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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拳 香小陌 4303 字 6個月前

肝之痛,一刀一刀在他身上都見了血。裴琰真應該邀請他這個二舅舅,去片子裡客串那位“二哥”,他章紹池一定能把那倒黴的便當角色演繹得出神入化入木三分,因為感同身受。

少年時代,在大院裡,他與徐綺躍、杜名軍那幾個人坐在紅磚“長城”上,喝著汽水,吹著口哨,稱兄道弟,笑看天邊紅色的雲……那樣單純義氣的日子,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

……

化妝組在最後補妝,臨時還要給兩位主演身上抹油,營造舞台效果。肌肉亮起來上鏡才好看。

傑森老小子被晾半天了,溜達過來,表情意味深長:“哎,那人誰啊?”

莊嘯說:“你不認識麼?”

傑森打個眼色,一樂:“我認識他,但你是不是重新換個方式介紹一句?”

莊嘯那時就說:“My partner。”

這詞通常意為“搭檔”,但在法律條文裡還有另一層意思,一語雙關。傑森聽明白了,咧開嘴大笑,用力拍打莊嘯的肩膀。坦白,爽快,爺們兒。

莊嘯從化妝小哥手裡拿過油盒,丟給裴琰:幫我抹個油。

裴琰很聽話地乾活兒,就用手掌把油化開,給莊嘯前%e8%83%b8後背抹油……

“你也瘋了吧。”他一邊乾活兒一邊小聲埋怨,“大妖精。”

“你不是喜歡麼?”莊嘯說,“給你一桶油,讓你抹個夠。”

兩人貼得很近,沒有任何曖昧動作,就是幫忙抹個化妝油。裴助理甚至刻意繞開%e8%83%b8`前暗紅色的敏[gǎn],手指沒有碰到,就繞到肩膀後背了。他一直低著頭,不看周圍,人像飄在溫暖的雲層裡,眼眶發熱,被燈光晃得……

他嘯哥就用這種方式對他再次承諾,無視一切非議與排山倒海傾瀉到肩上的壓力。

經受過沒家的痛苦,嘗過分開的滋味,那隻琰琰熊至今還擺在床頭留作紀念,莊嘯就是實實在在地告訴裴先生,我要你這個活的、暖的、真實的琰琰。你這麼乖。

無數閃光燈彙聚成光弧,把他倆罩在中間。許多人吹口哨,並且開始鼓掌了,最後是把手舉到頭頂叫好,在一邊嘍——

這不亞於出櫃,但他們就是不會送出那句明確的答案。

有多親密?看吧。

想要答案?不給。

裴琰拍一下對方後腰,恢複往常的自信淡定:“哥你加油!”

……

莊嘯站上高台,視線掠過人頭攢動的劇場觀眾席,最終還是落在裴琰身上。

裴琰就遙遙仰視著對方,就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他麵對莊嘯,從來都是仰視的姿態,五體投地虔誠地膜拜,站在舞台的小角落裡揮舞花球扭動著為這個人歡呼喝彩,心甘情願心悅誠服。

莊嘯從高台上騰空,縱身一躍,驚險到讓全場尖叫。他在空中拈弓射日,射向高科技大屏幕打出來的一輪燃燒的血日!

一箭射出去,正中紅心。

裴琰心口都在發抖,眼球上覆蓋了一層緋紅,溫熱的血液流向他的四肢百骸。眼前是一片青山峽穀,花火絢爛。

……

魔幻大片的這場首映儀式,就這樣順利走下來了,讓所有人都滿意。

章紹池也舒了一口氣,在座席頭排很久沒有站起來,陷入怔忡,都忘了起身招呼送客……

莊裴二位給影片免費送上了頭條素材,哪怕是為新片炒作,炒都炒得自自然然不露痕跡,仿佛他倆人之間本來就應該是那樣,所有人都知道的。

裴琰從舞台側麵先一步走開了,莊嘯陷入記者蜂擁而上的包圍圈,很淡定地回複問題,對外界關於私生活大料的刨根問底就是不置可否的態度,不承認,不否認,就是不想回應。

都看見了,還問什麼?

