站在跟前,有些恍然失神。
外間的鼓樂遙遙傳來,房間中的喜娘似乎還在說著什麼,又有人送了些杯盤碗盞上來,讓他照著規矩去做,崔曄本是知道該怎麼做的,但是這一刻,卻全都忘了,隻能任憑她們指引,按部就班地行結發禮,吃合巹酒。
每一步他都做的緩慢而認真,像是在做什麼極嚴肅的事,一定要做的最好。
阿弦本有些赧顏,當崔曄勾著她的手,眼神細密綿長地看著她,將杯中酒緩緩一飲而儘的時候,阿弦突然有些觸動,她望著崔曄,也將酒儘數喝了。
喜娘們正要督促再坐床等事宜,外間老夫人派了嬤嬤來,低低同她們說了幾句,眾人便都行了禮,魚貫退出了新房,虞娘子走了幾步,回頭看一眼阿弦,微微一笑,也跟著出去了。
房門關了起來。
這個房間終於成了他們兩個人的天下。
不需要做什麼需要做什麼,全憑掌握。
阿弦歪頭看了眼崔曄,見他仍是那樣靜靜默默地望著自己,阿弦不由莞爾:“怎麼還看?”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的妝容,舉手在腮邊的胭脂點上揉了揉,嫌棄說道:“像是台上唱戲的,是不是很難看。”
“不,是最好看的。”崔曄握著她的手,拉到唇邊,先是輕輕地親了下,又略用力親了兩下。
阿弦試圖縮手,笑道:“你餓了麼……”
“嗯……”他低低回答,緩緩傾身過來。
“乾什麼?”阿弦睜大雙眼,其實知道他想乾什麼……這雙靠近的眼睛裡正透出她熟悉而隱隱害怕的熾熱光芒。
“阿弦知道。”他低低回答。
“我不知道。”阿弦的臉色變得比胭脂還紅,堅決不肯承認。
“沒關係,”他攬住她往後傾的肩,唇擦著她的臉頰滑到頸間:“我教你。”
☆、第342章 焰火
其實倒是不必崔曄教的。
對於洞房花燭這種事, 阿弦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要多, 當然, 其中大部分的“所知所見”,都並非阿弦自願的。
她總能猝不及防地被動看見那些零碎場景, 比如在桐縣的時候, 時常出入青樓教坊, 比如到了長安,也曾見識過賀蘭敏之先前的荒唐, 除了這些, 還有那種鬼魂所“教”, 就更難以名狀了。
隻不過對阿弦來說, 她雖然知道一男一女在一起會怎麼樣, 但因為從未領教, 自己也從未有那方麵的心思,因此對那些奇怪的肢體動作, 下意識地覺著厭惡。
比如當初雖然對陳基動心, 因為隻是一廂情願的單戀,所想的也都是以後過過小日子之類,直到同崔曄兩情相悅後, 彼此有些情不自禁的接觸,這才懵懵懂懂,若有所覺。
崔曄攬住阿弦, 一個個綿甜的親%e5%90%bb像是春日從天而降的甘霖, 密切地落在阿弦的頸間。
阿弦察覺他的手滑到腰間, 繼而衣帶一鬆,這才知道是被他解開了。
而隨著衣帶寬解,%e8%83%b8口的那顆心就也像是被放出籠的兔子,急促而歡快地跳了起來。
跳的如此激烈,以至於阿弦懷疑崔曄是不是會聽見。
“阿叔……”她低低地叫了聲,腦中想起很多不該想的場景。
但輪到自己實踐,那一點的恐懼因為古怪難堪的想象而瞬間放大,身體也隨之僵硬起來,局促不安。
“怎麼了?”崔曄動作一停,轉頭看她。
“我……”
阿弦還未說出口,外間忽地傳來崔升的聲音,叫道:“喂,你們在做什麼?”
