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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52 字 6個月前

坐在庭院裡,一邊喝酒,一邊做畫。

陳致從屋簷跳到樹梢,變換了好幾個角度,才看到畫的內容——是位溫婉的婦人。陳致與她有一麵之緣,可惜,也是永訣。

想到她拚死留下的孩子,沒了娘不說,爹還明目張膽地嫁給了另一個男人,也不知吳家日後要如何對他解釋。

吳玖畫完亡妻,癡癡地看了會兒,收起畫,火盆中,付之一炬。

陳致從樹上下來,走到他身後。

吳玖霍然回頭,嚇得倒退三步:“你,你你……你怎麼進來的?”

陳致說:“飛進來的。”

吳玖定了定神,站穩身體:“陳仙人深夜到訪,所為何來?”

陳致說:“想請吳公子當回說客。”

吳玖皺眉:“我在信中說得清清楚楚。鄂國夫人不過一個傀儡,並無左右時局之力。仙人若將心思放在她身上,怕是要失望了。”

陳致說:“吳公子說得有理,故而,我另有人選。”

吳玖自嘲道:“實不相瞞。自從王爺重病,我就成了這廣州城裡的孤魂野鬼,哪裡有人看得見。”

陳致說:“吳公子何不聽了這人的名字再下定論。”

吳玖雖然說“請說”,表情依舊不以為然。

“我請吳公子遊說的人,是房家大少奶奶。”

第78章 向月之心(八)

提起房大少奶奶的, 是容韻。儘管陳致當場表達了鄙夷, 但說完後, 還是老老實實地跑來轉達了。

吳玖聞言笑出來:“仙人久居天上,不知世俗情啊。如我這樣的外男,莫說與房大少奶奶說句話了, 便是打聽一聲,都罪大惡極。仙人請錯人了。”

陳致說:“吳公子不必自謙,辦法想想總會有的。而且, 我拜托吳公子, 也是為吳公子著想。有朝一日,廣州城破, 吳公子總要有安身立命之本啊。昔日吳家尚以舉家之力支持西南王,何以如今為區區小事而退縮呢?”

吳玖說:“陳仙人好口才。可惜我有心無力。”

陳致裝腔作勢地繞著亭子走了一圈, 在火盆邊頓住腳:“吳公子如此狠心,連一副夫人的畫像也不肯留嗎?”

吳玖聞言, 臉色微變,咬牙道:“仙人想要威脅吳某?”

陳致略感無語。一副追悼亡妻的畫,怎麼威脅?難道跑到西南王麵前, 嘲笑他, 你看你看,你就是個填房,人家惦記的還是原配!哦,對了,想嘲笑, 還得去地府找人。

陳致說:“吳公子是聰明人,總該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容韻實乃崔嫣之子的消息,你想必聽說了。天下一統在即,公子為何還掩耳盜鈴?西南氣數已儘,將來如何,要早做打算。”

吳玖高聲道:“西南坐擁南嶺天險,黑甲兵再勇猛,也難踏南粵半步。”

當對方開始疾言厲色的反駁時,就是信心動搖,開始心虛。

來之前,陳致將容韻說的天下局勢照本宣科地背了一遍,從兵力、財力、民心等多方麵廣角度分析,果然使吳玖動搖。

陳致說:“尊夫人臨終前,曾交代我好好照看令郎。隻是,外人再好,也比不上親身父親的言傳身教。再說,吳家的家事,也容不得外人插手吧。”

吳玖沉%e5%90%9f良久,對著亭外夜空,悵然一歎,終於鬆口:“權當是還了你當日對內子與犬子的救命之恩吧。”

“哦,”陳致愉快地答應,“所以,不算我欠你的?”

吳玖:“……”

吳玖最後想後悔又拉不下臉的鬱悶模樣,深深地印在陳致腦海,以至於回到綢緞莊還在笑。

容韻聽他說的時候,跟著笑了一回,再多就不願意了,酸溜溜地說:“吳公子在百美宴上名列前茅呢。”

“你不也是?”這自誇的!臉皮忒厚!

容韻說:“所以我在師父心目中,還是有幾分顏色的?”為了進出方便,他依舊穿著女裝。此時掩麵一笑,真真是楚楚動人。

陳致雖然不是吃素飛升,但內心十分純潔,自然不會輕易受這等小妖精的迷惑,義正詞嚴地說:“何止有幾分顏色,還能開染坊了呢。”

容韻:“……”

說服吳玖之後,容韻又陸陸續續收買了不少人。正值黑甲兵對南嶺屏障發起猛攻,隨著戰事越來越吃緊,廣州城內風聲鶴唳。

容韻趁機派人散布西南軍前線潰敗的假消息。

消息發出沒多久,就被封鎖。有統領親自帶著守城衛在城內搜索。

一處據點被搗破,容韻沉寂下來。

吳玖在此時傳來消息,說吳家大小姐明日與房大少奶奶去光孝寺燒香。近日來,光孝寺香火鼎盛。不僅百姓求神拜佛,想要獲得庇佑,連達官貴人也來這裡求個心安。

因城內戒嚴,陳致這幾日都被拘在家裡,閒得發慌,本想偷溜到天庭探探情報,又因容韻上街被調?戲,差點揭穿身份而嚇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輕易留他一個人。這次便想將容韻彆在腰上,去寺廟放放風。他這麼一說,容韻當即高高興興地答應了下來。

明明是深入虎%e7%a9%b4的驚險時刻,兩人租了馬車,買了甜點,穿上掌櫃夫人準備的新衣裳,興高采烈地出門,如同秋遊。

為了掩飾身份,陳致欲蓋彌彰地粘了假胡子,花了大濃眉,看著清秀勁兒沒了,氣質也略有幾分粗獷。

路上,容韻便逗著他的胡子玩。

至光孝寺前,陳致先下車,再扶著容韻下來。容韻身量略矮,眉眼生得秀氣,以輕紗遮麵,絕色之容若隱若現,隱忍頻頻矚目。

容韻故作羞澀地躲進陳致的懷裡。

陳致不著痕跡地推了推,沒推動,乾笑著低頭說:“姑媽,你做什麼呢?”

