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話微微蹙了蹙眉,可一見妻子這幅模樣,心窩子頓時一痛,隻握著拳想要上前,卻又隱隱有些不敢。
正在這時,芳菲、歸昕幾個團團圍了上去噓寒問暖,而後頭芳苓立馬拿了帕子端了水手忙腳亂的趕了過來,知湫則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水過來。
床榻邊上一時圍滿了人,隻將戚修給擠得老遠。
由始至終,甭說秦玉樓,便是連顧媽媽,甚至連屋裡的幾個丫鬟,連眼尾都沒有往戚修那裡掃過一眼。
顧媽媽回頭又將秦玉樓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後,自然曉得夫妻二人方才定是行了那檔子事兒的。
所幸這會兒瞧著約莫暫無大礙。
可仍是有些不放心,為了穩妥起見,便又立即派知裘前去知會府中的管事將大夫給請了來。
霽修堂忙忙碌碌的直鬨到了大半夜方消停。
戚修親自將大夫送走的,方才在屋子裡聽到說並無大礙後,戚修懸著整晚的心總算是鬆懈下來。
可他是眾人眼中的“滔天罪人”,方才在屋子裡未能靠近,眼下出了屋子,戚修隻忽而一把穩穩的攔在了大夫跟前。
齊老大夫見這世子爺板著張臉,長手長腳一言不發的擋住了他的去路,又見他通身威嚴嚇人,心裡登時咯噔一下,隻顫著聲音道:“世子爺,您···您這是···”
戚修斂下眼皮,良久,隻微微抖著唇低聲問著:“內人···她···她果真有喜了?”
齊老大夫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心中又是一鬆,不多時麵上便又露出了一副頗為古怪的神色。
但見眼前的人雙眼像是一道利劍似的緊鎖著他,倒也不敢有絲毫怠慢,隻立即恭恭敬敬的回著:“回世子,小的行醫數十年,摸過的喜脈不下千人卻也有數百,雖不敢皆說萬無一失,但眼下夫人的脈象如盤走珠,分明是滑脈無疑,旁人的不敢作保,夫人這脈象的卻是千真萬確、確信無疑,已有月餘了···”
說著,見眼前這位位高權重的貴人兩腮隻繃得更緊了,齊老大夫心裡頭倒是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這神色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不過為了穩妥起見,老大夫猶豫一番,還是極為隱晦的提及了一把,道:“夫人日前的脈象雖平穩健康,但頭三個月是最為要緊的時候,須得好生靜養調理,這···這於房事上也需得有些計較,像今晚這般···好在夫人身子底子好,並無大礙,若換做身子虛的,怕該保不住了···”
戚修聞言背上頓時起了一身冷汗。
老大夫說著說著,見世子臉慢慢的沉了,忙不迭又補了一句:“不過世子爺您放心,小的已開了幾幅安胎的藥,回頭給夫人煎了吃了應當無大礙了···”
許久,這才聽到那戚修低低的“嗯”了聲。
老大夫額頭上也隱隱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見世子爺止了步,餘下的路由身邊的小廝的引著,老大夫忙不迭邁著步子步履穩健的顛顛跑遠了。
待將大夫送走後,戚修隻背著手臂立在院外的老槐樹下,久久未曾動彈,背後的冷汗漸漸地乾涸了,然後,隨之而來的卻是心中後知後覺的狂喜,歡欣。
原本陰鬱、鬱悶了一整夜的心,放佛在此刻被鑿開了一道缺口,一瞬間,所有的酸楚都被欣喜所取代。
%e8%83%b8膛裡一直砰砰砰的跳個不停,戚修伸手摸了摸心口,這樣的情緒有些陌生,簡直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似的。
可是欣喜若狂過後,腦海中卻悄然浮現一張狼狽無助又冷淡的臉。
頃刻間,所有的歡喜皆悉數消失得無蹤無影了。
這還是成親半年以來,妻子第一次生氣。
自那會兒過後,便再也沒有抬眼正經瞧過他一眼了。
便是當他抖著手慌慌張張的親自為她將衣裳穿戴好時,也隻緊緊地閉上了眼,彆開了臉去。
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想到方才妻子一臉傷心委屈的趴在媽媽懷中,戚修隻緊緊地握住了拳。
妻子說,若是孩子沒了,便再也不會原諒他。
可···可現如今孩子好好的,還···還會原諒他麼?
這一夜,戚修一直候在院外徘徊著,直到屋裡的燈落下了,直到所有的丫鬟們都悉數悄悄地退了出來,直至等了又等,待院子裡徹底靜了下來,戚修這才輕手輕腳的摸進了屋子。
妻子已背對著睡下了。
他遠遠地挨著床沿,不敢輕易靠近。
第二日恰逢是戚修沐休。
一大早便被老夫人院裡的婆子給請了去。
可人到了壽延堂,戚修候了許久,老夫人卻一直不見人影。
過了小半個時辰,老夫人跟前的三等丫鬟香竹,方由後頭正房出來,隻一臉結結巴巴的衝戚修道著:“世子爺,老夫人說···老夫人說讓世子爺去祠堂···去祠堂待著···”
戚修聞言麵上倒並無絲毫詫異,隻微微抬眼往屋子裡頭瞧了一眼,方朝著正房的方位行了個禮,隨即,隻一言未發轉身便往祠堂去了。
戚修去後,裡頭老夫人聞得動靜,隻嗖地一下睜開眼了。
香竹進來回話,老夫人卻是瞪了她一眼,微微眯著眼道:“老婆子我說的是跪著,不是待著···”
香竹嚇得一臉顫顫巍巍的直求饒。
一旁翠柳忙替香竹求情,見老夫人垂下了眼,便立即將香竹給打發下去了,又見老夫人摸著要起,忙眼明手快的上前無扶著,嘴上卻笑著道:“這一大早的,老夫人跟世子動啥氣,回頭可彆傷了身子便不好了···”
老夫人卻是接著拐杖,由翠柳攙扶著來到了正廳,恰好遠遠的瞧見孫兒堅毅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老夫人瞧了一陣,默了許久,方哼了聲道著:“這小兩口也忒胡鬨了···”
這昨兒個下午才得知了這樁喜事兒,不料當晚便有人來稟,說那霽修堂大半夜又將大夫給請來了,差點沒嚇得她一口氣喘不過來就那般去了。
這修兒素來是個穩重,卻不想於這樁事兒上竟如此莽撞。
這子嗣可是天大的事兒,可不能由著小兩口胡來。
孫媳婦現如今是懲不了,孫子又如何能放過?