隻聽得小孩子們的嬉笑聲響起,崔升又道:“不許胡鬨,快去吃糖。”
隱隱約約地還說什麼:“桓……還不走我就……”之類要挾的話,卻像是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於是又有一堆孩童的歡笑哄聲響起。
似是崔府一名嬤嬤的聲音,帶笑勸說道:“都不要吵嚷了,老太太特意交代,不許鬨的太厲害呢,趁早兒地彆討我說啊。”
笑鬨聲跟說話聲才漸漸地消失了。
阿弦早就爬起身來,瞪大雙眼往外看,一邊警惕而惱怒地說:“剛才那好像是小桓子!”臉上早就緋紅一片:“方才……他們都聽見了?有沒有看見呢?”
崔曄笑道:“方才咱們說話的聲兒很低,他們聽不見。”他回頭看了一眼窗戶,“那窗扇緊閉,又能看見什麼?”
阿弦的心又像是跳上了秋千,隨著晃晃悠悠地起伏,嘴裡乾澀的很:“那他們都走了嗎?”
“放心,都走了。”
“會不會還有彆人?”
這會兒阿弦突然又想起在桐縣時候看彆人鬨洞房,有很多聽牆角的趴在窗戶邊上,專門等著聽新人在屋內的情形,好在以後當作八卦般說笑宣揚。
崔曄凝神又聽了一聽,搖頭,望著她烏溜溜地雙眼,忍不住輕輕捏著她的小巧下頜,低聲道:“原來阿弦還怕這些?”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阿弦支支唔唔道:“我沒有怕。”
崔曄長長籲了口氣:“那好,咱們不理那些,早點安歇可好?”他張開雙臂,重新把阿弦環抱入懷,寵愛地蹭著她的臉頰。
越靠近他,她的心就跳的越厲害:“我、我們就安歇?”
崔曄覺著她問的古怪,停了動作打量著她的神情:“怎麼?”
阿弦道:“你累不累?對了,老太太特意叫你回來歇息,就是怕你勞累著,你覺著怎麼樣?”
崔曄眉頭微蹙,眼神略暗了幾分:“祖母是一片慈心,向來疼惜小輩,我很好。”
阿弦道:“那你也忙碌應酬了一天了,不如就、就早點歇息?”
直到現在,崔曄總算弄明白了阿弦的意思,他皺眉垂眸:“你是說……”
阿弦道:“就像是那天、阿叔陪著我……”她指的自然是那一次,兩人同床共枕,但卻也並未有其他事情發生。
崔曄的眼神中多了些許怨鬱在裡頭,他沉默地看了阿弦片刻:“阿弦是不想跟我洞房嗎?”
阿弦的臉更熱:“當然不是,”
他歎了口氣:“又或者是嫌棄我身子不好。”
“阿叔!瞎說什麼!”阿弦忍不住。
桌上的紅燭劈啪響了一聲,原來是爆了個燈花。
崔曄垂眸,沉靜不語,
阿弦呆呆看著眼前的人……從在桐縣溝穀裡見到他的時候,似乎就注定了一生都難以忘卻的人,當初相遇之時,卻從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嫁給他。
這是她喜歡的人,一生也不能舍棄的,如今,終於結成了連理。
心砰砰地又跳了兩聲,這一次卻不是小兔,也不是小鹿,而像是催她不要臨陣退縮的鼓點。
心念轉動,阿弦忽然跳下地。她走到桌旁,舉手握住那原先盛放合巹酒的酒壺,拿起來晃了晃,還有半壺之多。
阿弦將酒壺舉起,昂首便喝了起來。
身後崔曄見她下地,心裡本一涼,不知她想怎麼樣,又看她到了桌邊兒,越發疑惑。
直到現在才忙站起身,一把握住阿弦的手腕。
卻已晚了一步,阿弦已經喝了許多入喉。
“你乾什麼?”他皺著眉,有些微惱,聲音也多些許微顫,口不擇言道:“你若不想,我不會勉強。”
“我當然想!”阿弦脆生生地回答。
崔曄愣神。
原先緊繃的身體逐漸地放鬆下來,阿弦%e8%88%94了%e8%88%94流落唇上的酒水,目光描繪過麵前這張絕好的容顏:“我喜歡阿叔,絕沒有半點不喜歡……”
崔曄給她弄得有些糊塗了。
但阿弦的目光像是粘在這張臉上,就像是她的心也在這個人的身上一樣,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