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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67 字 6個月前

道:“你能看見那些?”

安善發呆:“十八哥哥,你說的是什麼?”高建畢竟機靈,忙想了個借口,先帶了安善到堂下去了。

剩下小典跟阿弦在內,微微局促之後,小典點頭。

阿弦道:“你從幾時起能看見的?”

小典低聲道:“從……從上次被救活回來,我時常就看到那些影子,不敢對任何人說,怕他們說我瘋了。”

阿弦道:“你並沒有瘋,我也是一樣的。”

小典道:“十八哥哥,我為什麼會這樣?”

阿弦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這件事小典未曾對任何人提過,如今見阿弦主動問起,他便說道:“我看不清那些東西,隻模模糊糊地看到有,像是陰影一樣,那天夜裡,我也看見過那些東西……圍著十八哥哥,十八哥哥,我該怎麼辦?”

小典打量她的傷處,握拳微怒。

阿弦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後如果還看見,就假裝沒看見就好了。”

小典一愣:“可是……”

阿弦道:“放心,隻要你假裝看不見,漸漸地就會真的看不見了。”

小典將雙拳鬆開放低,到底未曾再說下去。

兩人在此呆了半個時辰,阿弦不放心,便讓高建送他們回善堂。

高建領著兩人出門之時,小典回頭看了一眼,安善隻當他是不舍,便勸道:“走吧,明兒我們再來看十八哥哥。”

小典並不應,隻是望著柴房的門口,目光湧動。

高建並未發現異樣,拉著他的手道:“時候不早了,聽說善堂裡的管寺十分嚴格,怎麼肯放你們出來?得趕在他罵人之前送你們回去。”

安善才道:“起初他不肯放我們出來的,是英俊叔叔說了一句,他就改了主意了。”

院門掩起,柴房裡,阿弦翻身側臥,背對著門口躺著。

她並未閉起雙眼,所以也看見了自己呼出的氣息,正一點點地微微泛白。

阿弦攥緊拳頭抵在%e8%83%b8口,能壓住聲音,淚卻不聽控製地斜斜滑落。

良久,背後那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如果不是已經死了一次了,伯伯這次,真是想死呀。”

阿弦咬緊牙關,仿佛能聽見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

身後,老朱頭道:“我原本、原本不想讓你看見的,隻是我心裡太想你了……所以才壞了事,所以才害了弦子這樣傷心,我真是罪該萬死的老糊塗。”

阿弦死死地捂著嘴,雙眼早就滂沱,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她坐起來,回身欲抱。

雙手卻已經撲空,她幾乎從床上摔落地下。

阿弦呆了呆,看著近在咫尺卻無法碰觸的人,忽地不再忍耐,她放聲大哭起來,雙眼緊閉,滿麵通紅,淚水橫流,猶如一個才從噩夢中被驚醒的嬰孩,委屈,恐懼,無所適從,隻能放聲大哭,仿佛是要抗拒整個世界。

她都能看見——

在玄影示警,雷翔報信,豳州大營的人終於追上了那輛劫走了老朱頭的馬車。

急追中,蘇柄臨一支箭射出,車夫應聲落地,豳州軍猶如群狼逐獵,將馬車團團圍住。

經過一番廝殺,破開車門,……才發現已經晚了。

蘇柄臨看著倒在車內奄奄一息的老朱頭,——他仿佛倒在血泊之中,致命傷在頸間,鮮血橫流,傷口極深。

地下玄影厲嚎了聲,竄上馬車。

蘇柄臨扶起老朱頭,滿麵驚怒。

老朱頭掙紮著,輕輕嘶嘶道:“這次隻怕要等到在那邊兒……再給老將軍侍宴了。”

似割破了氣管,說話的聲音像是個漏風的風箱。

蘇柄臨雪白的胡須不停地顫唞。

玄影上前,低頭拱向老朱頭肩頭。

玄影所見的,阿弦也都看見了。

情何以堪。

“彆哭了,一切都是伯伯的錯,”老朱頭舉手,虛虛地撫過阿弦的頭頂。

雖然人鬼殊途,等閒鬼是碰、傷不到人的,但阿弦體質特殊,正是最容易被附體被鬼魂陰冷之氣所傷的,此刻老朱頭舉手安撫,阿弦一怔,抬頭看他。

她感覺到了,昔日那種溫柔慈愛的輕撫。

從未想過,這樣的相處竟會彌足珍貴。

眼淚流的更凶了。

老朱頭道:“是伯伯愚蠢,本來不想你知道這件事,所以求老將軍散播消息,說是我病了,讓苦岩寺的老和尚帶去療治,沒想到你回來的那樣快,我又實在太想見你。”

袁恕己原先從吳成口中得知的,都是蘇柄臨叫人故意傳出去的,因有蘇老將軍插手,坊間無人知道內情,都把這個當了真。

但既然苦岩寺查無此人,此話當然得另斟酌,阿弦昏迷之時,袁恕己親自前往豳州大營相見蘇柄臨,問起詳細,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阿弦忍著哽咽,她雖然並不在場,但卻好似親臨一般,比從彆人口中聽來,更加傷情。

“伯伯說自己是老糊塗,你並不信,其實是真的。”

阿弦舉手揉了揉臉,鼻音重重說道:“倘若你總是說我伯伯不好,那你可以走了。”

老朱頭嗤地笑了出來,目光仍是慈和的望著阿弦,過了片刻,才說道:“有一些事兒,的確是死了之後才能想通的,如今便是我想通的時候了,我比彆人幸運,有很多人死了之後,再也沒法子跟他們的家人說話兒,見麵,我卻不同,因為弦子是個跟彆人都不一樣的孩子。”

阿弦幾乎又要哭,卻道:“原來這叫做幸運?”

