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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0 字 6個月前

卻不是假裝的,畢竟一不小心就會真的踏上黃泉路,尋常之人哪敢如此。”

阿弦道:“他不是尋常人!”

袁恕己歎道:“你今日怎麼……你這樣堅持,莫非認為蒲俊將來也會變成跟蒲瀛似的人物?”

阿弦不敢直視他的雙眼:“是。而且……”

袁恕己道:“你說。給我一個可信服的理由。”

倒不是袁恕己不肯相信阿弦,隻不過若是要判蒲俊的話,在斬了馬賊之前判定,卻是最容易不過的,這會兒隻怕早就跟馬賊一塊人頭落地了。

但如今馬賊之事塵埃落定,蒲俊於牢房中不惜自殘也要跟馬賊決裂,而刺史大人特赦了蒲俊等話早就傳遍了桐縣。

正如袁恕己先前半開玩笑地對阿弦提過的——因雷翔說起朝中有人針對袁恕己,說他“嗜殺”等話,他特赦了蒲俊,也算是仁義之舉。

可如今一切已經定局後,再無端端的殺了這個孩子,如此出爾反爾……隻怕立刻引起新的風雨。

故而就算阿弦一反常態地如此說法,袁恕己心中卻自有顧忌。

阿弦攥緊了雙拳:“我、我知道他將來會……害死一個人。”

袁恕己凝神正色:“害死一個人?是……誰?”

阿弦低下頭,低聲道:“大人不用管是誰,總歸是我很在意的人。”

袁恕己皺眉:“總不會是你那堂叔吧?”他笑笑:“今兒當著老將軍的麵兒,你故意不提此人,哼,我也知道你這堂叔很有古怪,善堂裡……”

阿弦本應該順水推舟答應著,可心裡實在忍耐不得:“不是!”

袁恕己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難道是你伯伯?”

阿弦咬牙:“不是!”

“那是誰?高建?陸芳?還是……陳基?”說到最後一個名字,他輕描淡寫地笑起來,似乎是件有趣的事。

阿弦雙眼冒火:“是你!”

等清醒過來,這兩個字已經脫口而出。

袁恕己閉口,他直直地看著阿弦,嘴唇動了動,又合起。

半晌,袁恕己冷冷道:“休要胡說。”

阿弦道:“我沒胡說。”她舉手揉去眼中的淚:“我也寧願我在胡說。”

袁恕己皺眉哼道:“你說,就憑那個孱弱不堪的少年,會害死我?”

阿弦道:“大人,你不信我?”

袁恕己喝道:“你叫我怎麼相信!”

阿弦住口,袁恕己狠看著她,眼神冷峻,好似看著不相乾的陌生人。

片刻,袁恕己道:“那好,我現在即刻去砍下他的頭,隻憑你一句危言聳聽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立刻殺死我剛赦免的那個孩子。如何?”

眼中的淚湧出來,阿弦用力搖了搖頭,她低低地說:“我沒彆的意思,隻是不想你有事。”轉身跑出門去。

身後袁恕己張了張口,似要叫住她,卻又深深呼吸,轉開頭去。

那擱在案上的手悄然攥緊,指骨泛白,微微發抖。

且說阿弦奔出府衙,滿街頭毫無目的地走了半晌,等回神之時,卻發現自己竟在老朱頭的食攤之前了。

今日食攤不知為何熱鬨非凡,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好些人。

阿弦看清之後,嚇了一跳,生怕老朱頭出了事,忙舉起袖子把眼睛又擦了一遍,奔上前去。

當她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後,卻聽老朱頭笑道:“各位,麻煩明日請早,我今兒準備的東西都已經清了。”

有人起哄道:“朱伯,你明兒可要多準備些,不然隻怕還是不夠吃的。”

又有道:“可不是麼?蘇老將軍都來光顧的食攤,這滿城的人聽說,隻怕都要一窩蜂地來了。”

老朱頭笑道:“知道知道。”眾人聽說,才慢慢地散了。

阿弦在外聽了這幾句,隱約明白,老朱頭正收拾攤子,抬頭見她站在人群裡,便笑道:“你幾時來了?也不說聲兒?杵在那裡是做什麼?”

