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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7 字 6個月前

口,幾度徘徊,終於還是仍回了院中,將兩扇門掩起。

她先去陳基的房中打量了會兒,陳基走的匆忙,被褥之類的自都不曾動過,隻卷了幾件兒衣物,阿弦睹物思人,愣愣地又退了出來。

重回自己的房中,阿弦緩緩躺倒,忽然肩頭有物硌著,她探手摸了摸,從枕頭邊兒摸出一物。

是個小布包,阿弦打開看時,卻是百多錢。

她驀地明白,這是陳基離開之前放在她枕頭底下的,這是他……留給她的。

阿弦握著這錢袋子,瞪看了半晌,忽然叫道:“誰要這個了!”

用力往前扔去,錢袋甩在門口,嘩啦啦……散了開去,銅錢四處滾落。

淚也像是散落的銅錢,阿弦狠狠揉了揉眼:“金吾衛的司戈,八品的官兒,實在是了不起。阿叔說我該為你高興,我……”

她本要賭氣說幾句話,卻竟無以為繼,隻好重又閉嘴,把被子拉起來罩住頭。

阿弦睡在榻上,一動不動。

玄影之前卯足勁兒把桌上的菜吃了個大概,肚子已經溜圓,這會兒趴在她腳邊兒,覺著自己也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夜幕降臨,睡在屋內的阿弦跟玄影,自不知道,大門外的地麵,貼地又起了一陣白茫茫地霧,卻比先前那次淡了許多。

那白霧聚攏在院中,慢慢地便顯出屋中鮮紅的身影。

紅帕子無風自動,她並不進屋門,隻遙遙呼喚道:“十八子,十八子。”

阿弦朦朧中聽見動靜,卻並未起身,隻是竭力回想孫思邈所教的《存神煉氣銘》,什麼“若欲存身,先安神氣,心安神定”,猶如念經。

玄影卻按捺不住,騰地站起身,從榻上跳下了地,往外跑去。

阿弦無奈坐起,撫了撫額頭。

下地往外之時,腳下踩到一物,垂頭看見遍地零落的銅錢。

她瞪視片刻,妥協般俯身。

重新把所有錢幣整齊地擺在掌心,阿弦吹了吹上頭的浮灰,小心將他們都放進懷中。

還未出屋門,阿弦就看見院中紅衣的影子。

望著那道詭異的紅影,昨夜零星的記憶閃現,阿弦遲疑道:“是你?”

那鬼盈盈似拜:“十八子,昨夜多有冒犯。”

再無差錯,阿弦怒道:“好啊,果然是你!怎麼啦,你昨日上了我的身莫非不儘興,今天又要再來一次?”

那鬼道:“昨天小女命在旦夕,我無奈之下便來求助十八子,誰知您酣睡不醒,逼於無奈,我才行此下策。”

阿弦摸了摸%e8%83%b8口,雖然因為孫思邈的靈藥,此處的傷並不疼,但也足見凶險:“你的下策就是要我的命?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我不想再跟你多話,我也不會尋你的仇,你隻彆再出現在我跟前兒了。”

影子啜泣起來,夜色鬼哭,場麵驚悚。

阿弦卻絲毫不怕,憤憤道:“彆在這裡哭,我見的眼淚已經太多,特彆是這兩天,我已經受夠啦。”

幽咽聲略略止住,影子悲聲道:“十八子若是想尋仇,就算要我灰飛煙滅我都不會有怨言,隻求你幫我救一救我的女兒。”

阿弦道:“你的女兒?”

如此一問,眼前忽然出現昨夜在許府的一幕

——虞氏遍體鱗傷,眼含血淚,正拚命掙紮,向著自己大叫:“娘親!”

阿弦渾身一震,心裡莫名地大不受用。

影子道:“在我被囚禁的那段日子裡,那孩子是我唯一的慰藉,隻要看著她,仿佛暗無天日的囚牢也都不複存在。後來他們把她奪走了,我的命也像是隨著她離開,我日思夜想,直到許公忍無可忍,當他揮劍刺來的時候,可知對我而言,一切反而像是解脫?”

