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驚,聞言眼神一暗:“哦?你寧肯舍棄所有,浪跡天涯?”
阿弦似看出他眼底有什麼在閃爍,卻顧不得這些了:“是!所以不用你來找我,你……你又奉什麼旨,就回去告訴下旨的人你沒有找到就是了。”
崔曄喉頭動了動,卻並未做聲,隻是握住阿弦手腕,左手在她腰間一攬,輕輕地把人重抱了回膝上。
阿弦察覺他似乎動了怒,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對。
阿弦試著掙紮起身:“你乾什麼?快放開我。”
崔曄凝視著她,歎道:“我先前怎麼不知道,阿弦是這麼狠心的人。”
阿弦怔了怔,對上他的眼神,心中忽地一痛。
“什麼都能舍棄對麼?甚至連我……也不要了?”
崔曄皺眉,甚至無意識地焦急地咬了咬唇。
***
這一會兒,阿弦的眼前忽地又出現桃林中那粉妝玉琢的小少年,他獨自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桃樹下,默默地撿拾衣襟上飄落的桃花瓣,就仿佛所有的旖旎跟喧囂都同他無關。
那種淺淺地淡然寂寥,就同現在她眼前所見的崔曄,是一樣的。
“我……”
阿弦才要說話,下頜被他輕輕抬起。
崔曄隱隱不安,又仿佛有些焦灼,跟按捺的怒火。
所以這個%e5%90%bb竟也不似先前的那樣溫柔。
阿弦甚至感覺嘴唇被他咬的隱隱生疼,她舉手想推一把,卻給他扣住手掌。
十指交纏,再也不能動。
阿弦甚至有些無法呼吸,感覺這並不像是親%e5%90%bb,而是懲罰。
“阿……”
她想要叫他停下,卻終究無法說成字句,呼喚從嗓子裡冒出來,卻給他狠狠地在口中切斷,化成了呢喃不清的數聲嗚咽。
☆、第290章 給我
阿弦幾乎要暈厥過去, %e8%83%b8腹之間隱隱做疼。
是崔曄察覺她的氣息有異才及時停下, 單指早就不動聲色地在她脈搏上按了按,濃眉斂起。
阿弦趁機大口大口吸了會兒氣,望著崔曄仍沒什麼表情的臉,氣的掄拳要打。
但拳頭在將落在他肩上之時,卻又生生刹住。
“唉,”阿弦歎氣, 喃喃道:“我可討厭你了。”
崔曄正在詳細地診聽她的脈,聞言心思一亂, 再也聽不下去, 順勢握住她的手腕:“說什麼?”
阿弦話一出口, 又有些後悔, 當即低頭。
崔曄鬆手,沉聲道:“這種話,彆讓我再聽見一次。”
阿弦低著頭, 嘟了嘟嘴,卻也並沒有出口反駁。
崔曄見她不吱聲,這才又緩緩靜下心來:“你的急張飛的性子, 什麼時候才能收斂些。我難道沒告訴過你, 有的話不要輕易說出來, 不管是不是負氣,會傷人的。”
“哦……”阿弦終於答應了聲。
崔曄道:“我知道你關心虞娘子, 也明白你的心情, 但你這無頭蒼蠅似的亂找, 隻怕於事無補,你靜一靜,先跟我說明仔細,你在那莊子裡都發生了什麼事?”
他瞥一眼阿弦,繼續又道:“你跟我說仔細,我也能相應地知道該如何處置,比你自己冒冒失失的……不好麼?”
阿弦先前一聽虞娘子下落不明,立刻慌了起來。被崔曄訓了兩句,這才慢慢鎮定下來,一時也忘了在意他方才的“無禮”之舉。
阿弦仔細想了想,便把昨兒在無愁莊裡發生的要緊之事飛快地同他說了一遍。
***
崔曄聽罷阿弦所說,皺眉沉思:“原來是他。”
阿弦道:“阿叔跟無愁主……有什麼交情嗎?”心底卻掠過小時候的崔曄稱呼蕭子綺“蕭哥哥”的情形。
崔曄道:“算起來,我其實該叫他一聲義兄。”
阿弦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似等待下文。
崔曄見她如此,一笑道:“怎麼了?”
阿弦狐疑:“還有麼?”
崔曄想了想:“你既然知道了蕭子綺就是蕭淑妃的兄弟,那不知,你知不知道他們這一家族的來曆?”
阿弦道:“有什麼來曆?”