正含笑問話,卻見阿弦雙眼紅紅的,臉上似有哭過的痕跡,老朱頭一驚,忙撇下東西走過來:“怎麼哭了?是誰欺負你了?”

阿弦道:“沒有。”故意四看,“我因餓了想來找點東西吃,怎麼連個菜葉都沒有了?”

老朱頭琢磨著:“你難道沒聽見他們說?今兒有個了不得的人物到我攤子上吃湯麵呢。”

阿弦笑笑:“我知道,蘇老將軍嘛,之前他才去過府衙,我跟袁大人……”

提到“袁大人”,心裡莫名一陣悲酸,阿弦吸吸鼻子:“玄影呢?”

老朱頭的眼睛何其厲害,早看見她眼圈又紅了幾分,卻隻當沒發覺的:“玄影哪裡還認得我?屁顛屁顛地跟在英俊身後呢,這幾天但凡英俊去吉安酒館,他一定要緊緊跟著,每次回來都吃的肚圓,撐得四爪朝天沒法兒動彈,我眼看著他這幾天的功夫就肥了一大圈兒了。”

阿弦心裡本不好過,聽了這幾句有趣的話,不由嗤地笑了。

老朱頭故意要引她開心,又道:“唉,要不怎麼說打狗看主人呢?這喂狗也一樣要看主人的,以前玄影跟著你我,路過吉安酒館的時候,都要被人啐幾口,莫說一塊肉骨頭了。如今倒好,跟著英俊,吃喝不愁,簡直狗中大爺,怪不得他不肯跟著我了,整天吃野味兒多帶勁的。”

阿弦終於開懷,哈哈大笑:“伯伯,您好像話裡透著酸,是不是恨不得自己也去吃野味?”

老朱頭道:“彆,我可沒那個福分,怕吃了會立即升天,我安安靜靜吃我的清粥小菜……”

阿弦幫著老朱頭整理了器具,兩人往家裡去,阿弦問道:“蘇老將軍怎麼想到去吃飯的?”

老朱頭道:“這些大人物們的想法神鬼莫測,誰又知道,也許是野味吃膩了,想換換口味。不過托他老人家的福,我能早點收攤了。”

阿弦又笑了幾聲:“伯伯,您就彆惦記那野味了。”

老朱頭見左右無人,才湊近了些問道:“丫頭,先前是誰給你氣受了?”

阿弦的笑意陡然收了。

這夜吃了飯,老朱頭道:“聽說今晚金花街裡會在宰一口豬,我去弄點好東西。”打了招呼,帶了玄影出門去了。

阿弦因心裡有事,一晚上鬱鬱寡歡,送了老朱頭出門,身上又煩熱不堪,就對英俊道:“阿叔,你熱不熱?”

英俊道:“尚可。”

阿弦道:“我身上熱得很,我去洗一洗,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英俊沉默:“哦……”

阿弦便去井裡打了一盆水,自回了柴房,心不在焉地擦洗了一番。這井水冰涼,洗過之後,整個人就有些發起冷來。

先前在堂屋裡跟英俊對坐,倒也沒覺著怎麼樣,如今回過味來,阿弦忙撿了一件舊衣裳披了,摸索著係帶。

她心裡著忙,探頭看時,卻見堂屋裡空空如也,竟然無人。阿弦一驚:“阿叔?”忙掩著領口跑出來,果然堂屋裡並無英俊,阿弦懸著心跳進東屋,卻見英俊儼然正坐在炕上。

阿弦撫著%e8%83%b8口:“差點兒沒把我嚇死,阿叔你不聲不響地跑進來做什麼?我還以為你……”

