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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02 字 6個月前

……”將病者袖子一拉,露出手腕上明顯的一圈磨痕,看著卻是舊傷。

昨夜倉皇相遇,他又是個陌生男子,阿弦自未曾留意他身上如何,此刻細看,不由一驚。

這傷痕她並不陌生,縣衙裡有些犯了大罪的囚徒,為防他們逃走或者作亂,往往也會上手銬腳鐐,天長日久,便會在手腕上留下傷痕。

但是這個人……難道會是什麼窮凶極惡的罪犯?

阿弦正不安,謝大夫道:“不過除了這裡,他身上其餘各處都是磕碰擦傷,比如雙手,肩頸跟額上……”

阿弦的心又略放了放,倘若真是要上手銬腳鐐的重犯,那一定會刑罰加身,這人身上既然沒其他的刑訊傷痕,可見非囚犯了。

謝大夫道:“另外看他的情形,是有很長一段時候食不果腹,所以餓得枯瘦了,更兼體虛之極,偏偏頭上又受了重擊,就如雪上加霜,所以才始終昏迷不醒。不瞞你說,這樣還能有一口氣在,已經實屬不易。”

阿弦忙又問該如何調養,怎樣才能醒來。謝大夫道:“這個著實急不得,他的身子虧的厲害,要慢慢調理。藥的話我給你開幾副,每日煎了服用就是了。不幸中的萬幸是除此之外……應該沒彆的大症候,對了,藥療之外,最好的調理方法就是食療……”

謝大夫滔滔不絕地把各色注意事項說了一遍,又開了藥方,叮囑她去鋪子拿藥,約定改日再來等話。

阿弦才送謝大夫出門,就見老朱頭喜滋滋地提著一條半臂長的莫哈魚沿街走來,一眼看見阿弦,忙叫住她:“弦子快來看,這是開春兒第一撥兒的莫哈魚,統共打上來百多條,去晚了都搶不著!是我提前叮囑過好幾回,賣魚的劉四才特意給我留了這麼一條,你說是想吃清蒸,紅燒……還是……”

正摸著下巴暢想,忽然看見前方還未轉彎的謝大夫。

老朱頭一愣,旋即道:“你、你給他請大夫了?”

阿弦道:“是啊伯伯。大夫說……”

老朱頭臉上的笑風卷殘雲似的消失了:“我才不聽大夫說什麼,哼,請大夫,又要花錢。”憤憤地提著魚進了院子。

阿弦想到謝大夫叮囑的“藥療,食療”,心頭一緊,忙跟著進來陪笑道:“伯伯,你怎麼又口硬心軟了?”

老朱頭把魚掛在廚房的鉤子上,沒好氣兒道:“我是嘴硬心也不軟,我跟你說,不許你在那不人不鬼的家夥身上多花一個銅錢!”

阿弦道:“伯伯!”

老朱頭道:“你還叫我伯伯,那就聽我的!”

阿弦還未開口,老朱頭又道:“留他在這裡停屍已經是開了天恩了,還要在他身上花錢,我們是什麼人家?不是那皇親貴族有使不完的家財萬貫,你當我不知道呢,他這副模樣,如果真要養好,無非就是要砸錢,什麼鮑參翅肚靈芝鹿茸,沒有個百八十兩銀子隻怕還起不來呢!”

阿弦目瞪口呆,沒想到這次他又未卜先知了。

老朱頭見她這幅神色,心裡更加有數了,冷笑問:“被我說中了是不是?好,你想留他在這兒,先拿一百兩銀子出來,我就容你養他……”

阿弦垂頭:“伯伯,你怎麼……怎麼好像很不喜歡他。當初我撿了玄影回來,你也沒有發這樣大的脾氣。”

老朱頭仿佛被噎了一下,瞪得圓圓的眼睛眨了眨,才說:“玄影是一條狗,能吃多少?我隨便扔給他一塊兒隔夜的餅子他都吃的歡實,你那位呢?你問問他是不是也跟玄影一樣?隻怕你錦衣玉食養著還養不好呢!”