“那可是蘭陵蕭氏啊。”崔曄惆悵地歎了聲。
“蘭陵蕭氏……我好像聽說過。”阿弦回答。
“好像?你自然是不知道這個士族的厲害,”崔曄笑笑:“蘭陵蕭氏一族,據說追溯源頭,他們的祖先是漢朝的宰相蕭何。”
阿弦驚訝:“蕭何月下追韓信的那個?”這個卻是她耳熟能詳。
“正是那位蕭何,”崔曄的眼中流露悵然之色:“蕭氏最鼎盛之時,乃是南北朝,那時候蕭氏掌國一百餘年,族中文武兼備,人才繁盛,算來出過二十餘位帝王,三十多丞相,你可聽說過昭明太子蕭統麼?便是其中一位。就近的來說,本朝之初的丞相蕭瑀便也是蕭氏族人,太祖稱呼為蕭郎,足見親愛敬重,可以說蕭氏的世家之盛,可謂從古到今,從未有之。”
崔曄侃侃而談,五六句話,便勾勒出一個龐大而顯赫的家族百年曆史。
“二十多個帝王,三十多個丞相……好厲害的家族。”阿弦讚歎。
但在敬仰讚歎的同時,阿弦卻無端地又打了個寒噤,慢慢地舉手抱了抱肩。
——似蘭陵蕭氏這般,根基如此深厚勢力如此龐大的士族,居然會落魄到如此地步。
也無怪無愁主說他沒了姓氏,原本顯赫鼎盛的門庭,一朝竟變得乞丐不如,曾經象征著最頂級貴族門閥的蘭陵蕭氏,忽然成了“梟氏”——不管是誰隻怕都意難平。
而所謂的“無愁山莊”,哪裡是“無愁”,分明是“無仇”,實則深仇。
無愁主則是不折不扣的仇恨之主。
阿弦心中不由想起無愁主的容貌舉止,如果是看外貌氣質,自然是無可挑剔的貴族子弟,然而這扭曲極至的性情,實在是可怖到難以言喻。
但追究起來,導致無愁主性情大變的源頭,卻是……
難怪蕭子綺性情扭曲至此,原本是何等尊貴的天之驕子,蕭淑妃落得那樣慘烈下場,向來引以為傲的姓氏成了最見不得人的……
心驚肉跳,阿弦抬頭看向崔曄,不知為何,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蔓延。
“怎麼了,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崔曄敏[gǎn]地察覺她的情緒發生了變化。
阿弦忙搖頭:“沒沒沒。”
崔曄默默凝視。
阿弦最怕被他盯著看,這樣容易產生一種錯覺,就是縱然她沒有開口,崔曄也會讀懂她心裡藏著的東西。
阿弦忙道:“我、我都跟你說了,你……還沒告訴我虞姐姐會怎麼樣呢?”
***
其實崔曄瞞著阿弦一件事。
他之所以攔著阿弦不許她返回,“奉旨”隻不過是一個有力而正當的借口,但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阿弦回去,因為無愁之莊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模樣了。
就在崔曄追查到這莊子的時候,他不顧風雪,夤夜闖入,卻發現莊園內燈火通明,除了幾具死狀詭異的屍首外,空無一人。
就在他忍著心中憂慮繼續找尋的時候,聽見玄影的狂吠聲。
崔曄循聲而去,看到被關在籠子裡的玄影,忙將玄影放了出來,又在玄影的指引下,終於發現了被關押在馬廄裡的阿弦。
他即刻抱著阿弦離開,其他眾人繼續搜尋,然而就在他前腳出門的時候,身後的山莊之中,竟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隨從之人隻得被迫退出。
火借著風勢,以勢不可擋的速度蔓延,很快,整座山莊便成了一片火海。
風雪之中,烈烈燃燒的山莊仿佛是一個被點燃的極其龐大的火把。
但就在崔曄抱著阿弦上車的時候,玄影昂頭望著另一條路的方向,連連叫了幾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崔曄順著玄影凝望的方向瞧了一眼,終於還是選擇帶了阿弦先行離開。
所以,在阿弦想要返回山莊的時候,崔曄才一力阻止,因為就算阿弦回去,也是無力回天,反而會更增加她的張皇不安。
***
此刻聽阿弦詢問,崔曄道:“自從當年事發後,蕭氏族人被貶往嶺南,蕭子綺當時不在長安,聽說他在趕回的途中,染病身亡了,沒想到竟化身成無愁主……”
阿弦吃驚:“原來你以為他死了?”
崔曄道:“他應該是詐死,借機……想要複仇。”說到這裡,崔曄似想起什麼來,對阿弦道:“若回到長安,此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可好?”
阿弦道:“好,可是為什麼?”
崔曄道:“因為我擔心,會連累很多無辜的人。”
“什麼無辜的人?”
崔曄欲言又止,隻歎道:“好阿弦,你聽我的,以後我再跟你解釋。”
阿弦驀地有想起一人:“對了,不知道武三思現在怎麼樣了?”
崔曄亦不知。
阿弦道:“算了,懶得理會他的生死。”
崔曄一笑:“照你所說,那戴著麵具之人……應該很在意小虞,他應該不會害虞娘子的。”
阿弦則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無愁主是蕭子綺,蕭淑妃的弟弟,那麼那戴著麵具的“少主”,又會是誰?
心裡像是蹲著一隻青蛙,此刻猛然竄了起來。
阿弦道:“那個少主,會不會是郇……”
“噓!”崔曄忙製止。
阿弦小聲道:“真的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崔曄早知道她遲早會想起這一節的,可是沒想到她心底轉圜的如此之快,歎道:“多半就是了。”
阿弦口乾:“那、那堂堂的……怎麼也做這種勾當?”
“據我推測他應該是不想的,但有時候,人在水中,身不由己而已。”崔曄說著便垂了眼皮。
阿弦即刻明白:“我知道了,是蕭子綺逼迫他的。”
崔曄道:“這應該是一大原因,然而另一方麵,也許……”他有些難得煩惱地搖頭,“罷了,不說了。”
阿弦最關心的是虞娘子:“那麼姐姐呢?是被他帶走了?”
崔曄道:“他雖性情軟弱,但如果要護住一個人,還不是難事。”
阿弦的心略略一寬:“姐姐沒事的話,就真的阿彌陀佛了。”她說著,便舉起手來合什,往空中遙遙地拜了拜。
崔曄啼笑皆非,重將她的雙手握住:“所以我方才跟你說,回長安後不要提起此事,那個人……已經很不被皇後所喜,如果此事再傳出去,隻怕不僅僅是他,還有其他之人……”
阿弦道:“無愁主所做的一切實在是罪無可赦,但是‘他’……若他並沒有動手隻是被迫,倒也可以網開一麵,怎麼還能連累其他人呢?”
——阿弦口中所說的“郇”,其實是“郇王”。
蕭淑妃之子,郇王李素節。
起先蕭淑妃得寵的時候,李素節也很受高宗喜愛,封為雍王,拜為雍州牧,就是李賢此刻擔任的角色。
後來武後漸漸得勢,李素節便又改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