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頁(1 / 1)

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37 字 6個月前

”她的鬼魂們,都在一霎時魂飛魄散,灰楊煙滅,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阿弦往後倒下,雙眼所見,是崔曄宛若星光的目光,但她來不及細看,就被他一手按頭,緊緊地抱在懷中。

☆、第188章 填滿

崔曄選在今日去戶部“拜會”許圉師, 其實並非偶然。

市口秋訣之事他是知曉的,隻怕阿弦不知道,那孩子冒冒失失仍舊經過, 隻怕會受些驚嚇。

誰知兩人在轎子裡“一言不合”, 鬨得他瞬間也忘了此事。

直到阿弦去後,才又想起來。

但他並不想顯得自己過於……萬一阿弦無礙,或者早有提防,他卻巴巴地趕了去, 豈不是有些多事而可笑。

誰知並非是他多慮。

看著阿弦孤零零地站在前方, 欲行不行, 欲退無法, 崔曄便知道她又被困住了,那身影小小地, 夜色中顯得格外單薄。

他一時忘記了所有,飛快地便掠了過去。

摟著她的腰,一手摁在她的頭上, 讓她埋頭在自己懷中, 不去看見那些可怕的東西。

本是想好生保護她, 讓她安心不懼, 但是就在這一刻, 他的心裡竟也有種奇異的甚是安穩的感覺。

好像本有個空缺的一角,就在此時被填滿了。

懷中的阿弦輕輕抖動,他好像聽她叫了聲“阿叔”,也可能是沒有。

但不管如何, 他都在這裡。

崔曄撫過她的頭發:“沒事了。阿弦。”

***

平康坊,虞娘子看見崔曄送了阿弦回來,喜出望外。

忙去奉茶,又忖度要不要做些晚飯來吃。

正在遲疑,聽阿弦道:“姐姐,做幾樣清淡口味的菜。”虞娘子聞言,即刻明白,忙喜滋滋地去忙活。

崔曄也明白阿弦的意思,卻也並沒說什麼,隻自己在堂下坐了,玄影早迫不及待地湊過來,把頭擱在崔曄的腿上,閉著雙眼,一副十分愜意享受的模樣。

崔曄舉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狗頭,此刻他身在這樣的狹窄陋室,卻難得地生出些喜樂之意。

片刻功夫,阿弦換了一身常服走了出來,手中還提著一個小小包袱,放在桌邊。

崔曄掃了眼:“這是什麼?”

阿弦道:“上回我從崔府回來,帶的包袱,當時並未細看,後來才發現,是夫人給做的女裝,隻是,一來我……我用不上,這衣裳又名貴,實在受不起,就拜托阿叔帶回去。”

崔曄道:“這是母親的心意,你若不領受,自己給她就是了,若我拿回去,是要我挨罵麼?”

阿弦聽如此說,便不提此事:“阿叔不是家去了麼,如何又回來了?”

以崔曄的性情,本不會說出真相,但……

“你匆忙走後,我記起來今日在市口殺過人,生怕你不知,所以跟著看看。”

阿弦的雙眼圓溜溜地,黑白明澈,看的崔曄心裡一陣發緊:

“怎麼了?你為何如此看我?”生平難得地心虛。

阿弦道:“我隻是想,如果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阿叔,該如何是好。”

崔曄略鬆了口氣:“你不是已經遇見我了麼。”

阿弦道:“如果以後阿叔不在身邊,我又遇到這種情形,該怎麼辦?”

崔曄隱約猜到她要說什麼。

果然,阿弦道:“我已經決心去南邊啦。阿叔總不能隨行的。”

崔曄不語。

阿弦又道:“就算我不去南邊,阿叔自有公務,我也自有公務,大家聚少離多,我……終究是得習慣不能總倚靠阿叔。”

崔曄聽她說的這樣明白,竟有些心驚:“你為何,忽然如此說。”

阿弦垂著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手,很想去一把握住,再也不放開,但是這種想法何其奢望,如果他是一枚物事,像是窺基所給的“護身符”,那很簡單,她一定會緊緊地握住,永遠也不放開,但他不是。

正虞娘子送了一盤清煮的時蔬上來,阿弦看著那再清淡不過的白菘,似她這樣喜愛濃油赤醬的人來說,這種菜色叫人看了就毫無食欲。

可是他喜歡。

“是我胡說而已,”阿弦強顏歡笑:“阿叔嘗嘗姐姐的手藝。”

崔曄哪裡有什麼食欲,阿弦隻得將菜夾到他跟前,忽道:“之前在桐縣阿叔看不見,我也曾這樣幫阿叔……但是現在阿叔已經不需要我啦。”

崔曄眸色一沉,欲言又止。

“阿弦,”他不曾去動那根菜,隻說道:“先前你問我該不該去南邊,我對你說,於公而言,你該去。但你沒聽我說完。”

“阿叔還想說什麼?”

崔曄道:“於私來說,我絕不想你去。”

心有點跳亂,阿弦問道:“為什麼?”

崔曄道:“因為我不想你出事。”這句話他說的極為鄭重,就像是絕不僅僅是擔心,而是一種鄭重的預言。

阿弦道:“就算那邊十分凶險,也未必真的就會出事。”

“你聽我說,”崔曄緩聲道,“這件事派彆人去處置,不管結局如何,朝廷自有判定,但獨獨你不行。”

“我、我不懂。”

“你該懂,”崔曄深看她的雙眼,“因為你是女官。”

阿弦啞然。

虞娘子趁著兩人沉默,送了茶上來,本要再說幾句緩和氣氛,但見兩人都是一派肅然,竟不敢插嘴,仍靜靜退出。

虞娘子去後,崔曄才又說道:“水患引發的災情,還會牽扯出更多,無家可歸的百姓,加上貪吝成風的官員,遲早會激發出民變,處置不當,會引發更大的禍患,必定超出戶部跟工部所能控製的範圍。所以我私心裡,絕不想你去。”

***

次日。

皇宮,含元殿。

阿弦入內參見,武後道:“許圉師說,你答應了去南邊兒料理水患之事?”