英俊原本正凝神“看著”阿弦,此刻忽然慢慢地將頭轉開。

阿弦隻顧驚那“失而複現”,低頭才發現沒係好的衣襟因方才鬆手的時候已經開了,露出裡頭的絳紅肚兜。

一驚之下,忙又掩起來,卻自覺犯了傻,以為他不見了,衣裳都顧不得穿好就往外竄。

阿弦咕地笑了聲:“得虧……”

得虧老朱頭不在家,也得虧英俊“看不見”。

利落地係好了衣裳,阿弦道:“這裡頭比外頭還悶熱,我給阿叔打點水擦洗一下。”

英俊咳嗽了聲:“阿弦。”

阿弦止步:“什麼事?”

英俊道:“你伯伯怕你心裡悶著有事,才特意出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弦一愣,英俊道:“有什麼不能跟你伯伯說的,可願意說給我麼?”

興許是因為才擦過身,火燥的心情舒緩了些,也興許是英俊的聲音、語調、以及那種雖看不見卻在靜靜傾聽的模樣太過打動人。

阿弦將今日遭遇的種種儘數告知了他,連預見袁恕己的“將來”也未曾隱瞞。

阿弦道:“我也不忍心去殺死一個孩子,但是我很怕,怕將來大人真的被蒲俊所害,阿叔,我真不是心狠手辣,我隻是受夠了時不時會看見袁大人遇害的場景。”

英俊道:“我知道。”

阿弦道:“阿叔覺著我是不是做錯了?”

英俊道:“你並沒有做錯,你隻是想維護袁大人而已。”

阿弦忽又想哭,她看看自己的雙手,喃喃道:“那一刻,我真的想親手殺了蒲俊。但是袁大人不相信我。”

英俊道:“他並不是不相信,他隻是不敢認。”

阿弦不懂。

英俊道:“比如現在有人跟你說我會死於非命,你肯深信不疑麼?”

“不會的!”阿弦衝口而出。

英俊一笑:“你這會兒的心思,就是袁大人那一刻的心思。他不是不信你,他隻是……恐懼,還有些怒意。畢竟他那樣飛揚跋扈的人,如何肯承認自己會死在一個弱質少年手中呢?”

阿弦呆怔,若有所悟:“那……我該怎麼做?”

英俊道:“在事情發生之前,沒有人會預料到纖毫不差,甚至是你。給袁刺史一點時間,你也不必再為此苦惱,明日去府衙就知道該如何了。”

阿弦頗為寬慰。

她回到柴房,半夢半醒裡,隱約聽見門響。

是老朱頭回來,喃喃道:“阿弦,你該管教管教玄影了,把他給慣的,我大發慈悲給他塊下水,他居然一狗臉的嫌棄!”

阿弦聽著“一狗臉的嫌棄”,夢裡也笑出聲。

玄影似乎自知理虧,拱開柴房的門進去趴在床邊兒。

老朱頭抻脖子看了看,見阿弦耷拉著手在撫摸玄影狗頭,麵上依稀有些笑意。老朱頭長鬆口氣,放輕手腳將門帶上,自去廚下料理東西。

處斬了馬賊之後,豳州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安泰。

距離善堂挾持事件也已經過了十天了。

次日阿弦依舊去府衙,因昨兒跟袁恕己不歡而散,不想自個兒再主動湊過去,心想反正他若有需要便叫人來傳了,於是一頭鑽進府庫。

大約半個多時辰後,吳成派人來叫,道:“大人讓你速去善堂。”

阿弦隻當是有什麼公乾,一路來至善堂,見工程進展迅速,先前曾央求過她的那工匠見她來到,滿麵喜色。

原來數日前袁恕己親自過問了工錢拖欠之事,責打了兩個弄鬼的工頭,補發了欠下的工錢,因此工匠們都十分高興,至為感謝阿弦。

阿弦問了袁恕己人在何處,沿路而去,正找尋間,忽然耳畔聽見響亮地念誦之聲,道:“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

猶如一個信號,阿弦渾身繃緊,驚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