他跟其他的任何人,會在公眾麵前動手動腳摸來摸去嗎?他不會。裴琰永遠就是那個“例外”,那個“特殊”。

莊嘯也算是幫章總暫時解了圍。各路媒體原本打算在首映式之後圍住章總死磕,把嘉煌遭遇舊案調查的這件事翻出來數落,發個長篇頭條,結果都沒顧上,被莊裴毫不掩飾的親昵閃瞎了眼,反而讓章紹池借機躲了。章總匆匆鑽進車子溜了。

就在這天首映禮結束之後,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莊嘯在劇場後台卸了妝,還沒來得及招呼他的老夥伴傑森·班納出去吃飯,就收到邢瑢的電話。

好幾位嘉煌當紅小花小生都出席了今天的紅毯活動,為新片助陣捧場,唯獨邢瑢沒來。瑢哥在外界看來已經是明日黃花,得罪了圈內大佬星途沒指望了,肯定糊了,這種蹭熱度場合已經沒他露臉的機會,

邢瑢就對莊嘯說,心裡好慌啊,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總感覺小薩會不會要出事,打他電話又打不通,沒人接了。

莊嘯問,怎麼了?小薩能出什麼事?”

邢瑢說,商總一直威脅我,他說要報複,我不知道這人要乾什麼。

又壞又蠢的瘋子要乾什麼、能乾什麼?沒有那麼惡或蠢的正常人還真難以預料。色厲內荏欺軟怕硬又窮凶極惡的人,當他認為欺壓麵前的卑微低賤就像伸出一隻腳碾死隻螞蟻一樣輕鬆容易,那他一定忍不住要踏出這隻腳。

那天下午,好幾路人馬同時趕往位於懷柔郊區的片場。

薩日勝拍完了那部關於成吉思汗戎馬生涯的電視劇,回京之後,就是去另一個古裝劇組幫忙做替身,完成小鮮肉們搞不定的幾個武打動作,做完這個組就回老家過年去。

懷柔那邊有個很大的影視基地。大冬天的,也不方便去邊遠省份拍外景,很多劇組就在懷柔開工,拍攝一些簡單場景戲份。

臨近傍晚,劇組就剩最後一個特技場景還沒拍完,這條過了就能收工。

攝影城的一處佛門寺廟中,二十多米高的一座佛塔聳立在院子正中。塔身在冬日微微凝固的池塘中,投下一尊清冷的倒影,四周白霧飄渺……天氣真的很冷。

特技組人員站在佛塔的第五層位置,那上麵已經架起繩索裝置。機械搖臂橫在空中,導演坐在搖臂吊車中尋找鏡頭位置,焦急地指揮下麵的人。地麵上人頭攢動,亂紛紛地搖晃著,再沿著無序的路線散開走動……

這個鏡頭比較玄幻,就是讓武功卓絕的男主角跟仇家打著打著,突然從二十多米高的佛塔上一躍而下,跳下來,不偏不倚落在白馬身上,騎著馬逃脫升天。

當然,在實際拍攝中,“跳塔”和“上馬”這倆鏡頭是分開的,再通過後期剪輯製作做出武功瀟灑一氣嗬成的效果。而且,兩個鏡頭都是用替身來跳,電視劇明星們不會自己跳的,沒這水平,也不敢跳。

塔身很高,從上麵看,下麵就是一窩忙忙碌碌的小螞蟻。底下的人在鋪設防護墊子。不遠處還有一匹白馬,低頭悠閒地品嘗一捆草料,這時微微轉動眼珠子,也往高處瞟,看咱家小王爺在哪呢。

那是劇組找來的一匹特技馬,很聰明的,通曉人性,才和小王爺配合著完成了“跳馬”的驚險鏡頭。小薩也喜歡有馬的劇組,拍戲之餘無聊寂寞,就在片場裡跟白馬蹭著頸子密語聊天……彆人都聽不懂那一人一馬在說什麼語言……

