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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63 字 6個月前

是。”

賀蘭敏之道:“你也不要過於用功,留神把身子虧了,就什麼也不用說了,我近來又聽了一個傳言……”

李弘問道:“什麼傳言?”

賀蘭敏之笑道:“瞧你的臉色,是好事,我聽說……有什麼方士向皇上進言,說你的身子一直不好,是因為有什麼小邪祟之類的,這種事情,隻要衝喜的話便能解決。”

李弘腳步一頓:“衝喜?”

賀蘭敏之道:“你竟半點兒也不知道?如今內侍省已經在偷偷地選人了。”

李弘眉頭皺起:“成親……?”

賀蘭敏之笑道:“怎麼,你不願意?”

李弘輕輕地搖了搖頭:“罷了,橫豎一切由父皇母後做主。”

兩人正說著,就聽身後有人叫道:“弘哥哥,表哥!等等我。”

李弘回頭,笑道:“是太平,她又要做什麼?方才在殿上可著實嚇了我一跳。”

賀蘭敏之道:“小聰明罷了。”

說話間天平公主已經奔到跟前兒,拉著李弘的手說道:“太子哥哥在跟表哥說什麼,是不是又說我的壞話?”

李弘吐吐舌頭,問道:“你不在裡頭陪著母後,跑出來做什麼?”

太平公主道:“我要去外婆家裡,已經跟母後說過了,表哥,你帶我過去吧。”

賀蘭敏之麵上掠過一道陰翳,卻仍是笑麵如花:“好啊。公主有命,敢不聽從?”

出宮之後,李弘自騎馬去了,賀蘭敏之叫人備車,他便騎馬陪著太平公主自去外婆楊氏家中。

天南地北,幾家寒暑,悲歡不同。

到阿弦蘇醒,已經是從豳州大營裡回來的五日之後了。

臉頰上有些溼潤,眼睛漸漸地適應了,才發現是英俊,正握著一塊兒濕帕,在為她擦臉。

阿弦定睛看了良久,才道:“阿叔。”

英俊道:“醒了?”聲音一如既往地沉靜。

阿弦左右看看,當看見熟悉的陳設後,也醒悟了老朱頭再不可能出現的事實。

高建熬了些稀粥,英俊接過來,道:“以前總是你喂給我吃東西,現在終於輪到我儘一儘心意了。”

他慢慢地舀了一勺,輕輕地遞過來,阿弦連日不進米糧,見了後非但不餓,反而本能地抗拒。英俊道:“朱伯臨去前交代過我一些話,你吃了飯,我告訴你。”

他的語氣並非是在商議,阿弦隻略一猶豫,等調羹再遞過來的時候,她便皺著眉,勉強含著吃了。

開了個頭,就好辦多了。

怕阿弦餓了幾日一時吃太多受不了,便隻叫她喝了半碗的稀粥。阿弦緩了口氣:“伯伯……交代什麼了?”

英俊並不回答,隻道:“你歇會兒,下午的時候帶你出去。”

阿弦疑惑,有些著急:“阿叔,伯伯到底交代什麼了?你帶我去哪?”

英俊本已經起身,似要走開,忽然止步:“你之前昏迷中,見著什麼了?”

阿弦一愣,這數日她的確“見”過不少,場景,人物……事情,但其中的大部分仿佛已經忘了。

英俊聽不到她回答:“你曾叫‘殿下’。”

阿弦道:“墊……”還未說完,猛地一震:“殿下?”

沉默了良久,她的呼吸從緩慢到急促,最後又轉成極度的冷靜。

阿弦道:“我不記得了。”

中午,阿弦又吃了半碗粥,她覺著自己的身體像是個皮囊,徒勞地往裡頭灌著湯水。

日影西斜,天將更冷的時候,英俊進來,拿了一件兒厚點的大氅給她,阿弦認得那是當初墜落雪穀的時候,袁恕己將他自個兒的大氅解下來給她……後來一直想還,卻沒找到機會。

阿弦慢慢地裹住:“是要做什麼?”係帶子的時候,發現手上的刀傷已經愈合了。但仍留下淺淺地一道痕跡,提醒著那夜何其殘忍而真實。

英俊不答,兩人出門,乘車而行。

阿弦也一聲不吭。

直到兩刻鐘後,車夫停了下來。

英俊道:“到了。”他並不下車,又對阿弦道:“下去吧。”

阿弦見他並不一起,略覺古怪,她俯身往外之時,鼻端嗅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雙足落地,有些軟而無力,幸而有人從旁將她扶住。

阿弦抬頭,見是袁恕己,她還未開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竟也忘了馬車從身邊緩緩地駛開了。

正是秋深,天地肅殺,此刻阿弦站在偌大的一片荒地之上。

從腳下眼神往前,不遠處的黑色的泥土%e8%a3%b8/露在外,上麵陳列著許多木格架子,粗略數了過去,竟有三四十個之多,而架子之上,卻是……

千千百百、各種各樣的的屍骸,多半都已經是白骨,零零落落,猶如雪色的屍骸之山。

阿弦從來忌諱看這些,卻不知為什麼英俊特意帶了她來,而且袁恕己也在身旁。

阿弦不解,幾乎本能地想要後退。

因為她同時也看到,在這千百具的屍身之後,黑土地上,仿佛天儘頭,烏壓壓地一片,愣眼看去就像是一片烏雲貼地,但細細再看,才知道不是烏雲,是一個個的鬼魂。

梵唱在耳畔響起。

莊嚴的佛經%e5%90%9f誦,跟眼前這至為詭異可怖的場景,竟形成一種難以形容的異樣契合。

與此同時,袁恕己道:“開始吧。”

旁邊吳成將一個點燃的火把遞了過來,袁恕己看看手中的火把,又看向阿弦:“你拿著。”

阿弦不知如何,並不肯。袁恕己握住她的手,將火把遞了過去,見她不動,便拉著她往前。

隨著距離迅速縮短,前方那格子架上的屍首越來越清晰,阿弦的呼吸變快:“大人?!”