阿弦求道:“伯伯……”

誰也無言,廚房內一時沉默,過了會兒,是老朱頭歎道:“沒有那金剛鑽,彆攬瓷器活兒,你偷偷地把自己的被子褥子給他,喂他粥飯,都不算什麼……可弦子,千萬彆把自己也賠進去。”

老朱頭說完,回身把那條魚摘下來,一手取了刀:“鮮魚不用放調料也好吃,多放了調料反而壞了他的味兒,就成了尋常的鹹魚了,哼,有鮮嫩的好魚肉在跟前兒,誰還想不開去吃那陳年的老鹹魚呢!今兒中午就吃清蒸魚了。”

阿弦聽出他話中夾槍帶棒,又見他手起刀落,刹那間鱗片飛舞,殺氣十足,隻好退了出來。

她在廚房外站了會兒,才想起要回衙門,拖著雙腳正將走到大門口,卻見牆頭上探出一個鬼頭來,正是在菩薩廟裡見過的那隻。

阿弦正哆嗦,冷不防門口上影子一晃,看著眼熟——是在醫館裡照麵過的。

阿弦想也不想,轉身衝進柴房。

她跑到床邊,緊緊握住那人的手。

但想到剛才老朱頭的話,心亂如麻,不由喃喃:“我該怎麼辦?”

老朱頭的模樣,就像是看見了前世冤孽,決然不肯留。她本來心懷僥幸,覺著自己從此看不到鬼怪了,卻仍不成。可是隻要靠近他……心裡身上的感覺並沒有騙她。

阿弦無力地垂頭,雙眼慢慢地紅了,右眼尤其紅的濃烈些。

正在這時,耳畔聽到一個模糊的聲音道:“彆怕……”

阿弦猛地抬頭,不知是否是自己聽錯了,她壯膽靠近了些,卻見男子眼皮動了動,她幾乎將耳朵靠近他的嘴邊,才聽清他說:“我……不會死,彆怕。”

☆、第29章 將要財

廚房裡, 老朱頭正使出了殺豬的勁兒在料理那條莫哈魚, 忽然聽身後阿弦道:“伯伯你說話算數麼?”

老朱頭手上一停,一片魚鱗擦著下頜飛了出去, 他回頭問道:“沒頭沒腦的,說什麼?”

阿弦卻異常地認真:“如果我真的能拿出一百兩, 伯伯您就容我留下他好生照看?這句話算數麼?”

老朱頭皺眉,緊緊地盯著阿弦看了會兒:“你想乾什麼?”

阿弦叫道:“我要留下他!”

老朱頭的嘴巴張的如一個螃蟹洞, 哭笑不得:“你、你這丫頭……他是給你吃了什麼**藥了?”

阿弦道:“伯伯隻管跟我說,您說話算不算?”

老朱頭咕咚咽了口唾沫,抬手指著阿弦,卻猛然發現自己手中還拎著那把沾滿了魚鱗的刀,忙又放回去,才歎道:“我說話當然算話……”

阿弦眼睛一亮, 老朱頭停了停,話鋒一轉, 慢慢說道:“但是有條件, 第一不許你向彆人借,要你憑自個兒能耐得的才算數,第二,要七天的期限。”

話音剛落, 阿弦道:“那好,一言為定!”

她一仰頭,臉上竟露出躊躇滿誌的表情,像是解決了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似的, 輕快地轉身去了。

老朱頭張了張口,本想叫住她,可剛才那個笑容……

他身不由己地看著門口處,雖然阿弦已經走開了,但他的眼前卻仍是那張信心滿滿、仿佛對未來%e8%83%b8有成竹般的笑顏。

老朱頭呆呆地,情不自禁喃喃說道:“像……真像啊……”

等從驚愕之中反應過來後,老朱頭開始後悔:“那丫頭不會真的能掙一百兩回來吧……早知道就該把價碼開的更高點兒,可是以那丫頭的脾氣,這樣也不保險呐。”

