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形如巨猿……容家子才貌俱佳,風度翩翩……這可捅了馬蜂窩了。古家不但將那好事者送上了公堂,還讓那嫡長子騎馬轉了一圈辟謠。可沒多久,有流言說那相貌堂堂的人並非古大少爺,而是京城一個戲子,又鬨得滿城風雨。不過筆記最後說了句公道話,那古家嫡長子的確身長腿短,但相貌不差,當不至於請人假扮。
……
這些內容,容韻小時候便有耳聞,但是看師父高興,跟著湊趣兒,評頭論足起來。
兩人說了一天,口乾舌燥,得出個結論,這些世家外表光鮮,內裡齷齪,嘴裡說高風亮節,動起手一個賽一個的寡廉鮮恥。
陳致突然說:“這些世家平日裡雖然打打鬨鬨,但交往頻繁,關係尚可,何至於突然要取你父親性命?”
許是知道了容韻便是燕北驕與崔嫣的緣故,他問得直接。
容韻不怒反喜,覺得師父將自己當做自己人才這麼問,便道:“管家查了很久,羅家找茬的確是其他世家在背後慫恿的,但是,我父親死得很蹊蹺,家中請的護衛高手說,像‘梅花殺’下的手。但羅家家主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收買殺手,加上當時場麵混亂,殺手早就逃之夭夭,這件事自然是說不清楚了。”
陳致還是頭一回聽說具體事情,表情十分認真:“那你為什麼去四明?”
容韻絲毫沒有:“管家懷疑凶手是‘梅花殺’的殺手,所以托人買了情報,知道他們暗中與修真門派有關。謹慎之下,也想將我托庇於修真門派中。”
陳致突然好奇起陳悲離原先的人設了。如果他是修真中人,那容韻在他的門下,應該也學到皮毛才是,可皆無給自己的書籍並沒有涉及到這方麵。如果他不是,那老管家又怎麼會找上他的?心癢如貓撓,他忍不住問出口:“你為何會找上我?”
容韻說:“不是師父在外張榜說招收八歲以下的弟子修道嗎?”
陳致:“……”理了理思緒,大概是原來的陳悲離想要招搖撞騙,招收童男,容韻和老管家就傻乎乎地上了鉤,那他教的東西可想而知。現在換他做師父,皆無不想讓容韻走歪路,放的書都是有用又直接的。
既然說到了這裡,容韻順勢將隱藏在心中很久的疑惑問出了口:“師父,我既然是你唯一的弟子,為何你從來沒有教我如何修煉?”
陳致說:“嗯?修煉?”
容韻點點頭,期待地看著他:“那次貼在我身上的符咒是什麼用的呀?”
……
有個聰明的徒弟是什麼感受?
鬨心。
陳致乾咳一聲說:“沒什麼,就是出門保平安。”
容韻說:“哦,我還以為是隱身術之類的呢。”
陳致:“……”還不是一般的鬨心。
容韻倒沒有太過糾纏,又說:“師父還會什麼法術?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陳致深吸一口氣說:“既然你堅持要看,那為師也不能藏私了。”
容韻興奮地睜大眼睛看他,做好了隨時鼓掌的準備。
陳致從他的頭上拔下了一根頭發,捏著兩頭,將它繃直:“看好了。”
容韻眼睛一眨不眨。
陳致微微用力,頭發斷了。他得意地問:“怎麼樣?”
容韻半天回不過神來,生怕自己剛才錯過了什麼精彩的瞬間,將斷開的頭發放在手心裡觀察良久,依舊無所得,隻好虛心求教:“我看不出來,請師父明示了。”
陳致理直氣壯地說:“這有什麼看不出來的,頭發斷了呀。”
容韻說:“……這是什麼法術?”
陳致又從他的頭上拔下一根頭發,讓他自己拽住兩端:“你用力向兩邊拉。”
容韻聽話地用力拉頭發,左手的發絲慢慢地滑出他的雙指:“……”
陳致揚眉:“你看,沒有一定的功力是做不到的。”
容韻:“……”
陳致假裝沒看到他幽怨的眼神,笑眯眯地說:“好好練,等你練好了,就會發現人生的新境界。”
容韻對著頭發看了好一會兒,才了悟道:“弟子受教了。”
陳致想: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什麼,你竟然受教了。他問:“有何所得?”
容韻說:“須彌可藏於芥子,芥子也可容納須彌。這雖然是一根頭發,牽扯的卻是大千世界。”
……
陳致露出萬分滿意的表情:“是極,我就是這個意思。”
容韻說:“可是,師父為什麼讓這根頭發斷了呢。”
陳致看了會兒頭發,沉聲道:“為師是要告訴你,當斷則斷啊。”
容韻恍然大悟:“師父,我懂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當個合格的出家人,斬斷塵緣的!”
陳致:“……”現在扇自己兩個巴掌,承認剛才都是在放狗屁還來得及嗎?