袁恕己拽著她,幾乎跟那白骨麵對麵的時候才停下。

手中的火把烈烈,照出那白骨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瞪著她。

阿弦略駭:“你在乾什麼?”

袁恕己道:“這裡的屍骸,是這幾日,桐縣跟周圍三縣所收集的散落荒野和許多無人收拾的枯骨,如今在此聚攏,一起焚化。”

阿弦畢竟不是個心愚之人,目光從手中火光跳躍的火把上移到袁恕己的臉上:“為什麼……要讓我……”

袁恕己道:“小弦子……”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靜,“我不想看你再繼續自苦下去,當放則放,狠一狠心。我相信朱伯在天之靈,也是願意你仍是之前那個小弦子。”

阿弦的眼睛飛快地紅了:沒有了伯伯,她永遠也不會再是以前的阿弦了。

原野上的風十分迅疾,吹得火把烈烈有聲,也很快將她眼角的淚卷了去。

吳成上前催促:“大人,是時候了。”

袁恕己道:“小弦子。”

阿弦的手在發抖,火把往屍骸上湊了湊,無法落定,她死死地盯著那跳躍的火光,耳畔又響起老朱頭的話——

“一切都看你的心意,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你要是自由自在、快快樂樂地活著,伯伯就也是自由自在,快快活活的。”

就在袁恕己忍不住想要助她一臂之力的時候,阿弦一咬牙,手往前探出。

火壓下去,潑了桐油的柴木頓時燃燒起來。

這是一個信號,刹那間,其他的幾十處木架也都燃燒起無儘的火光。

與此同時,耳畔響起了鋪天蓋地的慟哭之聲,阿弦回頭,卻見身後不遠處,站著數不清的百姓。

曾經為戰事所苦,為饑荒所苦,哪一家裡沒有死過人?更有些至今屍骨無存。所以袁恕己下令“撿屍骨”之後,從起初的遲疑,到後來幾乎各縣地都自發參與。

今日,眾人便帶了紙錢等物,過來祭奠拜送。此刻見火光衝天,累年的積痛隨著哭聲傾瀉而出。

痛哭聲伴隨著低沉的梵唱,祭拜的酒水潑灑於地,無數紙錢隨著烏黑的濃煙漫天飛舞。┆思┆兔┆在┆線┆閱┆讀┆

“魂兮歸來……”

阿弦回過頭,見地平線上那原本烏壓壓擠在一起的鬼魂們,不再似先前一樣猙獰可怖,明亮的火光映照下,他們一個個恢複了本來的如生容顏,麵上亦流露出悲欣交集的笑意,然後……化作團團白色的光芒,消散於天際。

袁恕己當然看不見這些。

他隻看見阿弦跪在地上,伏身叩頭,向著西天邊的方向。

那處,烏雲與濃煙交織,而殘陽如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づ ̄3 ̄)づ╭~

其實太平公主在曆史上的年齡、按照本文現在的大概年代原本還小,這裡略做了點調整,望周知哈。

這章出現一條小毒蛇~往下的劇情是可以想象到的更難□□

雖然現在很可憐,但伯伯的愛不管生跟死都在,且小弦子還有保駕護航的“左膀右臂”,加油~

☆、第78章 雪中行

隨著秋深, 桐縣落了一場雪。

過午後, 地上白了一層,玄影飛快地竄出巷子, 腳下無聲,往府衙的方向奔去, 所行之處,雪地上便多了一行細碎的爪印。

府衙門口的公差們見了他, 笑道:“玄影,來找十八子麼?他先前出去了,像是往南市有差事。”

玄影昂首聽著,聽罷後轉身往南市的方向奔去。身後那兩人目送它離開,一個歎道:“以前都隻聽說這狗兒十分靈性,我還不信。”

另一個道:“你不看玄影的主人是誰?有道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有那樣的主子,狗兒如此也是有的。隻可惜了……唉, 老朱頭一直杳無音信。”

“幸而還有英俊先生陪著十八子, 不然的話可真是淒惶了。”

那兩人在後麵有感而發,玄影卻腳下不停,一徑往南市而去。

他飛跑過吉安酒館門口,裡頭的夥計探頭看見:“玄影。”拿了一個肉餅扔給他。

玄影嫻熟地張口銜住, 頭也不回地仍是去了。

不多時來至南市,玄影左右張望片刻,又過兩條街,才在一家門口站住了。

這院落的大門虛掩, 玄影並不入內,隻在門口安生地先把那餅子吃了。

正吃光了餅子,就聽腳步聲響起,裡頭有人道:“十八子,真的沒有法子麼?”

“沒有。”是阿弦回答的聲音,有些淡淡的。

玄影在門口聽見,往後撤了一步。

眼見門扇打開,阿弦從內出來,身後跟著兩人,一名中年漢子,長相看著有幾分怒眉橫眼,旁邊是名臉狹長的婦人,正是他的妻子。

那漢子皺緊雙眉,有些不高興地緊閉雙?唇,旁邊的婦人陪著小心,道:“十八子,我們著實沒有彆的法子了,你若是知道什麼,還請……”

阿弦道:“知道了。請回。”轉身下台階,玄影忙跟上。

身後漢子哼了聲,氣鼓鼓道:“都把他說成了神仙,我看也就是個裝模作樣的小子。”

婦人忙道:“你還不住嘴!好不容易求著來了,你擺這個臉做什麼,難道是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