阿弦身不由己聽著,先前關於鬼嫁女的種種片段,也隨著在腦中串聯起來。

阿弦咬牙:“你、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紅色的魅影忽地變淡了些,道:“後來我果然死了,但也正因如此,我看見了那孩子……我不舍得離開她,滿心裡隻想要多陪陪她,就算她不知道我的存在都好,我因此甚至感激我的死……可是,可是後來……”

後來虞氏終於發現了自己生母的真相,開始了複仇。

鬼嫁女雖然看見卻無法出聲,直到虞氏被許敬宗囚禁折磨,她才不顧一切地來找阿弦。

鬼嫁女的聲音也小了很多:“昨夜我冒犯了十八子,雖傷了您,自己卻也時日無多了,但是我放不下那個孩子,所以厚顏鬥膽再來求您,救一救她。”

氣息轉弱,身影緩緩委頓下去,紅色的影子淡的像是一抹落在水裡的血滴。

阿弦吃驚:“你怎麼啦?”

昨夜貿然上了阿弦的身,後來又被崔曄的精神之氣衝撞,正如孫思邈推斷的一樣,鬼嫁女的陰靈也受了傷損,如今已經支撐不住了。

她淒然抬頭,紅色的喜帕搖曳,聲若蛛絲塵網:“我一生淒慘,倒也罷了,那個孩子……不該也遭受這許多折磨……十八子,求你,求你!”

阿弦握緊拳頭,大聲叫道:“你差點害死了我,我還要去幫你?你是不是覺著我是個傻子?”

玄影也跟著汪汪亂叫。

就如同每一個太平無事的夜晚一樣,平康坊裡歌舞升平,燈火輝煌,甚至比之前的夜晚更熱鬨。

街頭上的路人川流不息,時不時還有爆竹聲響起。

原來這一向奔波起伏,阿弦竟然忘了。——今日已經是臘月二十三,正是小年兒,所以平康坊上逛街的人也比往日更多數倍。

熱熱鬨鬨的人群裡頭,還有一道並不起眼的身影。

阿弦低著頭,一邊兒往前走,一邊悲憤地自言自語:“唉,我大概真的是個傻子。”

“嗚……”玄影灰溜溜地將頭轉開,似乎不忍直視。

阿弦哼道:“你怎麼也不提醒我?現在去找周國公,要怎麼開口?那個人的性子又捉摸不定,每一次見他,都像是摸老虎屁股一樣,膽戰心驚。”

玄影假裝沒聽見。

兩人正走間,阿弦忽然看見前方有幾道眼熟的身影,她定睛看時,忙往旁邊的攤後躲了過去。

玄影不知她為何忽然竟玩起躲貓的遊戲來,便“汪”地叫了兩聲。

阿弦擺手示意噤聲,誰知玄影一叫,前方那幾人之中,一個矮小的身影聞聲四顧。

她偏偏眼利,回頭打量,驚喜交加:“那不是阿黑嗎?”

撇下同伴,三兩步奔到跟前兒。

這忽然出現的人,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太平做男裝打扮,著絳紅圓領袍,頭上帶著紗帽,看來就如同一個十分清秀的小男孩兒,手中卻擎著糖糕蜜棗等吃食。

“真的是阿黑!”太平尖叫,她本是直撲玄影而來,沒看見阿弦也躲在旁邊,誰知同行的另一人卻發現了。

太子李弘滿麵詫異地走了過來:“十八子?”

身後幾名侍衛牢牢跟隨,暗中戒備。

阿弦正拿一個昆侖奴的麵具擋著臉,心裡琢磨如何帶玄影脫身,聽李弘已經叫破,阿弦隻得將麵具放回原處:“太……”

還未叫出來,李弘將她攔住:“噓。”

他跟太平都是尋常打扮,自然是微服遊玩,不便被人識出身份。阿弦會意:“您如何也在這裡?”

