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淅淅瀝瀝地掛下一層雨簾……這個地方,現在就快要搞成專門的外景地,準備開辟影視基地了。
裴琰是跟隨製片、導演一起過來,風塵仆仆親力親為,把車站、天橋、鐵軌和車廂每一處都走遍,摸遍。
“這一段軌道就可以,畫麵就用這裡,到時後期加特效製作,把成都平原的背景貼回來就成麼。”
“就是要拍白鶴跳車,他在這裡跳車,火車隨後就進站,車頂上正好有一座天橋。”
“那就考慮小修分鏡頭本,加幾個天橋的鏡頭。”裴琰在站台上用肢體語言不斷比劃,“列車從這裡開進站,我跟莊嘯就從車頂爬上天橋,高度差不多,可以上去……然後日本兵一小隊衝出來,隨後我們倆從這裡攀上欄杆,走走走,打槍交火,爬上對麵的醫院大樓,那正好也是一座民國的老建築!最後莊團長負傷墜樓被俘,墜落這裡,就是這個地點,假若要來個全景,鏡頭一搖‘唰’得從這裡上去……
“這樣OK嗎?導演也OK?……
“這個場景是我們需要的場景嗎?”
說太多話了,他嗓子已經啞了。
一聲不響地,旁邊有人遞過一瓶水。
裴琰看都沒看拿過來就擰,發現瓶蓋已經被人很貼心地擰開了。他仰脖喝光一瓶水,氣都沒換。
喝完遞回身後,莊嘯接過去:“你也不看清楚給你什麼水,你就喝?”
裴琰一擺頭,你給的水,什麼水都喝。嗓子累,多一句話都懶得說。
眉毛附近又長了一顆大紅包,還偏偏長在眉頭、靠近眉心的位置,讓他像個俊俏的和尚,眉心浮現一顆紅痣。
莊嘯用手指輕碰那個大包,一指就把裴琰戳疼了。他皺眉頭。著急上火麼,臉上的大癤子可疼了,牙齦都腫了。
昨晚上他想騎莊嘯,把臉埋在對方肩窩裡,像一頭狼狗一樣撕咬對方%e8%83%b8膛和肩膀。
莊嘯沒讓他騎,但也沒攔著他撒瘋咬人,%e8%83%b8口被咬出一片狼啃似的痕跡……
就是這一天,恰好這個時候,莊嘯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聽了幾句,連忙說:“您是嚴先生?對,我是莊嘯。
“我們現在就在天津北站。您離這兒近嗎?我可以過去找您。
“好,我們等著!”
……
那天也是巧了,一行人在小風細雨的車站內,來來回回走過幾趟,一直都是下著雨的。天空一片陰霾,籠著躁鬱的人心,壓得心口喘不過氣。
然而,就在對麵那人走來的時候,雨遽然就停住了,停在遙遙相望的視線裡,停在匆匆趕來的腳步間……
穿西裝的人從樓梯下來,大步流星衝上站台,沿著鐵軌站台就往這方向走來,四處尋麼。莊嘯也在尋麼找人。一抬眼,視線就對上,雙方隔著鐵軌揚起個手,隔著老遠打個招呼。
天頂有一片耀眼的光芒突破雲層,淺淺的金色灑在鐵軌上。一道虹透過水汽初露端倪,現出明%e5%aa%9a動人的麵目。
天竟然就這樣放晴了。
雙方都不必自報家門,一眼看見對方就知道是了。
來人其實走錯了通道,下錯了樓梯,已經下到對麵那個站台上去。莊嘯趕緊打手勢招呼:這邊,這邊,你繞過來。
這人抬頭一看那老長的樓梯,剛才就從樓梯上剛下來的嘛,爬樓梯多他媽累啊!這人對莊嘯豪氣地一揮手,把西裝外套脫下來,隨後一步躍出,跳下站台。
啊?
