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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05 字 6個月前

他一路順風。”最好是順風遠去千萬裡, 永遠不見。

陳致不至於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也懶得說,歇息了一晚, 第二日便策馬進南陽。

剛進城, 城門便就冒出兩個黑甲兵,當眾行禮, 驚得四周嘈雜聲都停頓住了。

容韻反應極快,將人拉到一邊的巷子裡, 其他人見狀,知道是機密之事, 怕惹禍上身,未敢多看。

黑甲兵道明來意。原來容韻發現陳致不告而彆之後,假裝不放在心上, 等王為喜放鬆警惕, 依樣畫葫蘆地留信出走。王為喜倒比他沉得住氣,布置眼線在南陽、汝寧兩地,等他們歸來,即刻送往京城。

容韻自知有愧,配合得很, 竟連夜趕路。

途中,他撥冗寫信給譚倏,一麵是交代他防範西南王,一麵也是透露新的進展。當初陳致說一統天下,他還覺得是天方夜譚,不想短短數載,這個理想已不是遠在天邊。

崔嫣失蹤後,京城的皇宮就是一座空城,莫說三宮六院,連宮人也隻有幾個臨時召來打掃衛生的,寂寥非常。故而,陳致和容韻到了京城,被安排入住王為喜的府邸。

如今的王為喜與昔日的楊仲舉一樣,官居太尉,但手中的權柄猶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住的地方,依舊是崔嫣當年賜予的那座。

因外出一段時間,囤積了不少朝務,王為喜還在衙門裡轉悠,特意叫總管安頓他們。總管原本安排了兩座院落,但容韻堅持與陳致同住,兩人的行李也不多,房間極大,搬到一處,還顯得空落落的。

陳致覺得不對頭:“就算同住一個院落,也有東西廂房,何必擠在一處?”

容韻理直氣壯:“我與王為喜是初識,師父與他又有滅朝之恨,說起來,我們與他的關係算是半陌生半敵對……哦,以江南與燕朝的關係,敵對還是多一點的。就算他信了我是崔嫣的兒子,可如今大權在握,難保不會生出異心,提防點總是對的,我們住在一起,遇到什麼事,也可互相照應。”

雖然他說有條有理,陳致也十分認同,可內心覺得這理由必然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經過梅若雪的對比,容韻不肯低頭撒嬌,自然不會承認自己舍不得師父,想要親近師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這麼大公無私。

陳致也不是真的要他說個黑白分明,隨口擠兌了幾句,也就算了。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容韻就按捺不住了:“京城是帝都,據說繁榮猶勝江南。師父帶我開開眼界吧。”

他這個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陳致自然不會拘著,加上自己對京城也有幾分懷念,便戴上麵具與他一道外出。

街依舊是那條街,市依舊是那個市,連食物的香氣都與記憶相若。隻是故地重遊,物是人非,心境大大的不同。那時候的陳致尚對黃天衙的任務報以滿腔熱忱,對未來充滿懵懂的期許,如今剩下的,卻是幾世輪回、因果循環的疲憊與迷茫。

容韻跟在陳致後麵,起先還會對一些江南不曾見過的東西關注幾眼,發現陳致心不在焉之後,便失了興致,默默地跟在他後麵往前走。眼見著一輛馬車迎麵駛來,陳致不閃不避,急忙上前一步,摟著他的腰將人帶開。

“師父,你在想什麼?”容韻眉頭緊鎖,語帶責備,一時間,兩人的關係好似掉了個個。

陳致說:“在想過去和未來。”

師父的過去沒有我。

師父的未來不知道有沒有我。

他能把握的隻有現在,卻不在師父考慮之列……

容韻想著想著,內心不由生出一股焦躁與幽怨。

剛才差點與陳致相撞的馬車突然在前麵停下,一個老婦人在家仆的攙扶下健步如飛地衝過來:“可是……可是故人嗎?”

四周人多,容韻原本也沒發現她是與他們說話,直到那人湊到了陳致的身邊。

容韻下意識地將陳致往身後一塞。

陳致回過神,驚訝地看著那老婦人的臉:“陰山公夫人?”

陰山公夫人激動地說:“果然是陛……王爺。”

容韻酸溜溜地說:“師父還有個封號叫‘陛’嗎?”

陳致沒好氣地敲了下他的腦袋,問陰山公夫人:“陰山公可好?”

“好,也不好。”她低頭擦拭眼淚,“就是想您。這麼多年了,還三不五時地提起您。說當年沒有看顧好您,讓您受委屈了。”

陳致戴著麵具,還被她一眼認出,可見他們夫婦倆的確是一日沒有忘記過他。他心中感動,順勢答應了對方去家中的邀請。

容韻也不反對。既然師父忘不掉過去,那他就努力地參與其中罷。

陰山公夫人除了頭發變白、皺紋變多之外,沒有太大的改變,陳致便先入為主地認為陰山公也與以前差不多,直到見了麵,卻有些不敢認了。

原本圓滾滾、胖乎乎的臉瘦成了鞋拔子,麵上的褶子翻一翻,都能包餃子了。

陳致驚訝地說:“胃口不好?”

陰山公夫人說:“以前一天五頓,現在一天六頓,頓頓吃肉,一樣不長肉。”

陰山公呆若木雞地盯著陳致看了半天,對夫人說:“夫人……陛下回來看我了。”

此時的陳致拿掉了麵具,所以臉上的表情十分生動:“是啊,好久不見。”

陰山公突然“噗通”一聲跪下:“陛下!你頭七不回來,重陽不回來,怎麼現在回來了。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呢!連一炷好香都沒有!平日裡燒的那些紙錢也不知道您收到了沒有。現在兵荒馬亂的,東西到處都貴,不知道地府受沒受影響。您想吃什麼?我晚上就燒了給您。”

夫人實在看不下去,踢了他一下:“天都沒黑呢。瞎說什麼!”