容韻狠掐一下,遮麵道:“夫君,閨房裡的玩笑話,怎能在寺廟前說出來,也不怕惹怒了菩薩。”

果然,四麵八方都是譴責的目光。

陳致臉皮抖了抖,覺得自己果然嘴欠,陪笑道:“夫人說的對,夫人請。”

容韻走了兩步,就說累了,非要陳致扶著。

一鼻子的胭脂香飄過來,陳致尷尬得想當下脫衣用血寫休書。

“年輕人,有這麼漂亮的媳婦兒要知足!這都是老天爺給的緣分,菩薩就在裡麵看著你呢。你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下輩子就不會有這麼好的福氣了。”路過的老翁語重心長地勸說,“要對媳婦兒好,老了才有伴兒。外麵那些花街柳巷千萬不要去……”

陳致實在聽不下去,一把扯過容韻,手摟住他的腰,溫柔地說:“夫人!我扶你走!”

容韻柔聲道:“好呀,聽夫君的。”

兩人互相貼著,一步步邁上階梯,路人見到,都忍不住說一句:小年輕,果然輕浮!

到了寺門前,有寺人在派香,也不收錢。

香客很自覺,有的三炷,有的五炷,收了之後,都恭恭敬敬地道聲謝。越往裡走,越是安靜。香客不分貧富、貴賤,都步履靜,說話輕,偶有僧人經過,還會互相行禮。

兩人上過香,給了一百兩的香油錢。有僧人過來問,是否要用齋菜。

陳致應了。

被帶到後堂,已有很多人在等候,獨自前來的女客被單請到一邊,與眾人隔開。領路的僧人問容韻是否要去女客那邊,容韻好不猶豫地答應了。

陳致“溫柔”地撩起他的鬢發,夾到耳後:“一個人,小心些。”

容韻嬌羞地說:“夫君放心,有事我會大喊的。”

容韻走後,旁邊的人就對陳致說:“你家小娘子,嬌滴滴的,喊起來能有什麼氣力,你還是盯緊些。”

陳致:“……”以後踏青這種事,一定要自己來!

他打了齋菜,坐在女客附近。容韻已成功打入女客內部,如魚得水,不知他說了什麼,好幾個人朝陳致看來,然後笑起來。

陳致:“……”生氣。好想背對著她們坐。

用完膳,容韻收了一堆帖子回來。人還在半路,帖子上的香氣已經傳了過來。陳致說:“看來夫人,滿載而歸啊。”

容韻說:“誰讓我們意氣相投呢。”

陳致:“……”閻王爺沒讓他投個女胎,簡直是神生第二大失誤。第一大失誤是讓自己當年的父親投胎成了王舒光的母親。

容韻說:“她們都說你忠厚老實,一看就是顧家的人。嗯,正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陳致說:“你想證明自己看走眼的話,我也可以配合。”

“想都彆想。”容韻笑著捶他。⊥思⊥兔⊥網⊥

外人看來,就是打情罵俏的小兩口。

容韻突然壓低聲音說:“剛才用膳的人中,有一個是吳大小姐的人。說吳大小姐用過膳,就約了房少奶奶去洗缽泉納涼。”

大中午的納涼,不愧是吳家之後,果然有想法。

陳致道:“那我們去瞧瞧?”

容韻說:“偷窺女眷不雅。”

陳致準備認錯,就聽容韻說:“讓我去。”

陳致:“……”

臉皮沒有厚過十四歲的少年,百歲高人的老人隻好慢悠悠地逛寺廟。有算命攤子,他在旁站了站,見那先生糊弄了幾個人,便過去一坐:“幫我看看。”

那先生望了他一眼:“五兩銀子。”

“剛才幾個隻有五錢,為何我要五兩?”陳致自認頭不大,為何被當成了冤大頭?

那先生說:“他們幾個日子過得太平,我胡說八道也不妨事,你不行。你最近要倒大黴。”

陳致說:“不會是血光之災吧?”

“就是血光之災。”

陳致無語。

那先生說:“不信也沒關係,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五兩銀子都買不了你的一條命,我還能說什麼呢?”

陳致說:“你報個來曆我聽聽。”

“我說了你便明白嗎?”那先生傲氣得很,“我師承梅數宮。”

陳致:“……”

那先生搖頭:“我就說,說了你也不懂。”

陳致說:“梅宮主傷勢如何了?”

“咣當。”那先生推翻了桌子,抓起錢袋子就跑。

陳致愣了下,將桌子擺正,才慢悠悠地追上去。那先生跑出不遠,就看到他站在菩提樹下衝他微笑,當下就腿軟了,癱坐在地上說:“這惡人……菩薩都保不住我了!”

陳致走過去,想扶他起來,又怕他跑了,隻好半蹲著問:“你跑什麼?”

那先生老老實實地說:“怕死。”

陳致說:“你怎麼知道我要殺你?”

那先生說:“宮主受傷的事,知道的人極少,但凶手一定知道。加上你印堂發揮,最近要倒黴,一定是壞事乾多了,被天打雷劈的!”

陳致:“……”剛才差點相信他有點道行的自己,真是傻白甜。

那先生說:“你快反駁。”

陳致:“?”

那先生說:“你若是反駁了,就說明現在還不太想殺我,這樣我才能活下去。”

陳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