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輕輕放在自己身旁,行禮道:“大理寺少卿袁恕己,參見周國公殿下,方才情急之下失禮了,還請殿下勿怪。”
此刻車門大敞,賀蘭敏之斜倚在車廂裡:“原來是你,我早聽說你的名頭,還想著終究要見一見,沒想到第一次見麵卻是在這種情形下。”
袁恕己道:“賤名何足掛齒。”
敏之道:“你跟小十八有舊?”
袁恕己道:“故舊情深。”
敏之笑道:“彆是一廂情願吧,據我所知,小十八心中最看重的人卻並不是你,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袁恕己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但卻忍不住被他這句所誘,竟問:“那不知是誰?”
“那當然……”敏之雙眼明晃晃地:“是我。”他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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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非龍即鳳
袁恕己本還有些緊張, 待聽敏之這般自吹自擂, 那顆心也仍安穩地存在肚皮裡。
阿弦也早習慣了賀蘭敏之的語出驚人,舉止新異, 便並不理會,隻皺眉對袁恕己道:“我本要去找大人告訴, 如今恰好遇見,大人不要在此耽擱, 快去!”
畢竟是從桐縣開始的交情,袁恕己最明白阿弦的心意:“你放心,我即刻就去。”
又道:“我帶你一塊兒走。”
阿弦抬頭,看敏之意態消閒地坐在車中,雙眸卻有虎視眈眈之意,暗藏戒惕。阿弦知道以敏之的心性, 絕不會在這種時候放她離開,又怕袁恕己因此耽留。
借著轉身之際, 阿弦道:“我深知周國公的性情, 他不會當真對我如何,大人也隻管放心去查案。我應付得了。”
袁恕己垂眼對上她清澈如明溪的雙眸。
倘若不知阿弦是個女孩子,那擔心必然會少上一層,甚至毫不擔心, 但……故而當初聽說她跟在賀蘭敏之身旁的時候,就有種如鯁在喉提心吊膽之感。
整個長安誰不知賀蘭敏之聲名狼藉,似阿弦這般可愛,真怕給那人荼毒了去。
而今日袁恕己之所以會恰好出現此處, 原因不在彆的,而在玄影。
因阿弦擔心玄影跟著自己會有“意外”,所以這連日來都許玄影早上去大理寺報道。
玄影鎮日廝混,憑著一副討喜的麵孔跟頗具靈性的性情,已深得大理寺眾人歡心。
原本有些瞧不上這條土狗的大理寺差官們,從開始的驚詫輕慢,轉作心悅,每個人見了都要撫摸兩把,有好吃的亦想著它,是以玄影在大理寺混的也算是風生水起,人氣竟比袁恕己還要高許多。
這日大理寺門上侍衛因不見玄影來到,甚是想念,便猜它因何缺席,一個道:“多半是跟著十八弟去了。”
另一個道:“謹慎起見,還是找一找為好,那樣可愛的狗子,彆給人窩了去。”
兩人閒談之時,便給耳報神左永溟聽見,忙進來告訴袁恕己:“還有人猜測是不是出了事。”
袁恕己雖不信玄影當真有事,但這卻也算是個好借口,何況他也有些人頭案的相關想要跟阿弦說,於是便騎馬出門。
誰知恰好就遇到這樣一幕。
心底很快權衡。袁恕己咬牙道:“待此事稍緩,你一定不能再在周國公身旁了。”
阿弦還未回答,車內賀蘭敏之道:“小十八,還不快點回到主人身邊來,難道……你覺著我說的不對麼?”
袁恕己聽他口%e5%90%bb輕薄,濃眉驟然一斂。
阿弦在他的手腕上用力一握。
袁恕己瞥見,眼底的銳色緩緩隱沒,正平心靜氣,耳畔聽到“汪汪”之聲。
袁恕己轉頭,卻見是玄影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來到兩人跟前,搖尾擺頭。
阿弦一直以為玄影是跟著袁恕己的,見它“遲到”,便也沒當回事兒。
而袁恕己也以為玄影方才跟著阿弦,正值心情起伏,也並未格外在意此事。
他畢竟也是一層層曆練出身的官員,這瞬間已經知道該如何應對。
京城畢竟不是桐縣,京城的權貴,非龍即鳳,亦並不是能夠不由分說便可以黑白入罪的桐縣劣紳們,他的行事手段,必須要相應變通。
衝著阿弦定心微笑,抬頭之時,袁恕己作揖:“既然如此,下官還有要事在身,且容我先行告退。”
賀蘭敏之點頭:“好啊,食君之祿忠君之憂,袁少卿務必好生專心,及早破案,這才不枉費崔玄暐在聖後麵前極力保舉之苦心啊。”
袁恕己本來已鎮定下來,猛然聽了這句,臉色轉白。
阿弦也覺意外,——袁恕己調職留京,人人儘知,但所謂崔玄暐竭力舉薦……卻也跟袁恕己一樣,都是第一次知道。
袁恕己帶著玄影離開後,阿弦問:“周國公方才說的我阿叔……說是崔天官保薦袁大人,可是真的?”
賀蘭敏之道:“騙你做什麼?再說,崔玄暐一心為國舉薦棟梁,這是值得稱道的好事,又不是頭戴綠帽那種不可言說……”
他抿唇一笑,“何必遮遮掩掩?若說是不想施恩於人,在我看來,實在虛偽的很,畢竟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該知道的遲早是會知道的,小十八你說是麼?”
阿弦謹慎道:“有些道理。”
敏之笑道:“你這話狡詐的很,那你說,哪幾句有些道理,哪幾句有沒有?”
阿弦不語。
敏之冷笑:“千萬彆跟我玩心機,小十八,你玩不過我。”
阿弦道:“我為何要跟周國公玩心機?”