老朱頭道:“當然了,至少伯伯可以把先前沒來得及說的話,都告訴阿弦。”

阿弦道:“你又有什麼話?”

老朱頭忽地露出幾許緊張的表情。過了會兒,他才說道:“你、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總是問我你父母的事麼?”

阿弦皺眉:“他們都已經死了,又提做什麼?”

老朱頭道:“誰說他們死了?”

阿弦道:“你說的。”

老朱頭語塞,繼而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兒了,後來我不是跟你說了是跟他們分散了麼?”

阿弦道:“我以為那是你安慰我的話,心裡早當他們是死了。”她隻有一個親人,但有了這一個親人也已經足夠了,可誰能想到,如今連他也要失去了。

阿弦吸了吸鼻子。

老朱頭歎了聲,道:“其實,其實他們並沒有死。”

阿弦一驚:“什麼?”

老朱頭深吸一口氣:“阿弦,你在這世間的親人並非隻有我一個,你的父母、他們都還好端端地,他們都在長安……”

阿弦本驚疑交加,聽到“長安”,心裡“咯噔”一聲:“你在扯謊!”

老朱頭道:“怎麼了?”

阿弦道:“怪不得你把陳大哥的信給我,你先前就說可惜我沒有跟著陳大哥去長安,所以現在你跟我扯謊,想騙我去長安!”她越說越是氣憤,渾身發抖。

老朱頭忙道:“不是,不是的!”

阿弦怒道:“那為什麼先前你總說長安很可怕,警告我絕對不要去?”

老朱頭滿麵焦急,終於道:“我不想你去長安,把長安說的多可怕的,因為長安才是你的生身之地,而你的父親母親,都在那裡,我怕……”

阿弦覺著匪夷所思:“如果他們都在,為什麼你不帶我去找他們,反而怕什麼?”

老朱頭對上她驚怒不信的目光,雙眼一閉,似想到什麼可怖的過往:“我當然怕了,如果,你跟我一樣,知道一個母親想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你也會怕!你甚至會騙那孩子,她的父母雙亡、或者跟他們失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謝謝小天使們~~(づ ̄3 ̄)づ╭~

這章傷感少一些~~

周末,快樂!

☆、第76章 一夜間

“刷……”秋風撞向窗上的麻紙。

當初老朱頭想自己住柴房, 是阿弦孝心不許, 之前夏日倒也罷了,因近來入秋, 天氣一日比一日更冷,老朱頭早用了新的麻紙, 厚厚地又給窗上糊了一層。

誰能想到,到如今竟物是人非。

老朱頭道:“所以我怕, 我寧肯你這一輩子也不會跟他們照麵兒,也不想你知道這件事。”

阿弦本已站起身來,聽了這話,腳下往後錯出,跌回床邊。

“我不信,”她搖頭, “我不信。”

她隻不過是去了一趟垣縣,便什麼都變了, 不僅是失去了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她居然還有想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麵前崩塌顛覆,又揉起來,再度摔成粉碎。

可一念生,她忽然喘不過氣來, 就好像脖子上被什麼死死地扼住。

阿弦垂首咳嗽起來,臉越來越漲紅。

耳畔又響起孩子的哭叫聲,聲嘶力竭,在她腦海之中如同尖利的刻刀劃過。

難受, 瀕死一般。

老朱頭叫道:“弦子!”他衝到跟前兒,試圖給她拍背順氣,卻終究人鬼有彆,老朱頭淚眼汪汪:“弦子!”

柴房裡的油燈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阿弦的眼前一片漆黑,她聽見自己掙紮的喘熄聲,夾雜著孩童的哭泣,如真如幻。

淡藍的月光映在窗紙上,在很淺的微光裡,老朱頭的臉若隱若現。

阿弦好不容易停了咳,她望著麵前熟悉的臉:“伯伯,我是在做夢是不是?你這是在我的夢裡,跟我開玩笑呢是不是?”

老朱頭的手輕輕地壓在她的手背上:“弦子……伯伯也想著一切都是玩笑。”

阿弦喃喃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告訴我這些?”

沉默,老朱頭道:“我原先瞞著你所有,因為心裡隻想著,已經帶你離開那個龍潭虎%e7%a9%b4的地方,索性就在這沒人認得的小城裡安穩終老也就是了。但是……伯伯知道,阿弦不會永遠都留在這裡,在這個方寸地方……你應該、應該見識更好的風景,應該認識更多的人……會有更好的境遇。”

那天他騎驢出城,一路看著兩側那尋常的世間風景,遠山層巒。

這許多年他埋頭藏在城中,不願探頭往外看上一眼,固執而小心地守著兩個人的安危,但是那天他看著雖尋常卻顯得陌生的景致,看著天際鳥兒展翅翱翔……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座巍峨深沉的宮殿,高高地屋梁上蹲著的鴟%e5%90%bb,晨起的莊嚴的鼓樂,一級一級往上的、似用無止儘能登上天際的台階。

阿弦,阿弦就像是鳥兒,她該有她的天地,她該去見一見大明宮頂上那絢麗華美的朝陽跟壯麗夕照,而不是他給他劃定的這片方寸空間。

“我不要去。”阿弦垂著眼皮,淚啪嗒啪嗒地打在手掌上,“這一切都因為我去了垣縣,如果我不是好奇跟著去了,如果當時伯伯攔我我聽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不是!”老朱頭有點焦急,卻又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一切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