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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8 字 6個月前

玄影同情地看著她,趁機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長嘴搭在她的腿上。

冬夜寒冷,更漏綿長。

光線陰暗的鬥室之中,有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怒氣道:“以前派人去除掉都無法得手,今日他自個兒送上門來,如何你居然也容他就那樣輕輕鬆鬆地全身而退了?”

對麵的桌子後,燈影下是李義府的臉:“你說的輕巧,你既然這樣勢在必得,那明日就讓那小子去你府上,你親自殺了他如何?”

先前那人道:“我不過是惋惜你錯失良機,你如何又說賭氣的話?”

“哪裡有什麼良機?”李義府道:“你離著站的遠遠地,當然不怕濕了鞋,如果你也讓賀蘭瘋子過去鬨一場,你隻怕忌憚的比我更厲害。”

“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隻當賀蘭敏之是來無理取鬨的,難道還跟這無名小子有關?”老者瘦削的影子映在牆壁上,胡須在微微顫唞,“按理說賀蘭敏之那種冷血的瘋子,不會為了一個才認識不多久的少年如此出頭?”

李義府哼了聲,過了片刻才說道:“他倒不是為了那少年出頭,對他而言,那少年也不過是他看中了的玩偶罷了,現在這會兒正新鮮,所以不允許彆人毀壞……這是他的原話。”

那天賀蘭敏之來到丞相府,在相府裡發生的詳細極少人知道,除了李義府跟敏之。

——豔麗俊美的青年長驅直入,旁若無人,坐在相府富麗堂皇的廳上,對麵前這位權傾朝野的李丞相幾乎視而不見。

那正是李義府派人去截殺阿弦之後。

以李義府的老謀深算,自然猜到幾分賀蘭敏之登堂入室的原因,但他也並不信以敏之冷血的心性,怎麼會因為一個不起眼的鄉野少年跟他撕破臉。

但這叫人捉摸不定的家夥偏就這麼做了。

敏之開門見山道:“我不管你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絕密,隻要相爺知道一件事,那孩子是我的東西,在我還沒厭倦之前,不許你再傷他一根頭發絲,不然的話,我會不計所有,讓相爺你十倍百倍地償還。”

李義府道:“周國公指的是什麼?”

敏之玩著手中的馬鞭,道:“我指的是,彆再派人為難十八子,相爺知道我的性子,相爺若是執迷不悟,我也隻好以牙還牙。”

李義府笑道:“周國公為什麼會對一個才進京的野小子感興趣?長安城那麼多貌美可人的孩子……”

敏之手腕抖動,馬鞭揮了出去,登時把一個牆角的檀木花架抽斷成兩截,上頭一盆盆栽墜地,跌得粉碎。

李義府臉上的笑凝固。

敏之偏瞥著他道:“——我喜歡。這個原因夠了麼?”

李義府將那日情形說了一遍,道:“跟一個絲毫不講道理的瘋子又能怎麼樣?何況還是個有權有勢的瘋子。此後我特意進宮向天後申明,天後還安撫我,讓我心寬些不要跟他計較呢。”

他對麵那人走前一步:“那現在該怎麼辦?有賀蘭敏之的庇護,這少年就像是有了護身符一樣,彆說我們動手,就算他有個頭疼腦熱,這賀蘭敏之興許也算到我們頭上。”

李義府道:“幸而賀蘭敏之隻對那少年感興趣,而不是這少年知道的事情……那小子今日登門,我已經把所有都推在太宗皇帝身上,他就算是再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查到太宗身上吧。”

“不愧是足智多謀的李貓,”那人嗬嗬笑起來,“對了,那個叫張翼的呢?”

李義府道:“他對此事一無所知,不過他已經答應我,會幫我查明十八子到底知道多少……”

正是夜最深的時候,阿弦猛地睜開雙眼,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

房中並沒有炭火,寒氣侵人。

阿弦直直地看著眼前的虛空,身心俱冷,緩緩瑟縮身體。

地上玄影察覺動靜,便仰頭看來。

阿弦把被子又裹了幾層,甚至將衣裳又壓在身上,仍覺著從腳心冷到頭頂。

索性一拍床邊兒,玄影躍起來,阿弦抱緊它,手摸過它微溫的肚皮,這才又慢慢地合了雙眼。

次日早上,陳基起身的時候,見阿弦也正揉著眼從房中走了出來。陳基笑道:“我以為你會多睡會兒,怎麼也這麼早。”

阿弦打了個哈欠:“睡不著。”

陳基目光閃爍:“總不會又做了什麼噩夢?對了,上次你跟我說過的那個什麼‘可憐的女人’,可弄清是怎麼回事了?”

阿弦一怔,對上陳基的目光,片刻才慢慢說道:“她是被李義府擄走的景城山莊的新娘子,被人……強/暴,現在多半已經死了。”

陳基臉色微變:“阿弦,你……覺著這是真的?”

阿弦點了點頭:“是真的,昨天李義府已經承認了。”阿弦說罷,忽地問道:“大哥,你說我該怎麼做?”

陳基問道:“什麼怎麼做?”

阿弦道:“我要忘了這件事,還是繼續查下去?”

陳基皺眉:“這已經是多久的陳年往事了,從何查起?何況對方是相爺大人,你我卻是……”

阿弦道:“大哥怕我又惹事?”

陳基道:“阿弦,這畢竟不是桐縣,隻要那些人想為難你我,甚至將你我從這長安城裡抹殺掉,甚至不用他們動手,自有千萬人替他們代勞,又何必為了那些子虛烏有的事以身涉險?”

大概是看阿弦的表情有些鬱鬱。陳基咳嗽了聲:“好了,不提這個了,昨兒我跟你說的大理寺的那差事,你可想明白了?”