無意中給自己挖了個深坑的陳致一整天心情都不好,連帶的食欲不振。容韻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便邀請他夜遊西湖,散散心。
陳致雖然心動,但想到容韻的安危,忍痛拒絕。
容韻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安慰他道:“該來的總會來的,躲藏也沒有用。再說,有師父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見陳致還在遲疑,又說,“我們正大光明地出去,反倒讓藏在暗中的敵人投鼠忌器,摸不清頭腦。這招就叫做‘空城計’。”
陳致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不好再反對,這是將刻著迷魂陣的珠子藏了一顆在袖子裡。
夜晚的西湖就如蒙著黑紗的絕世美人,雖然朦朦朧朧地看不真切,卻越發地勾人魂魄,欲罷不能。湖邊停了數艘畫舫,不時有琴聲笑語傳出來,一派歌舞升平的氣象。
陳致與容韻走在路上,就聽見有幾個書生圍在湖邊唉聲歎氣,數落這些達官貴人麵臨國破家亡的險境猶不自知,還成天尋歡作樂。
他們抱怨的聲音有些大,驚動了畫舫裡的人。
一個麵容俊秀的青年從畫舫出來,足下輕點,便落到了岸上,搖著扇子道:“兄台此言差矣。你怎知我來此之前,沒有做於國有益之事呢?也許,我做的事情遠比你們無病呻[yín]要有用得多。”
幾個書生被說得麵紅耳赤,想反駁,又怕得罪貴人,當下就要掩麵離開,卻聽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突然說:“古兄此言也差矣。古兄做的事情難道離開了萬貫家財和自小受名師指點所得的學識嗎?古兄以家境之優越來貶低他人,為免勝之不武。”
被稱為古兄的人順著話音看去,就看到一個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少年站在樹下,悠悠地望著自己,一腔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囁嚅道:“你,你是……”
那少年自然是容韻。他笑眯眯地走出來:“古伯伯四十大壽時,我曾隨家父相賀。”
古兄猛然想起:“你是容韻。”
容韻點點頭,對身後的陳致介紹道:“這位是古家三房長子,古毅。”
陳致向他點點頭。
古毅抱拳道:“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四明仙士!久仰久仰,相請不如偶遇,來來來,一道入內詳談。”
容韻婉拒。
古毅麵有不悅:“今天來的可不止我一人。”
說著,那畫舫果然又出來幾個人。有中年有青年,個個氣度非凡,譚倏也在其中,不過站得遠,也沒有搭腔。
容韻遙遙地打了個招呼,依舊帶著陳致去了家仆提前包下的畫舫。
陳致隨他走了幾步回頭,果然看到那艘畫舫上有人還在望向這邊。對方沒防著陳致會回頭,一怔之後,立即點頭打招呼。
“師父彆看!”
袖子被容韻輕輕地拉了一下。
陳致低頭看他:“那些人你都認識?”
容韻說:“金陵的房、古、林三家人,多半是奔著那無趣的大會來的。”他不欲多說,帶著陳致上了畫舫,裡麵吃喝一應俱全,就是沒有彈琴的姑娘。
陳致掃興地歎了口氣。他倒不是貪戀美色,隻是成仙這麼久,連假扮的皇帝都是童子雞,清心寡欲到了極致,不免生出幾許逆反的心理。
容韻勸慰他:“師父是出家人,要把持住才好。”那眉那眼,看著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陳致笑著敲他腦袋:“人小鬼大,胡說八道。”
雖然隻有兩個人,但容韻努力地儘地主之誼,活躍氣氛,從西湖美景為引,漸漸延伸到了各種各樣的美麗傳說。許多陳致以前也聽過,隻是此情此景此人,聽起來又是另一番滋味。◢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吃吃喝喝到半夜方回。
第二天陳致便起得晚了些,容韻早已練完了功,正等著他開飯。一夜暢聊,情誼又突飛猛進。陳致對容韻給自己夾菜也是習以為常,來者不拒。
飯後,容韻拿出兩張請柬:“是大會的邀請。”
陳致早有所料。對方既然是衝著四明山神仙來的,就不會放過自己。他提醒容韻:“可能來者不善。”
容韻說:“師父不想去我們就不去。”
“你不想去嗎?”
“我聽師父的。”他一臉無所謂。
陳致當然不能不去。他還要想辦法在大會上幫助容韻收服林、胡兩家呢。可是從大會到胡家,他一點頭緒都沒有,唯一能放心的就是“林之源”是自己人,他不是一個人在奮鬥。
他說:“去看看也好。”
容韻擔憂道:“若‘梅花殺’的人也混了進去……”
“我會保護你。”陳致摸摸他的頭。
容韻搖頭道:“我不怕死,我擔心連累師父。”
陳致感慨地摸摸他的腦袋:“傻瓜。”
容韻突然說:“師父,我這兩天沒有長高。”
陳致說:“嗯?
容韻委婉地說:“我聽彆人說,頭摸多了,就長不高了。”
……
一個矮矮的崔嫣?
陳致滿心期待地用力摸了摸他的腦袋。
容韻:“……”
大會召開在即,城內戒嚴越發厲害,畫舫也停業了,許多店鋪也關了門。陳致覺得這陣仗,皇帝出行也就如此了——當然,如果遇到像他這樣沒什麼實權的皇帝,恐怕還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因為會前造勢,許多人由衷地期望這場大會早來早結束。
陳致也是如此。
臨近開會的前一天,胡家突然讓仆人在采購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塞了張拜帖給同在采購的容家下人。那人回到家才看到拜帖,當下呈了上來。
容韻一聽是胡家,眼睛不眨地一口回絕。
“等等。”陳致連忙喊住他。
這是接近胡家的大好機會,怎麼能隨便錯過。
他說:“讓他進來,聽聽他怎麼說也好。”
雖然容韻老大不願意,但聽師父的話已經是人生信條,當下不猶豫地同意了。
收到回複後,胡家沒有立刻來人,而是到了半夜三更,才坐著轎子,偷偷地從後門進來。聽到這個消息的容韻,曾有一刹那的衝動將人趕出去,再通知衙役