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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89 字 6個月前

竟說兒子並沒有逃失,而是在軍中戰死的,是個有功之人。

戶部的人當然不能輕信這話,畢竟起初統計戰死士兵名單上並無塗明,原先定的“逃失”,還是兵部給出的結果,哪裡是他們單方麵一張嘴就能否決的。

本以為塗家的人會知難而退,誰知他們不依不饒,屢次試圖翻案。

此事鬨到許圉師都知道了,便點了王主事,讓好生處理。

王主事之前也曾去過塗家兩回,還叫過塗家的人來部裡詢問,本指望他們不要再鬨騰,然而塗家的人道:“阿明並不是個沒膽氣誌氣的人,當初眾人一塊兒前去入伍,彆的人都有些不情願,因怕戰場上刀槍無眼,無法全身而退,但是阿明並不怕,他覺著為國儘忠奮勇殺敵是無上光榮之事,我的兒子這樣,又怎麼會作出臨陣脫逃的行徑?”

甚是堅決。

後來王主事才明白為什麼塗家的人一反常態要為塗明犯案,原來塗父在三個月前病重,大夫診治,說已沒有幾個月的活頭了,所以塗父思來想去,一定要在臨死之前,為兒子爭一口氣,分個黑白。

王主事曾聽過許圉師讚阿弦,但他畢竟才跟阿弦認得,何況阿弦又非“科班”出身,是被許圉師一手提拔進來的,——當初因見許圉師大力讚揚,所以迫不及待把人搶了過來,不料見麵兒後,見阿弦年紀尚小體格似弱,所以王主事希望變成失望,便對阿弦不以為然。

這會兒要處置塗家的事,叫上她,王主事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而已。

兩人往延壽坊而行之時,忽然間見路上一隊車駕緩緩而過,路人紛紛避讓。

這車駕有些古怪,車前有人舉幡,有人擎著黃燦燦的法器,中間是兩頭牛並排拖著一輛寬敞的車,車頂玄赤交織的篷頂,四角綴著流蘇,四根柱子花花綠綠,看著不同凡響。

車子正中,端然坐著一個身著紅衣敞開半肩的僧人,卻並非光頭,一頭烏黑卷曲的黑發,高鼻深目,連腮胡須,一看就非中原人士。

有些驚悚的是,這僧人雖盤膝而坐,右手中卻擎著一個烏黑發亮的骷髏頭。

前前後後,車駕足有二三十人隨行,且走且還嗡嗡然不知念的什麼經文。

路邊兒的百姓們見了,有的懼怕後退,有的卻雙手合什,虔誠地喃喃祈念。

王主事瞅了一眼:“西域來的番僧?他們進長安做什麼?”

王主事畢竟是戶部的人,對長安城的流動人口及其動向等格外注意。

他隨口說了一句,不見搭腔,便回頭看向阿弦。

卻見阿弦盯著那輛緩慢從眼前經過的番僧車駕,雙眼瞪得大大地,眼中卻似是驚懼之色。

王主事隻當她從未見過番僧的行徑,故而受驚。他雖然有些看輕阿弦,但卻也是個嘴硬心軟之人,便道:“不用怕,他們雖然舉止怪異,但在長安地界,還不敢放肆作亂。”

阿弦卻仿佛沒聽見這句,仍是駭然盯著那車駕,忽然間她猛地扭開頭,舉手在眼前用力一揮,口中厲聲叫道:“走開!”

王主事嚇了一跳:“怎麼?”還以為阿弦是在說自己。

這會兒王主事因看著她,便沒有留意前方車駕上,那原本端然而坐雙眸微垂的番僧,忽然慢慢地扭過頭來,往這邊看了一眼。

然後番僧嘴唇蠕動,似低低說了句什麼。

阿弦一揮之下,抬起頭來,兀自是驚魂未定的神色。

王主事納悶:“十八!”

阿弦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忙收回目光:“主、主事!”