薩日勝站在五層塔身的欄杆旁邊,特技組幫他穿威亞衣,係保險繩。

他在片場裡可沒有能幫他扣保險繩的貼身搭檔,但特技武行人員互相都是信任的,都了解這一行的危險性,所以都很認真。

小薩口裡呼出許多白氣,為了方便做動作,身上的綢緞戲服非常單薄。他這麼皮糙肉厚、對極端氣溫不敏銳的人,都覺著京城這個冬天有點冷了。

讓他感到溫暖的那個妙人兒,不在身邊,瑢瑢總是跑不見影,抓不著人。

抱著瑢瑢可暖了,摸著手感就像白色綢緞那樣滑,他很想念、很想念對方。隻是,他的瑢瑢總像一個單薄的飄忽不定的影子,就像倒映在池塘中清冷的倒影,每當他伸手過去想要抓住,那影子就碎掉了。他也不懂,應當怎樣去抓住對方……

導演喊了。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準備跳了。

薩日勝自己拽了一下背後的繩子,跟導演打個手勢,沒問題的,又順勢給他的白馬遙遙打了個呼哨,哨聲嘹亮。

白馬有靈,抖動長鬃,仰天打了個鳴作為回應。

就位,小薩後退幾大步,助跑,單腳踩上,飛身躍出欄杆,身影飄入鏡頭視野,像鷹一樣飛向天空……

裴琰駕車一路飆向懷柔影視城,車上載著莊嘯。

莊嘯打了個電話問章紹池,瑢瑢跟小薩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章總您知道嗎?

章紹池說,你問我?不是你們莊家班的小子麼?我當然知道,誰看不出來,邢瑢整天心情渙散魂不附體,娛樂圈都不想混了,就是惦記外麵的人呢。

莊嘯就問,您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是您告訴商雪麟的?

章紹池怒了,關我個屁事!

邢瑢走的是另一路,坐的是另一輛車。他一路上,都在極度擔驚受怕中飽受折磨,眼前晃動的就是小薩的臉,單純的眼神,還有一團模糊的血色。司機在片場附近竟然開錯了路,拐錯一個彎,邢瑢在車上幾乎發瘋,吼了一句“拐錯了不是這個方向你快轉回去”,從後座揪著司機的領子讓對方打調頭,心急如焚……

車子依哩歪斜停在影視城大院的門口,邢瑢撐開車門衝出去,箭一般的飛奔。

莊嘯的車緊跟著過來,跟裴琰一起衝進影視城大院找人。

邢瑢一路狂奔著,口裡不斷爆出寒涼的白氣。這裡有好幾處院子,好幾個攝製棚,有外景的有內景的,他甚至不知道小薩在哪個棚裡拍戲。他好不容易跑到一處人群密集的地方,又發現不是這個組,沮喪,無助,恐懼,趕緊又跑開了繼續找……

眼下不知不覺就掛下來兩串溼潤的東西,迅速就結成一層冰霜,快要凍在他臉上。他從這一刻開始設想,“如果小薩不出事能夠平安無恙我就怎樣怎樣”……隻是不知這樣的醒悟是否還來得及。

暮靄籠罩大地,寺廟響起一陣沉沉的鐘聲,驚飛了群鴉。

佛塔的高處,飛翔的雄鷹躍下。

邢瑢的腳步驚滯在那裡,抬頭往半空中看去,心在那一刻停跳……

薩日勝跳出去做完了劇本裡他該做的動作,身後繩索突然繃緊了發出“砰”的一聲,隨即迅速鬆脫滑墜……

像弓弦繃斷,發出清脆的異響。

小薩猛地抬頭往上找!後腰保險繩明明係緊了,是他頭頂那根繩子斷了。

一根主繩,一根備用,主繩走過滑輪裝置時突然發生斷裂。

薩日勝應當是跳到半空時定格,被主繩牽住,這個鏡頭過,然後再緩緩地把他送至地麵。然而,這個鏡頭終究是不可能過了。

周圍一片嘈雜,很多人發現問題,大喊“繩子繩子”“怎麼會斷了”。

整個人拋出去蕩下去的那一下,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