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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0 字 6個月前

才說道:“當初我讓你在天後麵前表明女孩兒的身份,我之所以篤信那樣會無事,是因為我知道,天後現在正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三言兩語,他以最簡單而明了的方式告訴了阿弦其中原因。

阿弦怔怔聽著,心底忽然想起武後曾經跟她說過的話:你是女官,一定要比彆人做的更出色。

在她往江南之前,武後也道:這次一定要為我將此事順利完成,你若壞事,我會一視同仁嚴加懲處。

但是阿弦隻以為是皇後對於任命的官吏的一種期許罷了,現在聽崔曄說起來,才又品出了另一種不同的意味。

這個答案,叫人心涼半截:“所以說……你跟康伯所說的棋子,是說我是皇後的……”

還未說完,店掌櫃捧著一襲輕粉色鑲白狐狸毛的大氅走了出來,笑道:“我估摸著這位客人的身量挑了這件兒,是先前一位官宦小姐家裡訂製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崔曄掩去眼底暗色,親自接了過來,抖開看了看。

他是從小兒養成的品味,衣物之類不必奢華,但做工裁剪如何,一眼便知。

崔曄道:“阿弦來試一試。”

阿弦因方才聽了“棋子”之論,悵然若失,木然起立,崔曄替她將大氅披上,又把風帽扶了起來,遮住她的頭。

雪白的狐狸毛拂在額前,越發顯得雙眼清圓澄澈,大氅裹著身子,隻露出巴掌大的小臉兒來,瞧著粉妝玉琢,竟略微有些楚楚可人的女孩兒氣了。

怦然心動,崔曄竟也有些心跳加速,麵上卻仍淡淡地:“這個很好。”

掌櫃聞聽,忙又速速去取了一套衣裙道:“這本是一套,客人若要,就便宜些讓了。”

崔曄正要答應,阿弦醒過神來:“不不,不要。”

迎著崔曄的目光,阿弦搖頭道:“阿叔彆買,我不想穿。”

***

出了成衣鋪子一路往回,阿弦仍有些心神不屬。

“你還在想棋子之事?”崔曄問。

阿弦沉默,崔曄道:“我早該跟你說明,隻是怕你……怕你如現在這般愀然不樂。誰知陰差陽錯,還是不免。”

阿弦聽著他沉聲說來,忽然道:“其實我沒有不高興。”

“嗯?”

阿弦道:“在皇後眼中我雖是一枚棋子,但是,我也做了我應當做的所有,這便是不辜負了。”

崔曄心頭一塞。

“而且天地之間,誰不是棋子?”阿弦笑道:“還是阿叔說的對,我何必在意彆人的看法,就連……皇後的看法也自是彆人所見,橫豎我問心無愧就是了。”

崔曄本有許多安慰的言語要說,聽阿弦說了這幾句,如此磊落光明,那些話再也無法出口。隻道:“是啊,這天地本就是一麵大棋盤。”

長籲一聲。

阿弦則轉頭看向旁側不遠處,原來兩人又走回到了那花傘的攤位之前,麵前顏色各異的傘如同巨大的花朵盛開,燈光之下格外豔麗。

崔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俯身將那近前的花傘拿了起來:“你喜歡這個?”

阿弦道:“阿叔你覺不覺著,這朵牡丹,像是你們府裡的那朵。”

“果然有些相似。”崔曄望著這傘上的牡丹,不由又想起那夜的情形。

忽然,他將傘擎起,撐在阿弦頭上:“這個跟阿弦這身衣裳很相襯,怪道你一眼就看中了。”

阿弦一愣,臉上微熱,忙道:“我不要,快放下。”

崔曄手持著粉色的綢傘,燈影下眼神格外溫柔:“有什麼可怕的,阿弦畢竟是女孩子,喜歡這個也是理所應當的。”

阿弦向來沒有女孩兒的自覺,但這一刻,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心竟噗通噗通跳亂,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異樣情愫在%e8%83%b8口醞釀。

付了錢,崔曄道:“我看著牡丹畫的很好,做的也精致,留著以後把玩也是好的。”

阿弦接過,覺著這小玩意果然精巧彆致,看上頭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又聽崔曄讚揚,不由笑道:“阿叔,這個跟《中秋帖》,那個好看?”

崔曄一怔。

阿弦一時高興脫口而出,此刻後悔起來:“我、我什麼也沒說。”

按照崔升所說,這《中秋帖》幾乎都是文人墨客們心目中的聖品,要不然崔曄也不會親自陪著趙雪瑞去查看真假。

雖然他讚美這傘上的花兒好看,但也不過是隨口搪塞而已,何況這種一兩文錢就隨處可得的俗物,又怎麼能比得上那千金難求的至寶,她這樣問,實在是唐突了聖品。

阿弦無地自容,拿著傘悶頭要走,崔曄舉手握住她的肩:“你真的想知道?”

阿弦使勁搖頭:“一點也不想知道。”

“哈,”崔曄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阿弦一番,才正色說道:“這把傘原本的確不足為奇,但是……被阿弦拿在手中,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阿弦睜大雙眼,方才那種心跳的感覺又開始作祟。

崔曄道:“你還不懂麼?”