王主事道:“你在發什麼呆?還不跟我走?”

阿弦道:“是,是!”

跟隨王主事繼續往前,阿弦忍不住回頭又看一眼那遠去的車駕,在車駕旁邊,有許多善男信女依依不舍地跟隨,仿佛見到了真佛,但是在阿弦看來……卻另是一番叫人望而生畏的景象。

番僧的車駕之外,除了他的那些隨從,另外還有大大小小地十幾個魂靈,隨著車行而上躥下跳,左衝右突,它們並不懼怕陽光,也不怕熱鬨的人群,反在人群之中竄來跑去,不時地在某些人身邊兒停留,聞聞嗅嗅,好似在找尋什麼……獵物。

阿弦看過許許多多光怪陸離的場景,但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令人膽戰心驚的駭異景象。

方才她隻顧驚看,不妨其中一隻鬼似乎嗅到異樣,便扭頭打量,然後向著她衝了過來!

不料那番僧低低一念,那鬼才離開阿弦,仍跟著隊伍去了。

可是方才被那鬼衝撞,撲麵的腥寒之氣卻揮之不去,又讓阿弦有種久違的牙齒打顫的難受感覺。

阿弦正忍著不適跟王主事往延壽坊而行,忽然人群中有個聲音,興高采烈叫道:“十八弟!”

這聲音甚是稚嫩,阿弦一時想不起是誰,回頭看時,卻見一個半大孩子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叫道:“十八弟,我在這裡!”

阿弦看的分明喜出望外:“八角!”

原來這小童竟正是孫老神仙的侍童八角,之前聽說孫思邈離開了長安,老神仙萍蹤不定,阿弦隻以為再也見不到了,誰知竟在此見到八角。

阿弦忙道:“你怎麼在這,老神仙呢?”

王主事見阿弦又跟個小孩兒寒暄,本不耐煩要催,驀地聽見“老神仙”三字,便忙噤聲,反而豎起耳朵。

八角喜滋滋看著她,道:“我師父沒回來,玄影呢?”

阿弦道:“玄影在家裡,你怎麼不伺候你師父,他老人家是在哪裡耽擱?”

八角才要回答,忽然及時捂住嘴,又道:“差點兒犯了大錯,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

之前盧照鄰離開長安後不久,孫思邈也飄然而去。

後來阿弦也風聞孫老神仙是去照料盧照鄰了,當時長安城裡眾人還略得安慰,都寄希望於孫老先生的妙手回春。

此時見八角“守口如瓶”,阿弦隻當他是不敢把孫思邈的住處隨意透露,免得世人知曉後聞風而至,阿弦便道:“那好吧,你回長安又是何事?”

八角拍拍%e8%83%b8`前包袱:“我來找崔天官,給他送藥的。”

阿弦一驚:“找阿叔送藥?”

八角道:“是啊,師父新煉了藥,特讓我快送回來,免得耽擱了天官的舊疾,”八角畢竟是個孩子,又不禁得意洋洋道,“這也是相謝天官……”忽地又緊緊捂住嘴。

阿弦又是詫異,又是笑道:“你怎麼啦?總是話說半截。”

八角吐吐舌頭:“我不敢說了,一看見你,就想什麼都說出來,要真的說出來就壞了大事了,師父會狠狠打我。我不說了,先走了!”

阿弦才要叫住他,八角卻生怕自己忍不住,撒腿鑽入人群,消失之前又叫道:“等我送了藥自去找玄影玩。”

阿弦無奈,笑著一搖頭,耳畔聽王主事道:“這個小孩子所說的師父,可是老神仙孫思邈?”

阿弦回頭,卻見王主事一臉探究。阿弦隻得道:“是。”

王主事滿臉驚豔:“你居然認得老神仙?”