跳了。
莊嘯也反應過來,這一側的站台已經廢棄,早就不通車了。對方是地頭蛇對這塊地方肯定比他們遠道來的更熟悉。
來人大步跨越鐵軌,笑著就跑過來了。穿的一雙皮鞋,一路“咯吱咯吱”踩著枕木和卵石,手裡抓著西裝外套……是個痛快爽快的人。
莊嘯蹲下,拉住對方的手,然後乾脆直接坐到站台邊了。
“我腰不行,沒法兒彎腰拽你,我就坐著拽吧嚴先生!”
莊嘯跟對方拉住手就是握手了,握住手腕子連拽帶托,攬著肩膀把人拽上站台。
……
這一天的後來,他們就在餐廳和茶館度過時光,一直在聊,可謂一見如故。
酒過三巡嚴總抱個拳,鄭重道謝,“多謝大俠賜了簽名啊”。
莊嘯垂眼笑道:“我這人完全就不懂酒,那酒還成麼?”
“這酒我絕對舍不得喝,”嚴總撫著桌子就笑了,“我就沒有打算開瓶,拿回來就擺在我們家客廳那個玻璃櫃裡,我擺著看!以後誰來我們家,都要拿出來展示一下,這可是莊嘯給我簽的名兒哈哈。”
“那你讓他再多簽幾份,家裡每個房間門口都貼一張。”裴琰說,“他字好看著呢。”
“每間屋門口貼個符?”莊嘯回道。
“字真好看,絕對能鎮宅辟邪!”嚴總笑道。
嚴總又說,彆給莊先生倒酒,連我都知道他不喝,滴酒不沾,你們都不準勸酒,誰勸酒砍誰。
我為什麼知道?老子真的是粉絲,是影迷啊,哈哈——
嚴小刀搭了莊嘯的肩膀:“我喊你聲阿嘯,你叫我小刀就成。叫‘總’就顯得特見外,就跟罵我似的,也千萬彆叫大名。一般在外麵碰見有人喊我大名,一準兒是過來尋仇的,拿著刀圍上來就要砍我了,年輕時候弄出來的心理陰影,所以千萬彆喊大名,一喊我就也想拔刀,哈哈——“
……
嚴總大名叫嚴逍,當初號稱臨灣碼頭的頭號古惑仔,道上混的,財富原始積累的手段也相當粗暴沒人性。當然,富起來之後就都金盆洗手了,懂得收斂鋒芒,開始學著修身養性閒雲野鶴,從庸俗的物質需求上升到精神層麵享受,尋幾樣雅趣捧為心頭之好,再結交幾位同道中人。
有這麼一位江湖邪神往桌上鎮著,裴大爺都快插不上嘴了,眼都不夠使了。
莊嘯還挺欣賞嚴小刀這一類人,大方,爽快,性情中人。不來假客套,不講違心話,有什麼就說什麼,有事談事,能答應的一口答應,能拍板的當場就給你拍板了。
他喜歡交往的恰恰就是這一類型,老裴也是一目了然的痛快脾氣。
他們找上嚴小刀,是要談外景拍攝以及下一步宣傳發行上的合作。說白了,就是摽上個本地金主,拚命往劇組兜裡劃拉。
這個天津北站的客運量逐年減少,現在半個車站閒置著,售票處都貼條關門了。這裡幾乎已經淪為市民與遊客流連造訪的懷舊之地,再繼續作為客運站根本就賺不回運營成本,很不劃算。因此,市裡確有打算,在一兩年內把北站建成民國鐵路博物館,連同附近幾處超過百年曆史的老建築,發展成影視旅遊基地。
當年十裡洋行租界的遺跡,在津門遍地星羅棋布,這一派擁有百多年曆史的民國風情舊影,將來的發展前景會很好。
這種大項目,需要大筆融資支撐,也看人脈關係,最終都是本地有實力的集團大鱷吃進。嚴總的公司就在跟市裡策劃開發這個項目,雙方意向一致,一拍即合。
對幾方的人馬而言,這都是個絕好機會。
這天秋高氣爽天光明%e5%aa%9a,湛藍的天上一絲雲都沒有,一看就是良辰吉日。
天津北站的天橋上,擺了一張小桌,兩個馬紮。
嚴小刀一個當頭炮打過去,“將軍了”,當仁不讓地就殺過了河。