“我、我……”阿弦似懂非懂,不敢相信。

崔曄微微傾身過來,在她耳畔沉聲道:“我的阿弦,是最好看的。”

阿弦覺著自己的魂魄都因他這一句話而倏忽間消散無蹤了。

又或者此刻地上若有個縫,她一定會立刻鑽進去,讓自己消失。

渾然不知道,此刻她自己的臉已經紅的如塗了胭脂。

但崔曄都看在眼裡。

他雖向來不動聲色,實則心中也暗自焦灼,雖然他知道阿弦未必會討厭他,但是有時候她很容易鑽入牛角尖,何況如今的情形,是阿弦始終在回避,要等到她肯直視她自己的心,竟不知何時。

而且兩人之間,更有許多變數,就仿佛水麵上的暗礁一樣,令人心憂。

是以先前聽見了阿弦的那一句話,才叫他幾乎不敢相信。

***

這會兒街上的人更多了,人群摩肩擦踵,崔曄將阿弦往身邊帶了帶,把傘接過去合起來。

崔曄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家去。”

阿弦“嗯”了聲,又想起另一件事來:“明崇儼先生說,那牡丹的事已經告知了阿叔,卻不知究竟是怎麼樣,阿叔可知曉了?”

崔曄道:“明先生說,那牡丹是被人下的咒術,會將人的魂魄封鎖其中,不過,不是隨便何人的魂魄都會中招……”說到這裡,他忽然戛然止住,眼神中掠過一絲驚異之色。

阿弦道:“那是什麼人才會中招,我怎麼會著了呢?又到底是什麼人設下這樣詭異的局?”

崔曄無法回答,頓了頓,道:“明先生也不敢斷定,不過,這咒術的手法看著有些怪異,他答應我會追查的。”

阿弦想起明崇儼拿住牽絲一節,道:“這位明先生卻是個極能耐的人。我在哪裡聽過他的名字,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崔曄道:“說起來我也正想問你,那降龍木捉住的蟲兒,是怎麼回事?”

阿弦略一遲疑,就將所見所聞同崔曄說了,隻不過自己“夢見”,崔夫人下令崔府跟韋江親事一節,有些難以啟齒。

崔曄道:“我也詢問過明崇儼,按照他所說這蟲兒是需要有人指使才行事的,那不知是何人想對母親下手,又是意欲何為,你可還知道些什麼?”

阿弦揉了揉臉,終於把所見的那一幕同崔曄說了,又解釋道:“我當時以為是真的……也未必真是那蟲兒的緣故,興許以後……也會成真,也未可知。”聲音卻越來越低。

崔曄抬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記:“你說什麼?”

阿弦捂著腦門道:“這也是有可能的,你難道能否認麼?”

崔曄道:“你再說一句。”

阿弦張了張口,卻終於沒敢跟他對著乾:“我這麼聽話麼?偏不說。”

崔曄嗤了聲:“還以為你多大的膽子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忽然阿弦想起趙雪瑞說韋江過年後要離開的消息,因問是真是假。崔曄道:“你哪裡聽來的?”

阿弦老老實實回答:“是趙姑娘說的。”

崔曄道:“是真,若非是有新年在其中,早就叫他們回蜀了。”

阿弦問道:“為什麼趕得這樣急?”

“你還不知道麼?小傻子,”崔曄道:“方才說的牽絲,你自管想想看。而且不止牽絲,那牡丹……”

那牡丹雖是咒,但下咒的法子甚是複雜,連明崇儼這樣的巫術高手一時也難以掌握,但既然下咒,總要有被施咒者的一些詳細,譬如若要咒人,則要生辰八字等,那在崔府下咒,至少也要跟崔府密切相關,甚至……是崔府之中的人動手才最便宜。

阿弦驚道:“真的是韋姑娘那些人麼?”其實在想到牽絲,崔夫人,以及那所謂“姻緣”,阿弦就想到這牽絲跟韋家隻怕脫不了乾係,但仍不敢相信韋江等竟會如此大膽。

崔曄道:“我已經將此事稟明了祖母,畢竟是家門親戚,不好張揚出去,隻是暗中行事罷了。”

阿弦若有所思道:“阿叔,若真是韋家所為,他們是為了你麼?”

崔曄瞥她一眼:“牽絲許是為我,但那牡丹,隻怕另有所圖。”

阿弦當然不知“另有所圖”指的是什麼,便笑道:“人家都說紅顏禍水,怎麼到了阿叔這裡,就藍顏禍水起來了。”

崔曄道:“還敢胡說。”看著她嘿然而笑的模樣,若非此刻在鬨市之中,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

正且走且說,耳畔忽然傳來一陣舞樂之聲,阿弦不由駐足凝視。

原來前方不遠處就是天香閣,正是夜晚熱鬨的時候,鼓樂齊奏,正是那西域胡曲。

阿弦不由向往,回頭看崔曄道:“阿叔要不要去湊個熱鬨?”

崔曄哼了聲。

阿弦笑道:“你一定沒去過,所以不知道這其中的好處。”

崔曄挑眉道:“哦?你好像很了解?”

“我當然了解,隻看了一次就難以忘懷了。”阿弦回味地讚歎。

崔曄隱隱地有些牙癢,正欲開口,耳畔忽地聽到有些熟悉的聲音,從那閣子裡傳了出來。

臉色微變,看阿弦時,她顯然還沒聽見,正仍舊滿麵向往。崔曄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

阿弦見他不肯開竅,笑道:“可惜可惜。”

崔曄啼笑皆非,正欲領著她離開,忽然裡頭有人大聲喝道:“曲子好,跳的也好!”

阿弦驀然回首:“怎麼……聽起來像是少卿的聲音?”

閣子裡聲音嘈雜,笑語喧嘩裡,是袁恕己的聲音傳了出來,仿佛已經半醉的腔調。

之前阿弦離開酒樓之前,本是親眼見到袁恕己到了的,本以為此刻他多半該跟趙雪瑞一起,沒想到卻在這裡?

幾乎不信,阿弦撇開崔曄,急邁步往閣子裡衝了進去。

偌大的天香閣,樓中已非一個“熱鬨”可以形容,胡姬,歌女,樂師,再加上許多酒肉食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