阿弦道:“是。”

武後道:“你有把握處置好此事?”

“我會儘心竭力。”

“隻是儘心竭力不夠,”武後的聲音略沉。

阿弦不解:“娘娘的意思是?”

武後淡淡道:“因這年水患頻發,有些包藏禍心之人四處散播謠言,說什麼是因為後宮乾政,導致帝星昏暗,天神才暴怒降罰人間。”向來城府深沉的皇後,說到這裡,也忍不住怒極反笑。

一句“後宮乾政”,若是她胡為倒也罷了,她為了這天下,殫精竭慮,費儘心思,天下卻如此以報之:後宮乾政,這種嘵嘵之聲何時能休!

阿弦其實也略有耳聞,卻想不到武後竟親口對自己說起這些。

武後暗中平靜心緒,又問:“你是個很有靈通之人,不如你來說一說,是否當真是如此?”

阿弦苦笑,她隻是天生能見鬼,又非全知,阿弦想了想,道:“我自不能麵見天神,隻是私心覺著,有些流言,不必去在意。”?思?兔?在?線?閱?讀?

“若是閒言碎語,兒女私情,那自然無傷大雅,”武後肅然道,“但是你可知道,有人傳播這種流言,意圖卻極為險惡,甚至……關乎千萬人的性命?”

阿弦吃驚:“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武後道:“括州暴雨,海水灌溢,永嘉安固幾乎都成了澤國,失去家園的百姓流離失所,天怒人怨,在這種情形下,再有有心人散播流言,故意煽動,很容易就……”

“激發民/變。”阿弦心頭一震,想起先前崔曄的話。

武後聽了這四個字,眼中流露欣慰之意:“你能想到這點,可見也是個有心之人。不過,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你若是要接下這差使,便務必要為我辦好,隻能順利查明災情之事,安撫流民,保地方安定……如果你不能……那最好有些自知之明,省得無法收拾的時候,誤人害己。”

武後如此說,一來是因為南邊的水患的確不容小覷,務必要保證漂漂亮亮地解決此事,這才能將那些流言壓下,讓彆有用心之人的企圖不攻自破。

另一方麵,卻正是因為阿弦,——這畢竟是她親自看中的第一個女官,如果在這件事情上栽了,那對武後而言,可謂是“雙輸”,且是她單方麵的雙輸。

阿弦當然聽出武後話語中的威脅之意。

跟那夜崔曄的話不謀而合:

——“因為你是女官,你一定要將此事處理的格外妥當,甚至比其他人處理的更好一些。否則的話,你就是失職,這對娘娘而言是絕不能容忍的。”

他又道:“今晚上,我不是以朝臣的身份來見你,而是以阿叔的身份告訴你:不要答應。”

含元殿,武後在上,虎視。

阿弦收斂思緒,深深呼吸:“臣仍是願意接。但是我並不是為了皇後。”

武後眼神一變:“那你是為了什麼?”

阿弦抬頭,平靜地回答道:“就是皇後方才所說——千萬人的性命。”

眯起雙眸,仔細打量著麵前之人,就算是從來冷酷決斷自詡無情不動的武皇後,此刻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絲敬佩之意。

半晌,武後微笑:“好,不管怎麼樣,你這番膽氣是一如既往,隻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當真%e8%83%b8有成竹。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多言了,你且去準備吧。”

阿弦謝恩,退出了含元殿。

南方之行,除了戶部所派之人,工部,吏部也各有人選隨行。

值得一提的是,武後還給阿弦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隨行護衛——正是金吾衛的右翊衛桓彥範。

啟程這日,許圉師,袁恕己,狄仁傑等一直送出城門,許圉師狄仁傑三裡便止步,隻有袁恕己,打馬隨行到城郊十裡,還不肯退回。

桓彥範便勒馬笑道:“少卿,有我在你就放心罷了,何況還有這許多隨行之人呢,就算跑出十幾隻老虎來,也是先撿著那些肥胖的家夥們吃,傷不到小弦子。”

袁恕己全無笑意,此時此刻這種場景,讓他頓時又想起當年在豳州,他送阿弦跟“英俊”離開,那是讓他後悔莫及的一次離彆,那這回呢?

阿弦往來路看了會兒,道:“少卿,回去吧。”

袁恕己卻最明白她的心:“你在看崔曄麼?如果不舍的,又為什麼執意要走?我跟你說的話為什麼你全不聽。”

雖知道此刻埋怨已經晚了,卻仍是有些忍不住。

阿弦知道他心裡不受用,便賠笑道:“我知道是我又任性了,橫豎就讓我再任性這一次,我不想彆人用那種質疑而獵奇的眼神看我,所以想認真地做件事而已。少卿該明白的,是不是?”

袁恕己最受不得她這樣笑嘻嘻好言相商的模樣:“你任性無妨,你可知我害怕你有事!”

阿弦眨眨眼,舉手向天:“我起誓,我一定會好端端地去,再活蹦亂跳地回來。”

雖是個傷懷的時刻,袁恕己仍給她逗得笑了出來,但是思來想去,毫無辦法,她若是沒領旨意或許還有回旋餘地,如今領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