敏之笑了一笑,從身旁抽籠裡取了一杯酒出來,晃了晃,忽然道:“天為棋盤星作子……你這小卒子,隻怕是身在局中而自不知。”
這話似彆有深意,阿弦道:“我不懂周國公的意思?是說我身在局中?什麼局?”
敏之卻忽地又笑道:“問得好,我也想知道這是個什麼局呢。不過不必著急,遲早一切都會明明白白的,誰執子,誰黑誰白,誰輸誰贏……”
他的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興奮之色,手指微微發抖,忽然舉杯一飲而儘,不多時雙頰浮現淡淡地紅。
阿弦心中暗驚,謹慎起見,不再同賀蘭敏之說話,敏之卻盯著她,眼神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暗暗地燃燒,讓人畏懼。
幸而他並未再如之前一樣動手動腳胡作非為。
當馬車停下,阿弦才發現居然又來到了司衛少卿楊思儉府上。
“殿下,怎麼又來了楊少卿府上?”阿弦問。
方才在車內,賀蘭敏之又多吃了一杯酒,眼神有些迷離:“喜歡的地方,當然要多來走動走動。”
楊府的人見敏之來到,也不知是“如臨大敵”,還是“誠惶誠恐”。
敏之正眼也不看彆人,甚至喝退了帶路的仆人,他熟門熟路,一馬當先,負手往楊立書房而去。
阿弦也有些疑惑這楊府的內情到底如何,又見敏之並未做彆的吩咐,便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不多時來到書房,敏之推開半掩的門入內,目光所及,卻見楊立站在書桌之前,低頭正在打量著什麼。
因聽見門扇被推開,楊立大怒:“混賬……”
他以為是哪個丫鬟小廝,誰知才開口責罵,就看見是敏之,楊立眉頭縮緊,手上卻也隨之握住。
阿弦目光轉動,看見楊立手中握著的是一個卷軸,他倉皇卷起畫軸的動作,顯得心虛膽怯。
“在看什麼?”敏之看的更為清楚:“多日不見我甚是想念,特來探望,都不耐煩等他們通傳,你可勿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仍是自說自話,不由分說地快步走到桌前。
如臨大敵,楊立後退一步,將那卷軸藏在身後。
敏之笑道:“什麼好東西,難得的春/宮不成?”
楊立臉色紫漲:“周國公!”
敏之道:“越是不叫我看,越是心裡有鬼,既然是這等上品,就大家分享,彼此切磋如何?”
楊立忍無可忍:“住口,不是你想的那樣齷齪東西!”
敏之撇嘴:“原來是想吃獨食兒。”他回頭看阿弦道:“小十八,你可相信楊公子的話?你好不好奇他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阿弦心中暗歎一聲,這種行事方式,她曾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一絲熟悉的影子,那就是在桐縣痛斥作惡的劣紳,看似方式決絕怪異,效果卻雷霆萬鈞乾淨利落的袁恕己。
阿弦決定配合一下敏之的表演:“楊公子乃是正經人,殿下不可誤會了好人。”
敏之噗嗤一笑:“聽見了沒有?小十八為你說話呢,楊立,你要不要證明一下是他對還是我對?”
楊立道:“出去!”
不料敏之不僅口頭了得,身手更佳,就在楊立又驚又懼心神疏忽之時,敏之閃身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手出去,將他藏在身後的那卷軸奪了過來!
敏之哈哈一笑,將卷軸當空一抖,骨碌碌……卷軸從上到下卷開,露出一個塗脂抹粉,紅裙綠襖的少女圖像,裙擺底下繡花鞋若隱若現。
意外之餘,敏之目光眯起。
阿弦則心頭一窒,這畫像,赫然正是那日在楊府空屋中所見的那吊在梁上的“少女”。
楊立猝不及防被敏之得手,氣得渾身發抖:“賀蘭敏之!”
敏之看他一眼,複看向畫像:“這是哪家的小姐?不……不對,這好像不是什麼小姐,看著打扮,卻像是個不安分的總想爬床的小丫鬟之流。”
楊立聽了這句,臉色由紅轉白:“賀蘭敏之,你、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敏之道:“過分麼?你瞧這雙眼睛,骨碌碌地,一看就知道春心蕩漾,不安於室……”
楊立大喝一聲,撲了上來,但他如何能跟敏之想必,被敏之夾住手臂,往後一推。
楊立跌出去之前,一把攥住那畫像,還試圖將畫像搶回來,誰知敏之並沒放手的意思,隻聽“嗤啦啦”一聲響動,那畫像被從中撕成了兩截!
楊立跌在地上,身上還覆著那半麵畫像,他掙紮著探頭看了看,瞬間就好像通身的魂魄都被抽離一樣,雙目放空。
偏偏敏之又道:“什麼了不得的,還以為是個絕代佳人呢,這種貨色,我府裡比比皆是,你若想要,我送你幾個。”
楊立渾身篩籮般,忽地大叫:“我跟你拚了!”他探手,從桌上取了那裁信的刀子,向著敏之衝了過來。
敏之手鬆開,剩下半截美人畫像飄飄蕩蕩落地,敏之閃身避開,手一轉擒住楊立的腕子,隻稍微用力,那刀子便跌在地上。
楊立雙膝一屈,跪在地上,一把抓起那半麵畫像,忽然長嚎了聲,舉手將那畫像撕得粉碎。
敏之正詫異,楊立卻猛地揮手,手底一道光芒雪亮,竟是那先前跌在地上的裁信刀子。
敏之是個多疑之人,見狀即刻以為楊立“垂死掙紮”,還想對自己動手,他哪裡將楊立的身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