莊嘯是下棋不愛出聲的,悶不唧兒地調兵遣將。下棋吆喝什麼?不吭聲沒準兒對方一個不留神就拉空了,就讓他的小工兵渡河了,蔫兒著就把對方圍城。 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莊嘯說:“以前,偶爾也陪我爸下兩盤棋,但是老爺子現在不找我下棋,都看不上我,就要找裴先生下棋。”
莊大爺愛找裴先生下棋,為什麼?第一,裴琰話多好玩兒;第二,裴琰棋臭。他兒子還總要在棋盤上掙紮反抗死較勁,姑爺每次輸得就毫無招架還手之力,很給老大爺麵子。
嚴小刀也說:“沒錯,我爸以前也喜歡找我下棋,因為我棋最臭麼,我從來沒謙讓著他老人家,可我永遠在棋上就是輸。可惜,現在想輸給他老人家都沒機會了,人都不在了。”
嚴總還說,生意盤子做得越大,名頭越響,認識的能交心的朋友反而就越來越少,找一位能下盤棋的朋友都很難得。
莊嘯點頭,明白,都懂。
兩人就坐在天橋上,居高臨下觀賞遠處鐵道的儘頭,濱海城市這一片熙攘與繁華。
北站的候車大廳,不久之後也即將改造成博物館的一部分,這會兒正作為臨時的會議室談判桌,雙方商談合作細節。
事先也沒想到,談個合同談得耗時費力,心力憔悴,談成一場雙方不斷咬合爭執的拉鋸戰,差點兒就要翻臉。
裴琰工作室的團隊都在場,對麵坐的是嚴總他們集團的副手,那位姓淩。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太搶戲勒,但我就喜歡他haha。:)
☆、第八十章 情懷
第八十章情懷
一盤棋尚未進入圍城殲敵的局麵, 手機信息就炸了, 在莊嘯褲兜裡“嗡嗡”地怒吼,要轟了對麵誰家城樓似的。
裴琰在微信裡炸毛了, 前兩天嚴先生可是說好的, 票房過保底的六億, 他抽成25,剩下75歸屬製片方, 假若能過十五億他抽15其餘都是咱們製片方的。他家反悔了嗎?
莊嘯這手裡還攥著個“車”沒有落子殺出去, 離席走到旁邊,靠著天橋欄杆接電話。
裴琰是攢了滿腹牢騷, 攢一上午了, 終於火山噴發了:“莊嘯, 我現在知道嚴總為什麼答應那樣痛快,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說話根本就不頂用!他們集團公司就不是他拍板說了算數啊臥槽,他們副總點頭簽字了才能算數!
“喝過洋墨水的我沒法打交道,我什麼墨水都沒喝過我就不會講話……我其實就想跟嚴總聊, 他比較好說話啊。”
莊嘯就不知那位副總是誰, 是聽裴琰在手機裡給他一句一句吼出來。
裴琰還有一句沒跟莊嘯當場爆, 覺著公私應當分明吧。
這世上不是隻有梁有暉那個浪貨,腦頂長了基佬的雷達,他腦頂也豎著一根基佬的天線。他天生也是喜歡男人的,這方麵很靈敏。
就今天過來的這位副手,他抬了眼皮看到對方第一眼,是驚豔的。
再看第二眼就明白了, 圈內傳聞,刀爺身邊養了一位很厲害的男狐狸精,能把一根鋼筋掰酥了掰成桂發祥□□花的,果然如此,傳聞非虛。
“但這事還不能繞開這個人。”裴琰說,“寶鼎集團是在前年直接收購了本地另一家娛樂文化公司,就是簡氏的那家公司,團隊都是很有經驗的老人兒。我看了一下,最初收購的操盤手就是淩先生,再到後來的策劃運行,影視娛樂這方麵就一直是淩先生在做投資,他才是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