差的將他們戚家的香火給折騰沒了,自個去給底下的列祖列宗交待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淩晨很晚,親們可明早看!
☆、第97章 九十七章
大家本以為自家姑娘定是傷心欲絕了, 第二日一大早各個皆已對好了口供, 調整好了麵部表情, 哪些可以提,哪些是萬萬不能提,皆已裡裡外外的合計了一遭。
哪知, 第二日秦玉樓除了睡到自然醒外, 心情仿佛與往日並無多少異處, 非但沒得任何異處,反而——
說道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立馬便開始行駛了孕婦的特權, 直接道著:“菲兒, 卻吩咐廚房且先將早膳送過來, 你家主子我肚子餓了···”
“···”
以前姑娘還在玉樓東的時候, 便是鎮日如此,每每醒來,都是懶懶的賴在了床榻上, 朝著屋子裡的丫鬟們調侃逗樂。
眼下, 芳菲聞言隻瞪大了眼, 又愣了片刻,隻覺得肚子裡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竟毫無施展的餘地。
不過聽到這幾日向來食欲不振的姑娘說餓了,芳菲頓時將所有有的沒的皆給拋在了腦後,天大地大,姑娘胃口最大,隻歡天喜地的去了。
因著往後不必去壽延堂請安,秦玉樓睡了自打進戚家後的頭一個懶覺, 這一切皆是托肚子裡這個小家夥的福。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秦玉樓倒是難得心大的這般想到。
你爹娘如此都沒能將你給折騰去,往後怕定是個金剛不壞之身。
早膳其實用的並不多,許是漸漸地開始有了些許孕吐反應,胃口並不好,但秦玉樓卻強自壓著將各類都用了些許,又吩咐廚房重新依著時間的間隔,每日多送了兩趟。∴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用完膳後,先在軟榻上歇了會子,後經由人攙扶著到院外走了走,散散食,然後閒暇之際,偶爾翻看著府中的賬本,偶爾閒來無事翻看翻看話本子解解乏,或者由底下幾個輪番念,她閉著眼邊聽邊閉目養神,委實愜意。
雖是初有孕,實則秦玉樓對孕婦並不陌生,想當初袁氏有孕,還是經由她手把手在一旁打點著呢。
便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聞過豬肉香麼?
或許在之前方成親的時候,對於孩子,著實沒有多少心裡準備與打算,可現在既然已經有了,秦玉樓定會竭儘全力去保護,及以最好的心態去迎接他的到來。
於是,在底下一眾丫鬟們的眼底,瞧見到的便是:自家姑娘好似又恢複成了往日裡在閨閣中那般懶散、懶惰、但卻又無比輕鬆、愜意的生活狀態,整日吃吃喝喝,尋著法子找樂子。
姑娘每日還要求幾人可不能忘了給肚裡的寶貝肉疙瘩說說話,萬不可冷落了他。
大夥兒整日隻顧圍著自家姑娘與姑娘肚裡的那塊寶貝肉疙瘩打轉,至於院子裡的另一號主子?
唔,有聽到她們家姑娘提及過嗎?
話說距離那日過去已有好幾日了。
這日戚修回得早,往日,妻子定會牢牢記好了他每日當值下值的時辰,有時也會早早的到院子口迎著,可眼下甭說迎著他,便是過了好幾日了,都沒能正眼瞧過他兩眼。
話還是會與他說,他主動說一句,她便應一句。
笑還是會衝他笑,卻是端得那種端莊又秀麗的淺笑,在外頭與人應酬時敷衍假笑的那種。
他打量著她的神色解釋說是那日是他的不對。
妻子淡笑著說:“夫君是不會出錯的···”
他皺眉說那日是他喝多了。
妻子淡笑著說:“妾知道···”
她自稱“妾”,而非“樓兒”。
他沉%e5%90%9f了許久,隻說不知道孩子的事兒,他並非有意。
妻子淡笑著說:“所幸孩子無礙···”
然後,他不說話了,妻子再也不會主動與他說話,不看他,借著有了身子的緣故,吩咐下人們伺候他,人卻也一直候在一側,半點未曾失了禮數。
以前,戚修覺得妻子圍著他打轉,雖精心,但有時也會覺得因為他是丈夫,伺候他是理所當然的,而非因著是他,所有才想要精心伺候的。
覺得有時會···有些刻意···
可直到現如今方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刻意與表麵···
這幾日,戚修隻覺得日日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第一次發覺日子原來有時會這般難熬。
卻說這一日,老遠便在院子裡聽到由屋裡頭傳出來的陣陣說說笑笑,也不知正說著什麼,隻忽而聽著妻子笑%e5%90%9f%e5%90%9f的道著:“是該罰,是該罰,犯了錯就想這般蒙混了事,這是哪個教你的···”
那聲音酥酥軟軟的,戚修聽了嘴角也不自覺的微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