心不在焉地握著魚尾,正喃喃自語,卻見玄影從門外進來,眼巴巴地盯著他手中的魚。

老朱頭低頭看著狗子期待的晶亮雙眼,不禁笑道:“想吃?你呀,還是趕緊盯著點兒你的主子,彆讓她真的被鬼迷心竅,金山銀山去填補不知哪裡來的臭男人,真的那樣兒後,彆說吃魚,以後餅子也沒你份兒的。”

玄影歪頭,似懂非懂一樣。

老朱頭又斜它一眼,忽感歎道:“唉,她剛才那一笑啊,像是像極了。隻不過……好歹也學學人家那樣鐵石心腸啊?你說她但凡有半點兒心狠手辣,也不至於隔三差五撿點兒破爛回來……”

他本來還笑微微地,說到最後,卻緊皺了眉頭:“算了,不說了。”

垂眸,掩去眼底的悲傷之色,老朱頭繼續削魚鱗,然而這次,動作卻緩慢了許多。

玄影並不害怕,反而走近過來,趴在他的腳下。

老朱頭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才又衝玄影道:“難怪她疼你,還是你好,不管怎麼打罵都還是不記仇,若說你不懂人話,那夜若不是你,阿弦隻怕真的要出事了,若說你懂……心也太大了,世人常說什麼‘狼心狗肺’,照我看來,狗子可是比這世間好些‘人’強多了。”

利落地將魚肚子上剖開,把裡頭的肝臟取出來,俯身放在玄影跟前,老朱頭的語氣有些溫和:“你這狗崽子,吃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桐縣縣衙,班房。

高建正跟一班衙役議論新刺史為何要修善堂,卻見門口上阿弦向他招了招手。

班房內頓時鴉雀無聲,許多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阿弦。

高建忙撇開眾人,三步並作兩步出門兒。

身後那些同僚們有幾個好事之徒,跟著跑到門口探頭打量。

有人驚疑道:“我沒看錯,那是十八子?”

另一個眼睛發直:“可不正是阿弦麼?這不戴眼罩了,像是換了個人。”

“我原本聽說他的右眼壞了才戴那勞什子,怎麼看著好好的?”

話題飛快地從袁恕己為何修善堂轉移到了十八子的眼睛。

且不說班房裡的同僚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那邊兒高建問道:“你請了大夫了?”

阿弦擺擺手,問道:“先前你說曹爺會謝我,可是真的?”

高建想不到她竟問的這個:“那當然啦。曹管家既然說了,定然少不了。”

阿弦道:“他會送我什麼?”

高建皺眉想了會兒,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阿弦問:“會不會送我金銀?”

高建“嗤”地笑了起來,阿弦見他笑的古怪,不由道:“你笑什麼?”

高建抱臂道:“他送什麼給你都是可能的,卻獨不會送你金銀。你忘了?上回鬆子嶺的黎大為謝你救了他女兒,特湊了五十兩銀子送你,你呢?”

阿弦忽然口乾舌燥。

阿弦跟老朱頭向來過的雖然尋常,但也算是吃穿不缺。

而在阿弦看來,救人一命,問心無愧罷了,更不是圖他傾家蕩產來報答。何況她自有差事,老朱頭也有食攤,很不需要什麼“飛來橫財”。

最主要的是,如果要了黎大的銀子,豈不是成了“收人錢財,與人消災”,以後這名頭更傳揚出去,隻怕還有更多的人拿著金銀來求她做那些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事。

高建慢悠悠道:“所以現在十裡八鄉的都知道,十八子是不收金銀的。”

阿弦開始後悔:誰能想到有朝一日,會是如此境地。

高建見她臉色難看,試探問道:“怎麼了,為何忽然提起這個?”

阿弦心底飛快想了想:“我近來……近來需要一筆錢。所以我想……”

高建吃驚地瞪大眼:“你想讓曹爺送你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