陰山公恍然大悟,突然爬起來就跑。

陳致、陰山公夫人:“……”

容韻忍不住笑出來。師父認識的這些人裡,就屬這個最可愛。

陰山公夫人之後對陳致解釋他不是怕鬼,可能是太開心了,一時接受不了現實。

還說著呢,陰山公又衝回陳致身邊,“啪”的一聲打開傘,顫巍巍地對陳致說:“陛下小心,不要曬化了。”

陳致:“……”他又不是雪人。

陳致與陰山公夫人好說歹說,總算說服陰山公相信,來的是兩個人,而不是兩個魂。

知道陳致沒死,陰山公一下子爆發了,拍著桌子質問陳致為何這麼多年了,音訊全無,一點兒消息都不傳回來。

陳致也很尷尬。在他的想法裡,陳應恪這個人早該死了,若非給容韻鋪路,自己也不會重新頂著這個身份回來。隻好把鍋丟給自己的師門。

道門總有些奇奇怪怪的規矩,陰山公也不好追問,又看向容韻。剛見麵,他滿心滿腦都是陳致,旁邊的臉匆匆掃了一眼,便默認為崔嫣,此時才看出兩人的不同。

陳致將忽悠王為喜的話又拿出來忽悠一遍。

陰山公沉默了半晌,說:“陛下要小心王為喜。”

陳致覺得他一口一個陛下叫得彆扭,明明後來已經改口為王爺了,不知怎麼又改了回來。

陰山公隻好順著他的意改口:“王爺與陛下失蹤之後,京城的老世家就準備造反,雖然被黑甲兵鎮壓了下去,可是這些年來,這股勢力從來沒有消停過。”

陳致說:“難為王為喜這麼多年還忠心耿耿。”

陰山公說:“他是不得不忠心啊。這麼多年來,他多次想要重整黑甲兵,都以失敗而告終。黑甲兵從招募、培訓到晉升,都有自己的一套規則。王為喜根本插不得手進去。若非借著對崔嫣和燕朝忠心耿耿的形象,根本不可能將黑甲兵用得這麼得心應手。”

“你是說,他也有他的小算盤?”要是這樣,容韻就危險了。

陰山公說:“以前或許有,近幾年倒好了,想來也是折騰夠了,折騰不出花樣來了,一直愁著陛下不回來,燕朝江山叫托給誰。可以說,容韻的到來,解決了他最大的隱憂。”

如此就好。

陳致放下心來。-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陰山公突然說:“王爺沒有想過……重新……”

陳致“噓”了一聲,阻止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從陰山公突然又叫他陛下開始,就察覺到他複辟陳朝的心死灰複燃,可事到如今,自己是絕不可能給一絲一毫希望的。

陰山公早已猜到了這個結果,悵然一歎,看著容韻說:“罷了,他是你的徒弟,也算是……傳承與延續罷。”忠心陳朝幾十年的人,到頭來,也隻能這麼安慰自己。

陰山公夫人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膳,幾個人邊吃邊聊,近傍晚才儘興。

王為喜派人來催他們回府,陰山公將人送到門口,臨彆前,他突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王為喜有兩個女兒,是他的心頭寶。”

第59章 絕世之念(九)

王為喜從衙門回來, 剛換了身衣服, 就看到陳致與容韻從外麵進來, 慌忙出門相迎:“王爺。”眼角餘光瞥了眼容韻,停頓了一下,才緩緩道, “容公子。”前後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卻是兩般態度。

容韻很無所謂地站在陳致身後,對著王為喜咧嘴一笑, 白牙森森。

同樣麵孔, 不同輩分。王為喜端起長輩架子,不似以前對崔嫣那樣的唯命是從, 彆過臉不看他,隻與陳致說話。

陳致打圓場, 說路上已經教訓過容韻了,說他此舉實在莽撞。

王為喜立刻搬了一大堆道理說教。

容韻還在笑, 陳致就聽不下去了,乾咳一聲說:“倒隨了父親的性子。當初陛下也獨斷得很。”

……嗬。王為喜還能說什麼。

陳致另起了個話頭,說六合鎮的事。

聽說梅若雪出手相助, 王為喜愣了愣:“沒想到王爺竟然認識梅宮主。”雖然梅若雪在修真界的地位一般, 但是在凡人眼中,那也是一步即可登天的人物,高高在上,神秘莫測,與他攀上關係, 那是相當了不起的。

陳致聽他話中透露出若有似無的熟稔,便說:“哦,王大人也認得?”

王為喜驕傲地說:“不巧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女兒的師父。”

雖說父母謙虛的時候都喜歡貶低自己子女,但這時候拖出個師父梅若雪,那意思就兩樣了:要不暗示師父和女兒一樣不成器,要不暗示師父教得不好。二十年時光不饒人,謹言慎行如軍師,也有考慮不周的時候了。

陳致暗暗惋惜。

見他沒有順勢接話,王為喜有些意外:“不過她前兩日回來探親,正在府中與她妹妹玩耍,今晚我設了接風宴,你們一個是長輩,一個是陛下之後,都不是外人,不必避嫌,便讓她們作陪吧。”

陳致這時候倒有點品出陰山公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了。

有女初長成……

王為喜,王氏女。

說是接風宴,王為喜辦得卻如家宴一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