阿弦道:“想好了。我要去。”

陳基有片刻的沉默,這個回答其實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真正聽見後,心裡卻有那麼微妙的一絲不適之感。

送了陳基出門,阿弦並沒有昨日那種欣然喜悅,在屋內坐了片刻,便帶了玄影出門。

不知不覺又來到市集之上,那買糖人的老者正在為兩個孩童吹一隻猴子,兩個孩童喜不自禁,不時地拍手跳腳,歡呼雀躍。

阿弦遠遠地站著,想到昨兒雙雙“殉情”的七仙女跟董永,她邁不動腳步往前,就隻折身仍沿著街道往前。

前方飛雪樓在望,阿弦想到那兩句“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再對比那一對兒“天仙配”,心裡又有些微微地酸,便對玄影道:“也不知盧先生這會兒在不在樓上,咱們過去碰碰運氣。”

不料才來到樓前,就聽得裡頭有人叫嚷道:“這簡直是荒謬至極!”似義憤填膺。

又有人道:“張兄噤聲!留神隔牆有耳。”

這說話的兩人卻都不是盧照鄰,阿弦聽他們似起了爭執,不明所以,便仍仰頭靜聽。

先前那叫嚷的人道:“明明是極絕品的一首詩,卻被有心人拿住了大做文章,更害得盧先生入獄,這卻是從何說起?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難道要我全天地下的士子學生都從此噤聲不成?”

阿弦聽到這一句,方變了臉色。

那樓上眾人或驚恐,或氣憤,有怒發衝冠唾沫橫飛者,也有提心吊膽埋頭無語者。

正在爭論,就聽有人道:“你們說什麼?盧先生入獄……是盧照鄰盧先生麼?”

在場的青年裡頭,有認得阿弦的:“啊,是昨日盧先生出頭維護的那位小兄弟,你如何在此?”

阿弦點頭道:“我來找盧先生的,他怎麼了?”

之前義憤填膺的那青年道:“你若是要見,隻得去京兆府的大牢裡見了。盧先生已經被拿入獄。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阿弦道:“府衙要拿人,當然需要正當罪名,什麼叫莫須有?”

青年冷笑兩聲:“你可聽說過映射之詩?就是昨兒盧兄在此地當場%e5%90%9f誦的那首《長安古意》惹的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阿弦目瞪口呆:“那首詩又怎麼了,不是極好的麼?”

“何止極好,簡直是可傳世的名篇,昨兒盧兄出口成章後,眾人紛紛稱讚傳頌,卻不知是哪個混賬王八蛋,竟非要說其中‘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e8%8c%8e雲外直’兩句,犯了當今的忌諱,故而將盧先生拿了入獄了!你說著可冤不冤?”

“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e8%8c%8e雲外直?”阿弦念了一遍,“可是……我不懂這個,這不是很平常的一句麼?又哪裡犯了當今忌諱了?”

那青年張口欲言,卻又停口,隻憤憤搖頭。

旁邊一個說道:“小兄弟,勸你不要再打聽了,橫豎也於事無補,這是上頭的意思,也算是盧升之倒黴罷了。”

阿弦見這些人並不解釋,便帶著玄影下樓。

樓上那些人仍在爭執不休:“我們當聯名上書說明求情……”

又有說道:“不要鬨了!誰不知道如今朝中是天後做主了……如今隻拿了盧兄一個尚未波及我等,已經算是開恩了。”

“到底是哪個宵小刻意歪曲!在天後跟前進讒言!”

阿弦跟玄影出了飛雪樓,回頭又看一眼樓上,想到昨日盧照鄰溫和的樣貌談吐,他%e5%90%9f誦這首詩的時候帶給自己的震撼仍如此鮮明,怎麼竟無端端因此入獄?

“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e8%8c%8e雲外直”,阿弦品琢這兩句,不過像是在寫什麼景象而已。

阿弦滿懷心思,帶著玄影往京兆府方向而去,想去那邊兒打探打探。

宋牢頭見阿弦來到,又聽她問起盧照鄰,便道:“十八弟,這會兒你還是不要見他為好。”

阿弦道:“這是為什麼?”

宋牢頭道:“據說這是天後親自下的旨意,就算是府衙裡也有不少眼線呢,你這會兒若是硬要相見,豈不是惹人生疑?你又是怎麼認得這位先生的?”

阿弦道:“隻是萍水相逢,薄有交情。覺著先生被關的冤枉。”

宋牢頭道:“他們文人那些酸溜溜的我也不懂,隻是因為兩句詩就給捉起來,我也……嗐,還是罷了,你見還是不要見了,但如果有什麼話你可以告訴我,我抽空帶給那位先生。”

如果阿弦硬要見,宋牢頭自會網開一麵,但倘若真有眼線看見,阿弦自己遭殃還罷了,更要連累宋牢頭。

因此阿弦便聽了他的話,隻道:“宋哥,這位先生曾幫過我一個大忙,有道是投桃報李,我雖不能見他,但求宋哥多照料他,彆為難他,就帶話說……說是十八小弟來過就成。”

宋牢頭道:“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我一定替你帶到,你放心就是了,有我在,虧不了這位先生。”

阿弦見他打了包票,這才帶了玄影出來。她站在府衙門口思來想去,最終選了一個方向。

南華坊崔府。

這是阿弦第二次來到崔府,遙遙相看,偌大一條街上仍是那門首傲然而立,玄影顛顛地在前跑的甚是歡實,隻是將到崔府門口的時候,被門首家奴看見,喝道:“這畜生還不走開!”

阿弦忙上前道:“各位大哥,這是我的狗兒,它並沒有衝撞的意思。”

其中一名家奴打量阿弦,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