李弘道:“太平想出來看熱鬨,我隻好陪著。你呢?一個人出來玩兒麼?”

太平正在摸玄影的背,又將手中的糕點喂給它吃。聽到這裡便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古怪,見了我也不知道打個招呼,反而在這裡扮鬼嚇人?”

“什麼扮鬼嚇人,”阿弦道:“我隻是覺著那個麵具好看,隨便拿了試一試而已。”

太平露出不屑之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這麼好騙?”

阿弦哼道:“誰騙你了?我就是來買麵具的。”

不料那小販聞聽道:“承惠一文錢一個。您選的這個正好,這是新出的昆侖奴,最是能驅鬼辟邪……”

阿弦本是隨口一句,沒想到這商販如此會做生意,又聽見“驅鬼辟邪”四字,阿弦磨牙:“那好,我要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懷中摸來摸去,摸到原先撿起來的陳基的錢。

一枚枚銅錢好似在懷裡發熱,阿弦有些猶豫。

正要把心一橫不買了,太平公主道:“嘻嘻,你是不是沒有錢?”

阿弦道:“我的錢多到嚇死你。”掏出一文來丟給那小販,自取了麵具。

太平哼了聲,又彎腰對玄影道:“阿黑,我帶你去買好吃的。”

李弘打了個圓場:“這個倒的確挺彆致的,太平,你要不要?”

太平嫌棄:“醜死啦,戴上就像個鬼,還驅鬼辟邪呢。”

阿弦道:“這個就像是鬼了?你是沒見過真……”

太平道:“沒見過什麼?”

阿弦忙低頭擺弄麵具,改口道:“沒見過比這個更醜的,還能是什麼?”

太平斜眼:“我以為你是說我沒見過真的鬼呢。”

太平公主雖頑皮,卻也的確是個鬼靈精怪,阿弦不敢再多留,何況身上有事,便道:“兩位且慢行,我還有點彆的事。”

太平道:“今兒是小年,人人都閒散遊玩,你偏又有什麼差事?我聽哥哥們說你大理寺的差當不成了,又瞎忙什麼?”

李弘咳嗽了聲,太平卻不以為意。

阿弦道:“我當然還有彆的差使。”

太平眯起眼睛:“什麼差使?總不會是……跟崔師傅有關吧?”

阿弦一愣,太平站起身來:“你到底跟崔師傅什麼關係?”

阿弦不願回答:“你的問題怎麼這麼多?”

太平點頭道:“崔師傅昨晚上夜闖許敬宗府上,一塊兒的還有我表哥,我表哥倒也罷了,怎麼崔師傅那樣的人也會舉止無狀?而且他們怎麼會不約而同齊齊去許府?”

“你……你在說什麼?”

太平道:“今兒宮裡已經傳遍了的,有什麼稀奇。不過雖然他們兩個什麼也沒說,但我總覺著這件事跟你脫不了乾係……可知母後也說古怪的很?”

李弘隻得製止:“太平,不要瞎說。”

太平還要再追問,阿弦匆匆道:“兩位殿下實在抱歉,我的事情緊急,恕我告辭了。”

不等太平出聲,阿弦已經帶著玄影退後,她猶如遊魚似的靈活,極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太平跺腳:“這個人……這人實在是有些過分,怎麼說走就走?”

李弘道:“還不是你把人家嚇跑了?”

太平道:“笑話,這野小子像是會被嚇到的麼?他不去嚇人已經不錯了……不過他跑的這麼著急,難道是去找崔師傅?還是去找表哥?”

李弘打量她認真思忖之色,不由笑道:“怎麼你跟沛王,還有表哥……都對十八子如此感興趣?”

且不說太平胡亂猜測,阿弦卻因聽她說起昨夜的事,又惦記那女鬼的囑托,不敢遲疑。

畢竟賀蘭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