阿弦撓撓頭:“不算,其實是阿叔、其實是托了崔天官之福。”

說到這裡,阿弦忽地愣住。

八角的聲音在耳畔想起:“差點兒犯了大錯……”

“相謝天官……”

阿弦舉手捂著額頭,心底飛快地掠過一幕幕場景:煙年自殘,崔曄“投毒”,他手中拿著那個玉瓶……

阿弦忽然想起,之前在孫思邈宅院休養的時候,曾看見過藥架上放著類似的玉瓶。

而崔曄曾對她說:

“不要斷章取義,要知道就知道全部……”

“至少是現在,不要指責我。”

“我答應阿弦,你一定會知道真相。”

崔曄的聲音還在耳畔回響。

阿弦眼前,卻徐徐地出現一副畫卷。

層巒疊嶂,樹蔭蔥蘢。於那無邊的蒼翠之中,有幾間屋宇若隱若現。

屋子前方,是一片碧色湖泊,猶如一塊兒翡翠靜靜臥著。

而在不遠的蜿蜒山道上,一輛小小馬車緩緩馳來。

最後,馬車停在那簡陋的竹門前,然後,從車內走出一個人來。

一襲青色粗布裙子,隨著山風飄蕩,下車之人身段纖瘦,才站住腳,似乎不勝山風吹拂,往前一個踉蹌。^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可雖然衣著簡陋毫無釵環點綴,但從那窈窕端莊的背影仍能看出是個絕代佳人。

而在竹籬之內,花木扶疏中,有道同樣清瘦憔悴的影子,手中拄著一根竹杖,有些腳步不穩地往前。

兩人隔著一道稀疏竹籬,兩兩相望。

所有千言萬語,也都在這一眼之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叔的用心良苦終於被發現了~其實弦子之前隻知道了兩盧之間的內情,但以她的見識來說,並不能立即轉彎知道英俊的意圖啦~

這一章中間略有點嚇人,希望不會嚇到小夥伴們~溫柔地虎摸~

☆、第145章 被鬼追

阿弦幾乎無法相信自己所見。

雖然在跟崔曄談過此事後, 阿弦選擇相信崔曄, 但畢竟她所見的場景太過詭異而真實。

又加上得知了盧照鄰同盧煙年之間的內情,這毫無疑問就解釋了崔曄“投毒”的原因, ——興許……是因為崔曄無法忍受這一宗不倫之事以及自己的夫人“紅杏出牆”,所以選擇一了百了, “殺”死了煙年。

但是阿弦卻也始終記得崔曄答應過她的那句話。

所以她並沒有像是第一次一樣衝動地指責崔曄,而是捏著一把冷汗, 隱忍不語。

沒想到就在這猝不及防的時候,真相已在眼前。

如夢初醒,又似醍醐灌頂。

阿弦呆呆站在原地,心情起伏難以言喻,第一個不可遏製地念頭,竟是想立刻去找崔曄。

雖然阿弦不知道去找他做什麼, 隻是想要儘快見到他,或許是因為揪了這麼久的心終於放下, 也許是因為他果然並沒有辜負所說的話, 她也並未錯信了他的人品。

她想當麵兒跟他說一聲……

“十八,阿弦!”耳畔是王主事催促的聲音。

阿弦醒神,發現王主事白胖的臉放大,在眼前搖晃。

王主事覷著她道:“你今日怎麼精神恍惚的?”

阿弦回神, 抬頭看看天色,卻見不知何時太陽已經消失在烏雲背後,天地間灰蒙蒙地。

延壽坊,塗家。

塗老娘抱著五歲的孫兒, 不停地擦著眼淚,旁邊榻上是病中的塗老爺子,老頭白發蒼蒼,容顏枯槁。

王主事道:“兵部那邊早已經定論了,塗明的確是擅自離隊,因為你們不認,我特又走了幾趟兵部核實,因此還被人嫌罵多事了呢,你們的心情我明白,但事實便是事實,還是不要再折騰下去了。”

王主事說到這裡,便向阿弦使了個眼色,想讓她跟著幫腔。

然而阿弦因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